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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习惯与改变的轮回交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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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岁的应相濡在警局里的工作步入正轨,过着居无定所,食无定时的忙碌生活;我22岁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小出版社做着半吊子的小编辑,编着不入流的文艺杂志,过着普通宅女上班下班看美剧的生活;18岁的应以沫考上了本市的重点大学,学着他最爱的计算机编程,捧着电脑游戏过着普通宅男大学生生活;同样18岁的叶佳考上了本市的普通大学,兽医专业,正是她梦想的——每天与动物为伴。父亲依旧迷恋海钓,偶尔出现在家中,似乎只是匆匆过客。幸而当非常态变成习惯,也就适应下来,没什么可抱怨的。
8月末,作为大学新生的以沫和叶佳各自收到录取通知书,开始准备为期两个礼拜的军训生活。以沫的大学虽在本市,但从前几年开始便将新生发放到相隔本市两小时车程的沿海小城,军训也在那边开始;而叶佳的普通大学被七零八落分成N个校区,她的军训地点又不在自己就读的校区内,而是在鸟不生蛋的深山区,叶佳每天在家里喊着“悲催”来“悲催”去的,以沫就差没拿块抹布塞在她嘴里。
叶佳和以沫的入训时间有差,和叶爸叶妈商量好,相儒问警局的同事借了车子,先一起送叶佳到学校,隔日再送以沫。位置有限,前一天问以沫是否要一同去送叶佳,他撇撇嘴“切”了一声:“就离市区半小时车程的地方,有什么好送的。”这话倒是符合以沫个性的。第二天,我穿戴整齐准备上车,却见以沫坐在车里一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我扶额叹气:是我不好轻信这家伙,不过转念回来与叶佳相关的事情以沫一向不按牌理出牌。
晚上,叶佳安顿下来,便给我打来了电话。把今天入学的事情跟我仔细描述了一遍,她对相貌出众的应氏兄弟给自己在新学校树立的位置相当满意,各级女生都开始对她示好,不外乎希望能日后与应氏兄弟多接触。叶佳说应以沫简直就是一流演技者,装得礼貌又懂事,就连隔壁宿舍同学的妈妈都打听他;而相儒不笑时真的是杀人于无形,大家都不太敢惹他,很少跟他说话,但又忍不住想看他,女生们畏畏缩缩的样子让叶佳在心里快笑炸了。
我跟叶佳聊得不亦乐乎口干舌燥,抓着电话打开门想下楼倒杯水喝,门外伸来装满牛奶的玻璃杯吓了我一跳。相濡还在滴水的头发上盖了张毛巾,把牛奶放到我手中,接过电话:“佳姑娘,该睡了,聊了半个小时有多了吧,耳朵不痛吗?”
想象得到电话对面叶佳唯唯诺诺的样子,虽然我一直说相儒是个爱唠叨的大妈型大哥,但小叶佳还是对他心存几分畏惧,他不笑的样子确实杀人于无形。
我皱眉,不喜欢手里牛奶的温度,加热的牛奶腥味总会被放大。我又把牛奶塞回相濡手中,他笑笑把手上的另一杯牛奶递给我:“你等没那么冰的时候再喝。”
相儒转身进了以沫的房间,我也跟了进去,他不厌其烦地交代着入学后要注意的事项、生活中要注意的问题……,以沫将牛奶一口饮尽,把杯子塞回相儒的手里,顺便递给我一个暗示的眼神。我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把手里的牛奶一饮而尽:“哎呀,肚子有点痛。”
相濡终于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你牛奶怎么就喝完了,跟你说了没那么冰的时候再喝,偏不听,肚子痛了吧,下楼来我给你倒点热水。”
以沫赞许地对我点了点头,我轻耸肩予以回应。
楼下相儒已经给我倒好热水,正一边在药箱里翻弄着要给我找胃药,一边唠叨着我是如何不听话自作自受。
以沫厌恶的唠叨,我却喜欢得紧。抱着热水静静听着,觉得温暖无比,安稳无比。
近来因为以沫和叶佳的离家上学,我们的生活形态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相儒因为新的案件进入新一轮的忙碌期,警局距家中路途遥远,他索性在附近租住了小套房,忙碌时便直接住在那边。我倒也渐渐适应了自己孤独的两点一线生活,这中间除了相儒每天虽不定时但必到的问候短信外,我仿佛自己居住在异度空间中。明明五口之家,到最后这偌大的房子只有我这个唯一一个“外人”留守下来。
应相儒每天的短信就像是例行确认我是否还存活的公事,有时早上一条:“醒了吗?”,有时晚上一条:“吃了吗?”。刚开始我还很认真地回复:“已经起床了,准备上班了。”“自己随便煮了点吃,你呢?”应相濡的回复不外乎就是“好”“嗯”“吃了”……等简略字眼,后来我也干脆简略起来,都用单字回复,他倒像没发现异常一样,照例每天一条短信从不间断。
