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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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禁齐齐看向门外，小丫头将门帘一掀，身着一件赭石色的薄绸夏衫的于广泰便大步跨了进来：“在聊什么呢，又要我训谁呢？”也不待众人回答，施施然往杨夫人身边一坐，眼神便挨个的扫过众人，末了，最后摸了摸景兰的头看向杨夫人道：“景儿今日可是大好了？”
杨夫人淡淡地回到：“今儿个看似倒是全好了，这不，一大早便过来给我请安了。”说完，推推怀里的景兰。景兰赶紧从母亲怀里起身，搭啦着两只白胖小手冲着于广泰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给父亲请安，女儿已经大好了，谢父亲关怀。”
于广泰看着身量还未长齐的女儿，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还略显苍白,微微一笑便显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一身翠绿衣衫，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此刻她正略歪着头，一双杏仁大眼微微祈求的看着自己，于景泰原本严厉的声音便不自主的缓和下来：“真是胡闹，你母亲身体本就不好，下次你再不可如此任性妄为惹她担忧啦。”说到最后，嘴角已是不可见闻的微微上翘。
“是”景兰清脆的应道，心里暗想，父亲还是跟原来一样啊，看着严肃，其实只要不是涉及根本性的问题，一般稍稍服服软撒撒娇他便没辙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跟父亲的关系倒是越来越淡化了？
“老爷，您喝口茶吧”，薛姨娘接过小丫鬟手中的茶盏，趁机走上前道：“以妾身来看，老爷完全不用忧心，大小姐在老爷夫人的教导下一直聪明伶俐、懂事乖巧，怎会不知轻重的在夫人犯疾的雨天偷跑出去玩呢，妾身觉得必是事出有因，罗姐姐你说呢？”说完一副笑盈盈的态度盯着罗姨娘。
罗姨娘淡淡一笑：“妹妹说的是，大小姐懂事乖巧，必定是事事以夫人为重的。”四两拨千斤，罗姨娘的回答让人挑不到一丝错处。只是二人的一番问答又成功的将于广泰的注意力拉回到了景兰的病因上。于广泰端茶轻啜了几口，尽管据下人来报，景兰是因为雨天偷跑出去打秋千淋了雨才导致高热不退，但其实他心里面是不愿相信他的嫡长女会枉顾他的教导，真的在自己母亲犯疾的时候还能惦记着玩，想到这，他不由的看向景兰。
景兰不由的暗叹口气，看来父亲不得到他心中的答案是不会罢休的，她低头拼命的眨了眨眼，再抬头已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委委屈屈的说到：“非是景儿胡闹，而是景儿有日无意听到大夫说熬药最好的药引子就是无根之水。景儿想着无根之水可不就是指雨水么，这才、这才偷偷跑出去的……”
话还未说完，已被杨夫人一把拉入怀里，心肝儿的一连声喊了起来，于广泰看着激动的嫡妻，再看看长女一双水汪汪晶莹的眼神，哪里还有什么可疑的“真是个傻丫头，真要取无根之水还不简单，身边那么多服侍的是干什么用的，只消安排几个小丫鬟拿几个盆盏放在院子里不就可以了，下次做事前可要仔细思量，万不可如此鲁莽啦。”
“好了，我儿也是一番孝心，老爷就不要再训了吧。”杨夫人用帕子拭拭眼角，不以为然的打断了于广泰的一番长篇大论。
“大小姐关心则乱、拳拳孝心，老爷必然是最清楚的。”见气氛不对，罗姨娘立即站起身来解围到。
话音刚落，薛姨娘也在一旁凉凉的开口到：“是呀、是呀，大小姐可是老爷与夫人亲自教导的嫡女，有夫人亲自教导着，大小姐行事自是有大家风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爷与其担忧大小姐还不如多操心操心大少爷与二小姐，罗姨娘你说是不是啊？”
