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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即使初见客算是旧相识~”
      一句婉转的唱词响起来了,水袖,抛转,低眉,浅笑,只一句,便赢得满堂的喝彩,这就是她第一次的登台,她柔柔一笑,这是劫数么,就在她抬起眼的那一瞬,就这样遇到了那一双清亮的眼。
      坐在台下的他满眼的惊艳,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这是他初来沈园的第一次,就是这样遇上了她。
      “刘少帅,沈园的姑娘们啊,可都是上得厅堂入得闺房的啊,啧啧,那个媚功,嘿嘿,保得不管是谁都台下床上一身酥骨!”这个龟公本来想讨好这位面俊神寒的年轻少帅,谁知道弄巧成拙,俊眸微寒,朝他严厉一瞥,那个龟公心里一畏,缩着头不再言语。

      刘景昔心里多少也是有点阴郁,柳少卿这个家伙,平时流连花柳惯了,竟然约他见面的地点都来到了青楼花粉之地。刘景昔虽然与他是好友,但是从小刘景昔家教甚严,他自己也是年轻有为,而且作风正派的清俊军领,“刘少帅”这个称呼不知是多少名门闺秀的心里默默念叨的引起娇羞的一个词,但是刘景昔他自己却不大关心什么成家立业,他总是说自己还年轻,不想考虑婚姻之事,也正逢乱世,军阀混战,刘大帅倒是觉得景昔颇有大将之风,南征北战一年奔波不断,烽火连天,既然这个小儿子不愿成家,自己也不过问。三个儿子中,大儿子刘景初掌管家业,早已成亲生子,性格倒是颇为平和,没有什么争权夺势之心。二儿子刘景逸长大后竟然迷恋梨园唱曲之业,荒淫放荡,几番风波之后,刘大帅恨不得将其逐出刘府,但是念在父子之情,没有将其断绝父子关系,但是目中好似没有这个儿子一般。只有景昔,从小严谨懂事,熟读诗书,对于指挥作战也颇有自己风格,在长大之后,他更是把景昔带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得力臂膀,更是欲将大帅之位传与景昔。
      但是柳少卿虽然也是军阀名门子弟,但他也是性情放荡之辈,看透了军阀混战,干脆放任自己流连花柳,落成一个豪门花花公子,刘景昔从小与他交好,虽然看不惯他游戏人间的行径,但仍视他为知己好友。
      这次回来,柳少卿那家伙竟然约自己在红粉沈园见面,说是一个看戏赏姑娘的好去处,一张印着淡花素影的简帖,回驳不得,他只好拿着帖来到沈园,心里想见了那家伙一定要给他些颜色好看。
      他一进沈园,直直就到戏台贵宾位坐下了。铜黄长嘴的倾茶大壶,一盏碧瓷小杯,几盘精致的果碟,倒是不同别的花楼有着一种媚俗之气,白日是戏院,夜间是花院,还真是人间黑白两春天。
      柳少卿还未到,刘景昔独自坐着品茶,碧螺春,押在口中,一阵甘芳沁甜的清香。一阵锣响,原来戏已经开始了。随意地看着,一些女旦袅袅娜娜喃喃念念,身段很好,扮相也漂亮,可惜全无唱戏的意味,那些一汪黑水晶似的眼睛直往戏台下顾盼缠绵,一看就是想要勾搭看客,刘景昔冷冷一笑,低下头心想,还不如品茶呢。
      一出戏很快就完了,柳少卿还没有来,不知道他正和哪个老相好纠缠着脱不了身呢,刘景昔心想,再一盏茶,他不来自己就走了。
      低头之间,一阵清越的唱腔响起了,“即使初见客算是旧相识~”那样的声音缠绵却不腻,其中有着一种清越的之感,犹如仙乐一般。刘景昔抬头,一个银白的身影在戏台上甩了一个水袖,烟柳黛眉下,一双星眸暗漾清澜,纤小鼻尖,玲珑小巧,娇唇一点朦胧,欺梅胜雪的肌肤,不胜雨露娇羞,嘴角挂着那流吟吟的浅笑,一时间周围一切仿佛黯然,那戏院过往的花柳顿然无色,戏台上,景昔的眼里,全都是那个银白素衣的身影,他看着,无法再挪开目光,那个身影,那个女子,仿佛就像他在某个远久的年代里见过面一样,为什么,会这样的熟悉?自己的心,原来就这样被轻轻填满……
      柳少卿悄然来到他的身后,正着急着怎么和他解释,可他却全然没有注意,只是惊艳地看着台上那个秀美的身影,柳少卿寻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看,嘴角也露出了会意的一笑。
      “她可是今儿初上的呢。”柳少卿坐在旁边的一张雕花木椅上,“的确好眼光。”
      “什么?”刘景昔全然没有把柳少卿的话听到耳里。
      “她今晚就要出台了。”
      “……”刘景昔一阵默然,台上的女子已然嫣然退台,场下一阵喝彩叫好,这一出戏,竟然是这样快?
