6、第六章 船到桥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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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张启山端坐在二楼贵宾座处，仍旧是穿着那身灰色大氅，把玩着手里的瓷杯，心里却在想着一些事情：现今东北沦陷，日军气焰嚣张，可党内纷争不断，攘外必先安内，可如今情形，安内还遥遥无期，党国上层态度暧昧不清，日本人四处动作，又与美国人狼狈为奸，自己身为长沙布防官，却也耐不得他们。张启山越想越烦闷，此次求药，虽是为二爷和夫人，但也难说没有私心。此番下矿山，破解日本人阴谋，还需二爷一臂之力，可二爷与夫人夫妻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能顺利求得药，救活夫人，当是长沙之幸，乃至华夏之幸。
想着想着，张启山又向一楼看去，二楼视野开阔，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他想看的人。向来焦不离孟的两姐妹，却只出现了一个，笑语盈盈，顾盼生姿。一楼女眷众多，却只有她一个，鲜妍明媚。就只是静静地笑着，也让张启山觉得仿佛全场的亮色都只在她一人身上。
张启山一时入了神，直到齐铁嘴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佛爷，这第一轮拍卖会马上就要完了，这还没进入正题呢，就已经拍出了这么高的价格，这第二轮怕是不简单，这新月饭店真是大有来头。”说完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口茶，对楼下越来越高的叫价声置若罔闻。
齐八好歹也是九门之一，虽说只有一个盘口，比不了霍三解九这样的大家族，但祖上生意也算源远流长，经手的宝物不说盈千累万，也相差不远，自然看不上刚刚拍卖过的一轮。不过，齐铁嘴勾唇一笑，对张启山说道：“佛爷，这新月饭店能出手这么多奇珍异宝，也算行内翘楚，本事不小。若咱们今日拿了这三样宝贝，倒是欠了新月饭店好大一个人情。”
张启山似笑非笑地看了齐铁嘴一眼，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坏了新月饭店扩张势力的事，“你倒好心。”九门中就没一个傻得，齐铁嘴更是惯会装成温和无害，实则算计人的事没少干。古董这行当也讲究个流派，南北两方以长江为界，向来各自安生，说是两不干预，但对九门来说，这北方几派分治，总比一手遮天要好得多。不过，这新月饭店再怎么折腾，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横竖也与张启山他们扯不上甚么干系。
齐铁嘴自然听出了张启山是在反讽他，也没放在心上，转眼又开了另一个话头，“佛爷你说兆家两位姑娘是什么来头，这天灯是说点就点。”
“她们姐妹二人来北平也不过一年，却和众多达官贵人扯上关系，不过，这是北平，我手也伸不了这么长，就是想要查个什么，也无从下手。”这姑娘不仅身手好，智力也不俗，又兼之一副可欺的外表，若是有心算计人，怕是谁也逃不过。张启山又向兆佳看去，兆和这时已经回来了，那军官不知拍下了什么宝贝，逗的两姐妹掩唇而笑，张启山皱了皱眉。
齐铁嘴不知什么时候也看了过去，冷哼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启山罕见地在心里赞同了他的话。
这时拍卖会已进入到第二轮，主持人在台上说，“本轮拍卖还有另一层意义，为的是新月饭店大小姐与西北彭三鞭彭先生的联姻大事，若彭先生拍的这三样藏品，将视为我们新月饭店尹氏与彭先生的一份彩礼。”
已经知道事实的几人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全然不管旁边众人议论纷纷。张启山望着兆佳：这姑娘料事如神，今日的几次本该的意外却都已经在意料之中了。
这厢张启山望着兆佳想起了心事，那厢二楼主位的尹新月也在瞧着张启山。尹新月本想这人听到这儿总该有点反应吧，可人家依然淡定的坐着，仿佛刚才话里的主角不是他一样，连给他的回应也不理，也不知道在往哪儿看，真是气死人了。
尹新月顺着张启山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人家正对着一楼的美人儿出神。两个姑娘相见，总要暗地里攀比一番，何况又是两个颇有姿色的姑娘。尹新月看着兆佳，心底里难免起了比较的心思，可即使从女人的眼光看过去，也觉得那姑娘身上无一处不美。尹新月皱紧了眉头，暗骂张启山，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那样打量的目光，兆佳非是感觉不到，只是不想理会罢了，兆和碰了碰兆佳手肘，在她耳边道，“看尹小姐那副模样，好像你抢了她的男人。”说完，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兆佳斜睨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又小声问道，“人处理好了吗？”
兆和眨了眨眼，“放心，不到拍卖会结束，他醒不过来。”她俩说的正是真正的彭三鞭，兆佳之前就发现了彭三鞭找了过来，所以让兆和在他吃食中下了点东西。拍卖会上，这彭三鞭可绝不能过来。
说着话呢，那军官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兆和接手一看，是两张去往长沙的车票。
“倒是多谢长官了。”这是兆佳计划的另一半，总不能真看着张启山回到长沙。
“姑娘有命，焉敢不从。一点回报，不成敬意。若是日后两位姑娘来到北平，还请让我尽一番地主之谊。”他是装出来的纨绔子弟，又不是真的纨绔子弟，这两位姑娘美则美矣，却不是家养的花朵，索性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卖个人情又何妨。
说话间，张启山已点了两盏天灯。开口叫了主持人暂停。“主持人，我有一位朋友，对这第三盏天灯颇感兴趣，我决定放弃第三轮拍卖资格。”
“不知是彭先生哪位朋友？”莫不是这彭先生没有能力再继续点下去了，可这也关系到尹彭两家婚事，这三爷说不点就不点？
兆佳站起身，向张启山福了福身子，又转身向主持人示意。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见是从一楼起身，主持人也愣了下，“可，从来没有一楼点天灯的......”