罗姨娘刚想反驳，于广泰已经不耐烦的挥手到：“好了，好了。”然后看着薛姨娘说：“这种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什么叫做与其担忧大小姐还不如多操心操心大少爷与二小姐？子不教、父之过，庶子庶女也都是我于广泰的骨血，走出去都代表着我于家的脸面，我都是一视同仁，平等对待。这种诛心的话但凡让我再听见，我决不轻饶。”说完，无视薛姨娘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看着搂做一团的嫡妻与长女，又看看嫡妻一副不以为然的冷淡表情，万般言语只能哽在心头，长叹一声，摆手道：用膳吧。
回到自己的院子，罗姨娘闷闷的在房间里坐下，一旁随侍的大丫鬟果儿倒了杯水递给她并小心翼翼的说道：“姨娘不用生气，任她怎么挑拨，老爷不也没说什么么？”
罗姨娘一口饮尽杯中的水这才恨恨的说到：“你懂什么，薛姨娘今天的这番作态，根本就不是做给老爷看的！老爷他是男人，内宅的事他肯定不会细想，他当然也不会说什么。这贱人，故意在夫人面前挑拨是非，枉费了我特意一大早去大小姐处，希望能够引导引导大小姐，替梦兰糊弄一二，差点就被她拆穿了。你可别看夫人平时淡淡的，凡事爱问不问、爱管不管的，其实是最难应付的。我现在就担心夫人起了疑心，对梦兰从此起了芥蒂就不好了。”
“那又如何呢，二小姐自打出生起不是就由老爷亲口吩咐由姨娘您亲自教养的么，夫人她即使对二小姐再有不满不也是没辙么？就像大少爷，夫人她心里即使再不愿意不是也得乖乖的听从老爷的吩咐托娘家人把大少爷送到了京城有名的书院么？”
“二小姐如何能与大少爷相比？”罗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丫鬟一眼，毕竟不是个家生子，尽管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依旧还是忠心有余见识有限，想到以后许多事情还得这丫头亲自去做，不得不耐心的一一说来：“老爷目前还年轻，夫人娘家又得力，老爷升迁是迟早的事情。大少爷是男子，又是老爷的长子，他若是争气自是能在科举中出人头地，有老爷的人脉庇护自有他风光得意的一天；退一万步讲，即使是他不争气，以老爷到时候的名位，咱们家的家底还会薄了去？夫人没有嫡子，估计也生不出嫡子了，那么大少爷的那份家产怎么也不会薄了去，到时候大少爷只消要了自己的那一份家产分出去单过就是。这一点想必夫人也是极清楚明白的，所以对于大少爷的事情你看她从来就不上心，因为她知道，只要有老爷在，她就不能将大少爷给毁了去，另外有我这个亲生母亲在，她做得再好也是无用的，既然做得好无用，又不能毁了去，她便只有放任自流了。此外，咱们这个夫人啊，什么都好，就是过于骄傲了，受不得一点儿委屈，她怎么知道，对男人而言啊，骄傲这种东西偶尔用一用还觉得有趣，天长地久哪个男人受得了，尤其是咱们老爷这种自负清高的官老爷了。”
“那二小姐呢？二小姐不也一直在您跟前养着么？到时候大少爷出息了，自是能庇佑二小姐的，夫人那边咱们维持表面上的和气不就可以了么？”
“你个傻丫头，大少爷只比二小姐年长两岁，且那科举之路是那么好走的，你以为人人都能像咱们老爷这样少年得志的？且不知这世上多少人穷尽一生也不见得能如愿！二小姐如何等得起？”罗姨娘简直要被这个丫头给气笑了，伸出手指便戳向这个不开窍的丫头：“我且问你，对于咱们女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当然是要觅得如意郎君啦！”小丫头捂着脑袋哀哀的说道。
“算你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知道咱们女子这一生最重要的依靠便是自己的夫君。你也不想想，二小姐今年都十一岁了，按虚岁算都十二岁了，及笄后出嫁也就三四年光景了，到时候三书六礼走下来还得花个一两年的时间，这样算留给咱们相看人的光景也就在这两年了，更何况，咱们目前还缩在登州这个小地方，老爷这一任期届满还得一年，我听老爷的计划有可能这一届任满后咱就能回京城了，到时候二小姐可不得在京城说亲么，这样满打满算，留给咱们筹谋的时间也就只剩咱们初到京城那一两年了。”