      “不过你放心,她是卖艺不卖身。”柳少卿也押了一口茶,微笑说。
      刘景昔没有反驳,不过脸上已经通红一片。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纵横疆场的少年统帅么?柳少卿在心里调笑。
      “红姑呢?”柳少卿轻敲桌沿。
      一个茶博士连忙跑过来轻言:“柳少爷勿躁,红姑马上来。”
      果然,不消片刻,红姑来了,一个大红牡丹金线彩蝶穿花裙,乌溜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浓墨重彩,嘴唇红得就差滴出红香油来,一笑漾出几分媚态,可惜年岁已老,不再有任何功效了。
      她柔柔地对柳少卿说:“柳少爷啊,又看上哪位姑娘了?”不相称的年岁和声调,让刘景昔听得不由肉麻,偏转过头去。红姑偏巧这时看清了柳少卿身边的这位就是刘府少帅刘景昔,红姑不由“啊”的一声,连忙转步过来,陪笑失礼,刘景昔漠然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还好柳少卿,知道刘景昔的不屑,于是解围道“红姑,刚才那位姑娘,今晚我就要了啊。”
      红姑一听,连连媚笑,“那好那好,那丫头,曲子唱得不错,模样也好,可惜啊现在她还不开窍,不肯接客,只肯卖曲,你想啊,虽然不是我养大的姑娘,管不了她,这不是白白可惜了么,今晚,就让她陪着您们两位好好唱曲,今后她要开窍了,定让她头个晚上陪你!”说完,用抹着大红仙凤花的指甲往柳少卿额头轻轻一戳,咯咯巧笑起来。
      刘景昔越听越觉得不像样,不由横眉冷冷看了红姑一眼,红姑看了刘景昔冷酷威严的目光,在心里打了个寒战,赶忙噤口。
      倒是柳少卿见过这样的场面,只是微微笑言:“红姑,你先下去吧,姑娘闺内准备好了,就和我们通报一声。”
      红姑不敢多言,只好讪讪点头退下,一声大气也不出。
      柳少卿笑着看着刘景昔,“你呀,把战场上的杀气抹在脸上干什么,你就不怕待会吓坏了那个姑娘?”
      刘景昔不言,但是眼中明火隐约抽退,皱眉,低头,拿起了茶杯。

      青碧的竹色纱幔,燃着青烟的红烛,两盏石榴红沁着茉莉香片的瓷杯。桌子上铺着醉红海棠桌布,一只玲珑的青细瓷瓶插了淡白色的菊花,犹显淡雅。两个人,在桌子面对面坐着,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坐在对面的军中统帅,他也脸红不说话,只是想着这个女子,与自己是不是哪里见过?
