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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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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冻醒的。
从冒着彻骨寒气的冰床上爬下来,我扶着三千年都不曾动过的老腰,险些摔个绊子。
这冰窟极寒的温度让我更为不适,血液流通不畅,我还未站稳脚跟便险些摔倒,双眼尚未聚焦,便向有温度的热源走去。
那日,三途河畔十里曼珠沙华红得滴血,我净着身,散着发,踏过一路碎石渣子,疼得哭爹喊娘。
天上劈下一道雷,伴着滚滚黑烟,走过来一个大叔。
“…能借个道吗?”
大叔默然。
我愣了愣,疑惑道,“你认得我?”
大叔点点头,“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三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听见自己开口问他,我是谁,我的嗓音沙哑如大病初愈,散在风中。
头一昏,我没了知觉。
醒来后,我便在魔宫了。
我被囚在了魔宫,魔君却整日不见踪影,任我在这冷宫般的牢笼里自生自灭。
我曾试探我身边的魔使,但一触及我的身世,他们立刻三缄其口,任我怎么旁敲侧击都没有结果。
有个模样娇俏的小魔使,劝了我句:“公主先养好身子,等殿下回来再做打算。”
我唏嘘,这小魔使对他家主子倒是忠诚得很。凭我三千年前在凡间鬼混的本事,这也难不倒我。
我从兜里掏出一打棒棒糖,递给她。
然后我如愿以偿地打探到我叫邬默,是魔君的妹子,这栖凤宫原来是我的地盘,至于我怎么睡了三千年,又怎么失忆了她却绝口不提。
小魔使一手一根棒棒糖,舔得欢畅,冲我眨眨小圆眼,“公主如果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殿下。”说完便跑得没影了。
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求人不如求己。我从床上拾起素色的青衣,想了想,又脱下。
那件青衣是邬涯给我的,上面绣着一只小鸡,长袖飘飘的,我觉得挺美,就一直没换。
如今看着满街满眼的袒胸露乳装,我心肝颤。为了坚守我的节操,也为了迎合大众的审美,我把青衣换成了一身兜头兜尾的黑袍。
可怜我一个清秀貌美的弱女子被活生生逼成了黑袍老妖…
可见,小魔使说我是他妹妹,摆明是诓我。
在窝里安分了两天,我终于沉不住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敌不动,我动。
我先放倒了几个毫无防备的女魔使,然后扮作魔使的模样,前往朝鸣宫。朝鸣宫是魔君的栖宫。
听了一天墙脚,我总算调查出了一点头目。据说,三千年前,有一场令天地闻之色变的仙魔大战。
于是我在心里编了一个自认还算靠谱的故事。
三千年前,魔界有个公主叫邬默,她在仙魔大战中丧生,恰好天界有个仙女跟她音容样貌相差无几,在仙魔大战中重伤的她被魔君邬涯错认成自家妹子捡回了家,然后她一睡就是三千年,醒来后她忘了一切,所以邬涯并没有怀疑,还真的把她认成了自己的妹妹,因而造就了一段跨越种族的兄妹奇缘。
我被这个故事感动得涕泗横流。
“一个人在这又哭又笑的做什么…”
我樱唇微颤,泪目盈盈地望向邬涯。他好看的眉眼蹙着,神色间透着一丝紧张,“你怎么了?”
魔君这小子妹子死得早,一定很寂寞,我不忍告诉他残酷的真相。想到这里,我抹了一把同情泪,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带了三分母爱。
眼前的少年深沉了眸色,薄唇紧抿,“你原来的衣服呢,不喜欢吗?”
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件不入流的青色纱衣,觑着他的脸色作茫然道,“你说那件绣着小鸡的青衣…不是的,我很喜欢,我以为你们都…”
我清楚地看见魔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真的很喜欢。”我腆着一副僵硬的笑脸。
要怪就怪那只青鸾绣得太小巧玲珑。我心里默默腹诽。
“不必为了别人改变什么,你就是你。”
我愣了愣。
少年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几撮金发耷拉下来,模糊了脸部坚毅的线条。
心头有一丝异样。我皱眉道,“你好像很了解我……”
他倏的看向我,眼底有团微弱的火光,素净的面庞没有一丝魔族该有的邪魅之气,暖光柔和了他静默的侧颜。
心神一晃,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在我心中,你便是你,青青。”
我恍惚地看着那个少年,俊美的面庞,如画的眉眼…细碎的片段占据了我的大脑。心里痒痒的,似有蚂蚁爬过。
绕不开他灼热的目光,低声,我听见自己说,“原来我叫青青。”
他浑身一震,微微侧过身,狭长的凤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深邃的目光似要把我穿透。末了,他嘴角扬起,眸中映着一片海,泛着盈盈光泽。“终于还是想起来了。”少年似叹息般的低语道。
墨黑的发,盈笑的眼,微勾的唇,如斯美男,我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来不及多想,我便两眼一黑。
昏迷前我发出一声闷哼,臭小子,敢暗算我。
枉我活了两万年,如今却连一个魔族小子都抵抗不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