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夜话》朗花照月

8、第七话 相逢若是两小无猜(二)

　　风起，吹起男子的红袍猎猎。面具后，说不清是在真微笑，还是在假恼怒，他只是缓缓抬手，漫不经心的伸指一弹。
　　嗤……，一声闷响。沙音便已屈腿跪了下去。他惨白着一张脸，额边不时有细密的汗珠滴落，只是默不做声。原来，圣手毒医的女儿在宫主心目中的重要程度，已经到了要亲自出手的地步了。
　　“沙音，我念你还习得那老家伙几分下毒功夫，勉强饶你不死。你到好，何时竟也学会了自作主张？”说着，便又要抬手。一抹小小的身影却忽然从旁窜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有些惊疑的停住了手，“你就是那黄昏楼的丫头？”
　　琥珀看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深深吸了口气，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在发颤：“什么黄不黄昏楼的，我只是去黄昏楼为她们看诊的！”
　　红衣男子一愣，旋即一阵狂笑，笑声在面具的掩盖下，既沉闷又晦涩。
　　他就那样毫无顾及的放声大笑，笑的那么用力，甚至连说话都带着痛快的笑意：“看来除了脸蛋，跟她还真是有那么点象的，只要是他说的话你就信！就这样毫不怀疑的相信！”他忽然恶狠狠的瞪向她：“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圣手毒医只教了你医，教他的毒？”
　　琥珀茫然的看着他，只觉得在那个红衣男人的背后，除了邪魅，还有些许能常在鸿姐姐身上看到的沧桑。让她瞬间失去了魂：“你都听见了？”
　　沙音跪在一旁，埋着一张惨白的脸，死命的握紧了拳。指甲一点点的陷进了肉里，隐隐有些血丝滴了出来。他不怪琥珀，那个男人的魅惑术已经休习的臻至化境，刚才就连他都差点失了魂，更别说头次与他面对面的琥珀了。
　　“你知道，反抗我的那些人下场。”
　　透过面具，琥珀依稀感觉到他愤恨的视线忽然柔和了下去，心尖一悸，还没待看上沙音一眼，就被红衣男人袍袖卷到了半空，“沙音，我给你们俩一个活命的机会。三日后，我要见到黄昏楼所有的交易记录。”
　　“那根本不可能！黄昏楼从来不会做交易记录！”琥珀看着渐渐消失的沙音别院，忽然有了豁出去的念头。“你要杀就杀！不然你绝对会后悔的！”
　　“我管丛飞做事就不会后悔！”他愤怒的将琥珀扔了出去。
　　砰！……只觉得触地一阵冰凉，然后，又被他拉起狠狠的挨了几掴，那张面具下的双眼已经狰狞出了血红一片。“我告诉你！我不后悔，我从来就没后悔过！”
　　火辣辣的灼痛感席卷而来，她半眯着眼，捂着在头发掩盖下已经肿起老高的脸，“你，你这个……”，无缘无故一顿打让她又怕又气，一口气没接上来便晕了过去。
　　同样，同样是那张布满指印，淤青肿胀的脸，那张满是愤恨的脸……
　　“你这个恶魔……”
　　“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管丛飞猛然丢开她，抱着头痛苦的缩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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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明晃晃的阳光从半敞的窗户钻进来，刺得琥珀双眼生疼。记忆一点一点的回到脑中，如果不是那肿胀的脸颊，周围娴静而又陌生的一切，差点让她以为是做了一场不着边际的梦。而管丛飞那幽幽的声音，就是那挥之不去的梦魇：“这是第一天。”
　　“我早说过，黄昏楼从来不会，也不可能做交易记录。”
　　“丫头，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
　　她这才注意到，那张面具下，原来是一张素净精秀的脸，管丛飞抿着嘴，那双曾经狰狞的单凤眼，也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度，笑的堪比那身娇艳夺目的红袍。
　　这种类型的男人，她从未在黄昏楼见过。人常说，知己知彼。而这个男人，却是让见识无数的她，第一次感觉到无从揣测。她咽了咽唾沫，事关两人的性命，这并不是可以退缩的借口，“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就见管丛飞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一阵阴戾之气渐渐充斥在了他身边，“既然她都可以背叛我，那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不可能？！”
　　琥珀忙闭了嘴，躺在原处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再次发飙起来，就不是脸，而是命的问题了。
　　一只麻雀似乎没察觉到这异样的气氛，唧唧喳喳的误闯了进来，在房间里高高低低的乱撞，蓦然没了声响。
　　管丛飞冷哼一声，将那只麻雀扔到琥珀的胸前，“如果他拿不到，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说罢拂袖而去。
　　琥珀睁开眼，那只麻雀耷拉着头，软绵绵的趴在她心口，明明已经不太热的身体，却烫的她心口滚滚生疼。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拉它的翅膀，还未使力，那颗小小的脑袋就骨碌碌的从她心口，一路滚到了房间的某个角落。
　　那只仍拿着翅膀的手，就这样愣在了半空，久久，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