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妖曦瑾

59、下卷 第十七章

　　劝慰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只听见褚修仿佛低声自语一般道：“我…我算什么呢…比贵重物品也比不过的…我算得了什么呢…最多不过算是个玩物…我…”
　　叶青下意识的松开褚修，突然觉得刚才是否亵渎了褚修，道歉的话来不及说出口，褚修仿佛魔怔一样在屋内团团转，嘴里碎碎念着，偏生一个字也听不清，叶青惊得不敢离开半步，又不敢靠近。
　　一声褚修仿佛念了数百遍，恨不得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能让褚修恢复到他熟悉的状况，急的满头大汗的心中懊悔着，偏生褚修好似什么都听不见。
　　片刻之后，褚修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推开门，大步向院外走去，背影透着坚定的决绝。
　　“褚修！褚修！你去哪里？我不亲你了，你回来！”
　　“褚修！”
　　叶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只盼着褚修回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安安稳稳的回来在院子里坐着，哪怕痛揍他一顿，亦或者对他有什么脾气，也好过现在这样失控，让他不知所措的情况。
　　任凭他在身后怎么喊着，褚修都好似听不见一般，叶青不敢大意的跟了上去，只盼着褚修能够突然间回心转意，方才能够宽心如意。
　　仿佛听见了叶青的呼声一般，褚修停住了脚步。
　　叶青喜不生喜，屁颠屁颠的凑了上去，拉住褚修的手腕，赔笑道：“褚修，我们回去吧。”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褚修双目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叶青，他明明是可以看清楚的，怎么好似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了？
　　“褚修…？”
　　“你凭什么跟着我？”褚修毫不留情面的甩来叶青的手臂，神情严肃的控诉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叶青刹那慌了神，他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有想说出口说服褚修的长篇大论，在这个人皱紧的眉头下，都显得那么苍白。
　　“我没有…”
　　“那你离我远远的，我并不想看见你。”褚修眉宇间似是厌恶，似是冷淡，让叶青举得如履薄冰，再也不敢大意了。
　　“褚修…”叶青低声唤着褚修，想要挽留他。
　　“我知道了，”褚修叹了口气道：“你是想我死。对了，最想我死的人，是你。”
　　此话一出，叶青心里犹如几百只蚂蚁爬来爬去，坐立难安，看着褚修脚步急促逐渐消失的背影，急的不行，想要跟上去。
　　突然褚修回头不知张望着什么，叶青暗恼一声，急忙躲在树后隐匿身形，再出来后，褚修已经走远了。
　　叶青暗骂一声，然后一路狂奔，他不敢跟的太紧，心情焦躁不安的闪躲着跟着，唯恐褚修发现了他跟着，又不敢离得太远，唯恐褚修出了什么岔子。
　　偏生走出了那片树林后，再没有可供他良好的隐匿身形的遮挡物。
　　褚修好似感知不到身边的事物了，到了湖边，一步步的向湖心深处走去。
　　好似茫茫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活着做什么呢，你最喜欢的人最想你死的，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让他达成所愿。
　　是了，褚修茫然的想着，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得不到想要的珍惜与疼爱，平等尊重更像是梦话了。
　　叶青舍弃所有顾虑，咬着牙狠着心准备承担一切后果，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褚修艰难的步步越走越深。
　　叶青慌了神，顾不得骂人，连轻功也忘记用了，忙不迭的跑到褚修的身边，用力的拽住褚修的手臂，将他往后拉扯，阻止他再前进，吼道：“你不要命了吗？”
　　褚修的眼神有些茫然，不对焦一般的看着叶青，好像看不到任何事物一般的神情，却是仍旧在挣扎着：“让我去死…我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褚修用尽全力，像是在最绝望的深渊中一般，和叶青拉扯着。