“怎么，一楼就不许点灯了吗？”兆和浅笑着开口。
“自然不是...”还不等主持人开口说完，二楼又生变故。却原来是那日本人，两轮斗灯都输给了张启山，见张启山放弃了第三轮拍卖，料想是张启山没有本钱，拍不起了，忍不住出言讽刺，“张先生收手的倒是好，免得斗到最后，家财两空，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张先生深谙其中的道理。只是，找个女人出头，未免有些上不得台面。”
“我一心求药，奈何先生总是阻拦我，还是先生后悔刚才太过犹豫而错失良机，这才想与我费些口舌，中国古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意思是有来有回才有趣，我都与先生斗过两轮，现下已经放弃机会，先生怎么还揪着我不放，先生口口声声中国古话，莫不是以为吃过几道中国菜说过几句中国话，就真的了解中国人了。可，怕是连在场诸位，你都征服不了。”张启山双手撑在栏杆上，虽是笑着开口，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毫不相让的气势。
兆佳抬起头，看向那样耀眼的张启山，心里想着，这种人天生适合站在高处让人仰望他。
张启山又转头望向楼下的兆佳，带着柔和的笑意，开口道：“中国还有句古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姑娘既然想点，我又如何不肯。”
众人本就折服张启山的气势，又为他大挫日本人风头感到解气，听到这话都善意的笑了，襄王有梦，谁还不理解嘛。
就连兆和也是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只有兆佳一人还愣愣的，在考虑张启山话中的意思。直到拍卖会结束，主持人把药材给她，她才结束这种状态。而这斗灯的乐趣，全让兆和一人享受去了。
兆和无辜地表示：姐姐还很忙，我来帮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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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新月本就看那二人不顺，这场拍卖会就明摆着两人有猫腻，但眼看着人都要走了，那还顾得上这些，急忙就想追上去，却又听到家奴来报，那睡得好好的彭三鞭，不知怎么醒过来了，吵着要见尹老板。无法，尹新月只得赶回去，只盼望能快点把彭三鞭解决掉，赶回来见张启山。
兆佳兆和与张启山齐铁嘴一行人，却已走到饭店门口，张启山凝望着到他肩膀的兆佳，“此次北平之行，多亏二位姑娘，时间紧急，就此别过，若姑娘日后来长沙，自当扫榻相迎。”
兆佳不知怎的，除了“嗯”却说不出别的话来。张启山看她一改平日伶牙俐齿的模样，也难得地笑了。
张启山拉过兆佳的手，将二响环褪下来又套到兆佳腕间，“完璧归赵。”这大手里的小手，仿佛和那二响环一般材质，通体温润，让人控制不住想在摩挲几遍。但到底还是控制住了，张启山带上帽子，想说些什么，几番犹豫还是没再开口，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扯着还在一边道别的齐铁嘴，转身不回头的走了。
齐铁嘴还想和兆和说些什么，却又被张启山拽着，一边转头对身后的兆和抱歉地笑笑，一边小跑着跟上张启山的步子。“佛爷你慢点，等等我诶。”
兆佳感受着手腕上残留的温度，半响反应不过来，“姐姐，人都走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追过去啊？”兆和一脸不开心，姐姐只顾发呆，她还没和齐铁嘴好好说话呢。不过，想着马上就能见面，又开心起来。
不过，“我们这样是不是显得有些突兀，若是火车上见了，怕是让人生疑。”兆和想想又担忧地开口。
直到这会儿，兆佳才终于反应过来，也蹙着眉，“无妨，船到桥头自然直......”没等说完，便看见了被新月饭店赶出来的彭三鞭，正在饭店门口骂骂咧咧。
略一思索，计上心头，对兆和狡黠一笑，“这不，船来了。”
两姐妹耳语一番，兆和亮了亮眼睛，却又带着些担忧，“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兆佳捏捏了兆和的脸，示意她放宽心。
兆和略一犹豫，也只好转身叫了辆车，去往火车站的方向。
兆佳见兆和走了，摸了摸腕间的玉镯，舒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彭三鞭走去。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船到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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