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记忆犯了错》南阁子

13、不枉我狼狈地退出

　　陈子墨在酒吧里找到苏杨，他正一口口地灌酒。忍不住火气涌上来，上前拎住他，一拳过去。

　　看他不为所动的样子，替木容家不值，又是几拳。这个男人，他恨透他了。

　　苏杨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反手抓住陈子墨的领口，“呵，怎么连你也来嘲笑我，不去约会么？”

　　“你说什么？我打死你个混蛋。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陈子墨火极，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杀了他。可是他不能，因为只有他能治好她的伤。

　　“她死了，你知不知道？木容家她妈妈死了！”陈子墨上前使劲推开他，苏杨倒在地上，一时间，两个人都喘着气。

　　“我不管你怎么想，要怎么做。但是今天，你一定给我过去！你给我起来。”陈子墨大声咆哮。

　　“你说什么，谁死了？你说清楚。”苏杨腾地站起来，直视他的眼睛。他刚才，是说木容家的母亲么？

　　“木容家母亲，死了！可是你呢？你在哪里？如果不是因为她心里一直只有你，我早就守在那了。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很脆弱，很希望你过去陪陪她？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你知不知道！”陈子墨听见自己自己从未有过的大声，冲着他喊过去，好象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快虚脱了，他快要被逼疯了。

　　苏杨缓缓地直起身来，是真的吗？她怎么能这么狠心总是一个人承担所有？说好的，说好不管怎么样都要一起分担的。

　　然后，便飞奔过去，从来都不知道能跑这么快，风呼呼地灌进耳朵，真好，越快越好。一路上，不知撞过了多少人，不知道擦了多少车，不过，这感觉真好，能感觉到真真实实的生命，甚至，能感觉到幸福的味道。

　　—＊＊＊—

　　终于又到了她家的楼下，似乎一切都没变，天天看着的，感觉是那样熟悉。

　　那盏灯亮着，真好。她在。

　　该怎么办？上去么？还是打电话？或者直接叫她？

　　不，她现在一定烦透了。一定累坏了。一定，一定，快要倒下来。

　　然后，还是遏制不住想要急切走到她身边的冲动。掏出手机，迅速地按下几个字，那么沉重，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家家，不要难过，有我，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最坚强的家家。

　　多久能够这么坦然地叫她小名了？家家，你还好吗？我在，一直都在。但愿你能够回来。

　　—＊＊＊—

　　木容家这时，手机响起来，提示有新短信。本想作罢，但是，是他的。苏杨的。

　　——家家，不要难过，有我，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最坚强的家家。

　　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他这样在做什么？他在哪里？

　　不，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么毫无防备地给这么多温暖？不是说放手吗？不是一直都有夏如吗？不是，恨恨地看自己怪自己狠心吗？

　　苏杨。苏杨。苏杨。不要这样，不要对我这么好。

　　晚上七点。滴答。整点。

　　木容家走到窗前，妈妈，你还好吗？现在在看着我吗？

　　木容家挤出一个笑容，一抬头，一颗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妈妈，我会一直微笑的。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好好的。

　　低头。猛地怔住。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也仰着脸看自己的，那个有着淡淡忧伤的眼神的，那个宠腻地叫着自己家家的。

　　苏杨。

　　不，不要这样。不要。

　　下意识地拉下窗帘。

　　苏杨，你走。不要你总是看到我失落憔悴的样子，不要总是让你担心我，不要总是这么看着我，我会感觉愧疚，无法面对你。苏杨，我多么在乎你，在乎你的气息，在乎你的眉眼，在乎你的唇角，在乎你的笑容，在乎你的声音，在乎你的，所有。

　　许久，蹲在窗边，哽咽，抽泣。

　　—＊＊＊—

　　“嘭——”汽车在一阵汽笛声后猛地停下。

　　眼睛刹那睁开，茫然失措。然后迅速地起身，拉开窗帘，没有。

　　不，不是的。不是他。不是他。

　　顾不得所有，拉开门匆忙赶下去。心突突跳着，跌跌撞撞堵在喉咙口。快点，一定要快点，来不及了。就快要来不及了。等我。

　　走到楼下。真的没有。果然没有。然后，眼泪一滴一滴地泛滥开，擦不干抹不完。

　　苏杨。

　　不要这样。不要总是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走。留下陪我，陪我。

　　眼泪汹涌而下。只是本能的期待，这样一个夜晚，无法控制。

　　“家家”然后就听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声音，穿透这黑夜，奔向自己。她定定地看着那道挺拔而熟悉至极的身影，冻得泛白的嘴唇微启，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神思恍然如在梦中，未及反应，木容家望着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缓缓开口，声音微颤几乎低不可闻：“是你吗……”

　　看见他缓缓张开双臂，背着月光，立在寒风里，身形挺拔瘦削。他一定，一定也受了很多委屈。

　　然后，不顾一切，冲过去，投入到他的怀抱，慢慢抬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她语音近乎低喃，叫他的名字，“苏杨……”郑重之中隐含着一丝脆弱的音调，却又字字清晰：“对不起。”替妈妈，也是替自己。

　　修长的身躯不着痕迹地微微一震，她却恍若未觉。

　　“我爱你。”清俊的脸俯下去，贴在她的颈边轻声说，声音清冽微沉。他和她的脸，投射在彼此眼中，这样真切。

　　下一刻，面颊开始灼热燃烧，不知何时，苏杨的唇便已经覆上她的。来不及细细品味，木容家本能地合眼，向后微倾着。无处可退，结实的臂揽在身后，他探身，不容许她躲避。

　　鼻尖轻轻蹭过，冰凉，双唇却是炽热。

　　是这样爱着他，在他面前宁可不呼吸。只要这样拥抱着他，就幸福得想要落下泪来。

　　—＊＊＊—

　　陈子墨就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看着。然后，再无留恋，转身离开。

　　她终于会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从前，她从未这么幸福地笑过。

　　真好，看来有一些东西不是努力了就好的，还要，一些缘分。一些能早点遇到她的缘分，一些不那么执迷的缘分，一些能够被她看到的缘分……

　　苏杨，好好待他。你看，你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了呢。我好好地照顾她，不让她难过，不让她再为你伤心。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她心里还是停止不了对你的想念。但是，苏杨，我是多么希望，你们能这么一直永远下去。

　　一定要好好地走下去。

　　才不枉我狼狈地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