“那姨娘的意思是趁着这两年在登州咱们好好取得夫人的信任与关心，以求得到时候在京城夫人给二小姐说门好亲事？”
“可不就是这样么！”罗姨娘指指水杯，示意倒水并给了丫头一个“你总算开窍了”表情，这才斯里慢条的说道：“你别看你姨娘我此刻体面的很，有自己独立的院子、能够自己抚养子女且一应吃穿用度也俱不比夫人差，其实啊，这些都是空中楼阁算不得数的，好在我还有个大少爷傍身，否则夫人随便寻个错处便能立时发卖了我。你以为二小姐养在我跟前是莫大的体面？错，这只是老爷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真正的体面是记在夫人名下，养在夫人跟前，这样二小姐走出去才能堂堂正正，那些世家夫人的眼里才能真真正正的容下她。”
“那为何当初姨娘不将二小姐送至夫人跟前呢？”果儿不解的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别说夫人那时刚生下了大小姐还不到半年，即使当时夫人依旧无所出她也不会答应抚养二小姐的，你想想，她连大少爷都看不上，更何况是二小姐呢！你不懂，她们这种世族大家出来的女子最是心高气傲，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去抚养一个自己相公与旁的女子所生的孩子的。所以事到如今，我才在夫人面前百般的做低伏小，就是希望夫人看在我恭顺的面子上，待到了京城后出去应酬的时候能带上二小姐，否则以我一个姨娘的身份，如何去结识那些世家夫人，恐怕到时候我连那道垂花门都出不了。”说道这里，罗姨娘不禁有些黯然。
果儿赶紧说道：“姨娘不用担心，咱们二小姐冰雪聪明，老爷不也夸奖她蕙质兰心么，还亲自教导她读书识字么？不像大小姐，空占了个嫡小姐的名分，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哪里比得上二小姐啊，姨娘只等着那些世家夫人上门求娶就好了。”
说道女儿的资质，罗姨娘与有荣焉的笑了起来：“梦兰像老爷，天资聪颖，从小便已开始学习琴棋书画了。至于大小姐么？她命好，自是可以只知吃喝玩乐了。”
“唉，奴婢只是可惜了这次机会。大小姐这次居然知道说什么‘无根之水’，我记得二小姐派去的小丫头跟她约的明明是去花园里面看下雨天蚂蚁如何搬家的啊，要照以往大小姐的脾气肯定请安的当时就按姨娘教她的意思说出来了，到时候老爷一训斥，满院子的人恐怕都得知道，大小姐不顾母亲生病只顾玩耍的名声可不就传出去了么，这样再对比下咱们二小姐，可不就愈发显得我们二小姐贤惠得体么？”果儿一脸惋惜的说道。
“不算可惜，这次不成还有下次。这次咱们差点就被姓薛的给拉下水了，幸好你机灵，早早就寻个理由打发了那个传讯的小丫头，昨儿个老爷又亲自发话让梦兰休息，否则今天早上咱们还等花费更大的精力去对付姓薛的。”罗姨娘则是一脸不赞同的回到。
“都是姨娘算计的好，奴婢此刻想想薛姨娘那吃瘪的脸就开心。”
说道这里，罗姨娘倒是真心的笑了起来，“这都是她自找的。”忽然又似想到什么，吩咐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有消息过来了吧，去，你去看看去。”
果儿应诺刚要掀帘出去，只听得外头小丫头禀报到：“姨娘，刘妈妈求见。”
屋内的主仆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便听果儿清脆的回到：“让她进来吧，姨娘正等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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