      她久久不抬头,第一次的见客让她羞涩不已,可是,对方异样的沉默,让她在心里不由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他老是不说话?这样想,不由偷偷抬眼看了他。
      刘景昔今天穿了一套浅色凡呢丁的军礼服,外套的翻领上别着副统帅的金亮领章,一双中统军靴靠在一起,显得犹有英姿。侧低着的脸,似在思考什么,有着一种暖人心脾的沉静,这时,她不再害怕羞涩,只是睁大眼看着这一个男人,这个她出台第一夜见到的男人。
      刘景昔此刻也抬起头来,发现她正在好奇的看着自己,不由对她笑了笑。
      她看着,这个男子漆黑如潭的眸、幽远深邃,高傲挺拔的鼻梁,直挺优美,一双飞扬的眉毛,往两鬓插去,坚毅线条勾勒出绝俊风流的脸,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净白的牙齿,没有半点武人的粗糙,倒是有几分文人的温柔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芸。”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清亮又略带一丝羞涩。
      “是么,”他看着她。也笑,“是真的我觉得和你很是熟悉,刚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碰在一起,这一刻,注定了前世今生的纠缠……

      就在那么多的风波之后,他那一夜,身着月白的长衫来找她。
      冷月如霜,清辉似水。红烛,也燃起了几分说不出的凄凉。
      她那时的心,是碎了的吧,她就那样,把他视若无睹,疯了似的,哭哭笑笑,一会儿唱小曲,一会儿倚在床沿摆弄起袖子,他心痛地看着她,对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可是她却一眼都没有看他,只是只顾自的在说笑,唱闹,他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的痛楚,怎可言,要如何言?她都是不知道了吧,他苦笑。
      他起身,摊开一卷宣纸,研磨,凝神,下笔,刚要落笔,心中又是一阵不可言说的触痛。
      何曾几时,她会在自己的身边安静地捧来一杯清茶,会卷袖为自己磨上清香的浓墨,会嫣然巧笑地看着自己批文,写诗,作画。
      可是如今,她早已……
      他缓缓落笔,一滴清墨,渗入了宣纸中,他凝神,渐渐在纸上勾勒出一个抚琴的女子的背影,口中念念说道:“芸儿,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和你说过你就象我梦中那个抚琴的女子,她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那么多年,于我是那么熟悉,可是我却从来没有靠近过她,直到我遇到你,遇到你,我当时什么都入不了眼,只有你,也唯有你,我的眼中没有世间万物,只有你。你知道的,对不对?”他一遍缓缓地说,柔声地说,纸上,已然是一个仕女抚琴图,他没有停下来,接着,又说,“芸儿,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和你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一定记得的对不对?”
      “芸儿,你还记得的对不对?你看啊,我现在就把那个梦中的女子画给你看,我在梦中就是这样看着她抚琴的,远远的看着,一想靠近她梦就醒了。什么都没有了。直到遇到你,我知道,你就是我梦中抚琴的那个女子,你来让我做梦了。做了一个我不愿意醒来的美梦。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要这样,我知道你恨我,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可是,芸儿,你好起来好不好,你好起来,我就放你走,我知道你想要杀我,可是,我的这条命不是我的,我肩上担着太多太多的东西,我不能……我心里也很痛苦……我又何尝不想把命给你?我……又何尝不想……就那样与你在一起?我……”他低着头,笔,颤抖着,一句,一句,慢慢地说,一滴泪,就这样轻轻落下,渗入宣纸之中……
      她却犹如没有听得,没有看到,只是坐在床上,倚着栏柱倚巧笑低吟,在唱着一首曲子,唱罢了,久久,终于叹一声:“我们不可能的,你为什么每晚都要来?你何必执着如此?”
      他笔下的瑶琴琴弦一颤,犹若风动,他没有停,只是又说,“是真的我觉得和你很是熟悉,那是我第一次与你相见的时候说的,你一定记得的对不对?”
      画罢。他走到窗前,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而林若儿没有看到,窗前的那个英俊神伤的男子脸上也淌满了如月的水光……

      那一次的初见,书写了轰动一时的传奇,因为,那一夜,他对她说,是真的我觉得和你很是熟悉,从此,两个人开始了那一场惊动全城的爱恋,那也是两个人上一世的纠缠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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