打破这片平静的突发事件来源于叶佳的迎新晚会,这家伙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应家兄弟都答应回来参加。我与应家兄弟约好各自吃过晚饭后在校门口等,我站在路灯下喂了十五分钟蚊子后接到第一个电话,来自应相儒,内容是自己有公事拖延了,要晚半小时到,让我继续在校门口等等他。半小时后第一波蚊子大抵都喂饱了,接到第二通电话来自应以沫,大概意思就是在校门口找了半天没看到我,自己先进去了。我拿起手机当镜子照了一下,确定这不能怪应以沫,只能怪自己这张路人脸后,继续把自己身上少一点也不嫌少的血液贡献给蚊子们。终于在第四十五分,我确认第二波蚊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决定不再顾忌是否影响应相儒工作,毅然决然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把电话拿到眼前确认了三次号码没拨错后,才怯怯地回应了那头传来有些甜腻的柔美女声。女孩吞吞吐吐一副不太愿意说出相儒行踪的样子,我亮出家属身份后,对方倒是突然充满歉意:“不好意思,因为来电显示的名字太怪异,所以觉得还是谨慎点好。你哥哥现在在医院急诊室……”刚听完这句话,我差点跪坐在地下,幸好我眼疾手快扶住了路灯柱,在缓过劲来后我先考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因为被蚊子多喝了点血造成贫血,然后再看看自己湿润的手心,最后才确定我这是被吓得腿软。
急急冲上的士,按照女孩给的信息到达医院门口时,我才想起应该给应以沫打个电话,手心的汗还未散尽,手一抖错把电话打给了叶佳,电话接通以后听着叶佳抱怨了半天我和应相儒的言而无信以及应以沫脚底抹油后,好不容易才插上嘴把相儒进医院的消息告诉她。半响电话那边都没声,好一会儿才听见叶佳原本咋咋呼呼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沉静:“我给以沫电话,让他回来。”挂了电话,在不算深夜的夜晚,突然心头一酸——如果连应相儒都离开了,我就真的毫无依靠了。带着这种悲伤情绪走到病房,看见一条腿打着石膏挂在绷带上,另一条腿有规律的抖动着,一只手拿着苹果惬意地慢慢嚼着的应相儒时,眼泪就这样无声息的掉下来。
相儒身旁静静坐着的女生抬头看到了我,我慌忙拭去脸上的泪,但似乎还是晚了一步,女孩一脸不好意思地站起来问:“您就是相儒的妹妹?不好意思电话里我没说清楚,让你担心了吧。”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故意隐去了姓氏,介绍自己道:“我叫溪林,小溪流过的树林。”
“我叫李艾葳,艾草的艾,葳也是一种中草药。”
“她是我的……”相儒的声音从旁传来,不自然的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道:“……一个朋友”,女孩轻笑了一下,让我觉得她对这个注释似乎有些异议。
我看了看相儒的腿,李艾葳在旁补充解释着:“相儒是因为我才扭到脚的,医生说是扭到肌腱,所以恢复时间要长一些。”边说着边走到相儒床边,伸手接过他吃完的苹果核,扔到不远处垃圾桶内,这一系列动作那么熟稔,我的心抽痛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来显示自己才是应该做这些事的人,我走到病床前,以一种着急但又不能显得自己着急的动作四下寻找着能为相儒做的事:杯子是满的,已经有水了,他伸手就能拿到;苹果刚刚已经吃过了,再问吃东西似乎不太对;上厕所……嗯……上厕所就算了,要显示亲昵好像上厕所有些暧昧了。就这样胡乱思量又思量还是傻乎乎地问了句:“我陪你出去走走吧,病房里怪闷的。”
相儒愣了愣,“哈?”了一声,我身后也隐隐传来了李艾葳的笑声,我滚烫的脸大概红透了吧,相儒有些冰凉的手拍了拍我的脸,笑出一脸褶子:“我这就不太方便了,你要想走走不如送送李小姐吧。”说完偏头向着李艾葳的方向说:“时间不早了,李小姐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今天麻烦你了。”
我这家属的地位突然得以显示,倒也不介意多跑几趟腿。
两人客套地相互道别后,我便把李艾葳送到了电梯口,我正打算微笑礼貌道别,李艾葳的话又一下把我弄得心绪烦乱:“真的很抱歉刚接电话时有些失礼了。”
“哪里哪里,谢谢您照顾我哥哥才是。”
“刚刚的电话显示你的名字是一串看不懂的数字,我在找家属组电话时,只看到有爸爸、妈妈和弟弟,没有妹妹哦。”
我愕然地看着她,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语言和表情去回应,只能死劲挤出一个笑容:“呵呵,我们俩兄妹有密码,别人看不懂。”
“嗯,我想也应该是这样,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她依旧是甜甜地笑着,柔柔地摆摆手:“那相儒麻烦您照顾了。”
电梯门关上那刹那,我收起了自己难看的笑容,坐在病房门外的椅子上想着来电显示的事,想着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些事情,比如我到底算不算是应家的人,想着应以沫不把我当姐姐这事我到底是什么感觉,想着原来应相儒也没把我当家人是几个意思。想到我的心和脑袋都揪着疼了,我才发现我已经离开病房很久,必须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