　　任何词汇不能形容叶青的愤怒，叶青实在气不过，索性手臂用力把褚修扛在了肩头，牢牢的用双臂固定着褚修的双腿，再不顾褚修的任何捶打哭喊责骂，狠着心一步步走回去。
　　恨便恨吧，若是为了褚修能够活下去，而恨他，那他死而无憾。
　　该死的人，从来不是褚修，而是他啊。
　　叶青心里的悲凉实在不知怎样发泄，若是有错处该是他啊。
　　看着叶青一身泥水的从远处行来，肩上是努力挣扎的褚修，配合着一堆怒骂。宋齐本不愿周瑾过多的管褚修同叶青之间的事了，可叶青大吵大嚷的出门时候，周瑾听得一清二楚，他拦周瑾不得，只有陪他身边在门外站着。想要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不想他冲过去，失去理智大喊大叫。
　　周瑾的神情有些倔强，努力克制着保持冷静，宋齐看着周瑾不自觉透露出的委屈的神情，略略嘟起的嘴唇，绷直的脊背，心里想着周瑾是真为褚修伤心了。
　　看见周瑾和宋齐笔直的都站在门外，叶青讪讪的将褚修放了下来，褚修跑出家门前，闹出那么大的声响，周瑾应该知道了吧。
　　这样想着，叶青便有些气弱。
　　褚修本还在大声骂着叶青，翻来覆去那几个词汇，翻不出什么新意，了然无趣。被叶青放下转过身子之后，看见了周瑾，褚修眼泪汪汪的满腔委屈想要说出口，周瑾看着叶青和褚修满身的泥水，又如何不明白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还未想好如何同周瑾去说一说事情，还是说一说委屈。周瑾面色铁青的迎了过来，毫不留情的重重甩了褚修一个巴掌，呵斥道：“我救你的命回来，不是让你用来自杀的！”
　　叶青满眼的心疼还未说出口，被回头的周瑾也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我救他的命回来，不是让你亵玩的！”
　　叶青自知理亏，也不敢答话。
　　褚修委屈的抽着嘴角，眨着眼睛，眼泪顺着红了的眼眶滚落下来。周瑾瞬间心疼了，忙把褚修揽在怀里，轻声的哄着，再大声的呵斥着宋齐过来号脉。
　　叶青干巴巴的站在一边，被人忽略成了人肉背景墙。
　　他也想和褚修亲亲搂搂抱抱…
　　周瑾不敢再说重话，哄着褚修一路进屋了，不敢大意的只恐褚修再出现什么岔子。
　　褚修哭着睡着了，紧紧的握着周瑾的衣袖，周瑾抹着眼泪，舍不得放开褚修，任凭褚修拽着他的衣袖，不踏实的睡着。
　　宋齐忍气吞声，为褚修把脉，权当没看见自己家的为了褚修，这么不管不顾他了。在心底反复的劝着自己，不要怨念，褚修和周瑾没什么可能的。
　　叶青全程眼巴巴的站在屋外，看着宋齐给褚修开了几副安神的房子，叶青屁颠颠的跑到药庐，认真的看着药方抓药。
　　宋祁笑道：“你这是何必，我来弄就好。”
　　叶青抬起头看了宋祁一眼，低头继续在药材堆里翻找，嘴里含糊的应道：“我也不能总指望你的帮忙，褚修这个病是一辈子的，我连草药都认不全，怎么照顾他？”
　　“你这是要偷师学艺？”宋祁笑道。
　　“是呢。”叶青笑道：“也不知我这等年纪，偷师学艺可还来得及？”
　　“叶大侠天资聪颖，自然是来得及。”
　　“那如若宋神医倾囊相授呢？”
　　宋齐停下手中的活，神情了起来问道：“你是认真的？”
　　叶青郑重点了点头。
　　宋齐长叹出声:“你也不必如此，无论有没有周瑾在，褚修都是我一辈子的患者了，我会时时根据他的情况来调整药方，你学会如何煮药便好，其他的有我呢。”
　　叶青眉眼中是全然的感激和不好意思：“怎么好意思呢，你和周瑾两个人被我和褚修这么绑在了原地，我实在过意不去。”
　　“有什么呢？周瑾现在不愿和我回京，我也不大愿意回去那泥泞中，隐匿在这里，不问世事不也是很好？”
　　“你们迟早都要回去的。”叶青叹气道：“也不能这样一直拖着你们，总是不大好。”
　　宋齐哂笑：“百年之后人总归尘土还是要回去的呢。”
　　叶青不禁笑了，他倒是从未想过，原来宋齐想的这样通透。
　　“那倒是要多多麻烦你了。”
　　宋齐沉默片刻后，笑道：“褚修的病情会慢慢好转，稳定下来之后，我再教你如何调配药剂，按时吃了不受刺激，也有可能终身不会复发了。”宋齐对叶青温言道：“你不必对自己太苛责。”
　　“宋齐，你和周瑾待我们如此之好，我们可如何报答。”
　　“别别别，先别说褚修是周瑾学艺不精，治坏了的。便说若是没有你的通风报信，我又如何能抓得住周瑾，能够和他在一起。”
　　叶青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误打误撞，宋兄不必太挂在心上。”
　　宋齐停止手上动作，看着眼前的物品出神，低声叹道：“你不知…如若没有你的帮忙…这一辈子，怕我都是追不上周瑾了。”
　　叶青沉默不语，他只知周瑾与宋齐师出同门，却不知周瑾和宋齐经历了怎样的事，还是不要问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