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五章 明教大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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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明教总坛，光明顶。
恢弘空旷的大殿，明教教主陆危楼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背对着阶下数十个明教弟子，沉默良久。
他虽已年事颇高，但周身气度非凡，依旧可见年轻时翩然卓绝的身影，只有眼角的细纹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些许沧桑。他面目沉静，微昂着头，没有人看见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怎样的情绪。即便大殿沉寂许久，也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终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中原的繁华仿佛还历历在目，醒过神来，却是这片荒凉的西域大漠，明教经历当年那场重创以后，眨眼间，已经偏安一隅十年之久了……
他转过身，俯视着阶下恭敬地向他屈膝俯首的弟子。这些人，是近十年来明教培育出的最优秀的人才，如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要将这些锋利的刀，指向他势必东归的路！
“座下弟子，此去中原，务必牢记与中原武林各派交好。情报需按时送回，若有异动，及时上报。我教东归之大业，有赖诸位先行探路，本座对你们寄予厚望。”
“请教主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十多名明教弟子，有男有女，齐齐应声。这坚定又昂扬的承诺在空旷的大殿里四处激荡，振奋至极。
人群中，有一名姿容绝色的女子，遮挡在帷帽下的美丽脸庞上，缓缓绽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当小叶子和易瓷分别在藏剑和丐帮弟子的护送下一往东、一往北地离开枫华谷之时，那个正被她们寻找的人，却仍是留在枫华谷，根本没有离开。此刻，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小屋中，许诺正手拿一把蒲扇，坐在庭院中的竹凳子上看顾着一个药罐，并不知道他的师妹们因为他的失踪而焦急不已。
“喂看病的，药熬好了没啊？”正对着他的一扇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口气不善地冲着许诺喊了一句。房里隐约传出咳嗽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几声咳嗽之后有些沙哑地响起：“哈穆儿，不得无礼。”
名为哈穆儿的少年皮肤白皙，高鼻深目，五官轮廓极为分明，尤其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拥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和一对异色的瞳孔，左边眼睛是琥珀色，右边眼睛是湛蓝色，这让他原本就精致的长相更多了几分妖艳魅惑，若不是那裸露出来的平坦胸膛和结实小腹让他男子的身份昭然若揭，旁人乍一看他的脸还真是男女莫辨呢。
他听见屋中女子的话，有些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倒也不再出言不逊了。许诺不甚在意地冲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专心致志地扇着蒲扇，继续盯着药罐。哈穆儿走了出来，把门细心关上之后，径直来到了许诺身边蹲下，跟他一起盯着炉上的那盅药看。
就这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始终静默无言，既没有对视也没有对话，许诺依旧是那副淡然神色，然而哈穆儿却明显变得越来越焦躁，越来越不耐烦。他猛地站起身去掀药罐的盖子，结果自是被烫了手，一个激灵本能地就要把手一甩，许诺适时地伸手接过了那滚烫的物事。
“小心。”
哈穆儿没有看见许诺的手是如何伸过来的，只是他被烫到然后反应的那一瞬之间，盖子甚至尚未从他手中脱离，就被许诺接了过去。他眼睁睁地看着许诺动作优雅地把盖子拿开，看了看药罐里面，然后又从容地将盖子盖上，一丝被烫到的反应都没有。那刚刚在他手里滚烫得根本拿不住的东西到了许诺手上好像就成了常温的一般，让他简直要怀疑自己。
许诺似是没有注意到身旁哈穆儿惊疑的目光，自顾自又扇了一会火，便把炉门关上，把药汁倒出盛在了一个瓷碗里。
“可以喝了。”他端起药碗示意哈穆儿，哈穆儿却仍是愣愣地看着他，他也不计较，笑了一下，自己把药端进了房里。
哈穆儿待到许诺起身进入房中才醒悟过来：他之所以不怕烫，是因为把真气贯到指尖，隔绝了热气！
他兀自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个抓来的郎中，武功不容小觑啊……
许诺拿着药进到房中，缓步走向床上此时半坐着的人。他微微躬身把药碗递过去，对方也不扭捏，冲他礼貌地笑笑，便接过碗来相当干脆地一饮而尽，只是喝完药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却是与干脆的动作截然不同，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像是刚刚喝了世上最难喝的东西。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她这幅模样，许诺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他掏出怀中早就准备好的蜜枣，递给了她。床上的人被苦到了，也没想这么多，直接皱着脸脖子一伸，就着许诺举着蜜枣的手指将蜜枣含进了嘴里，舌尖还碰到了他的指尖，留下一点濡湿的痕迹。
饶是许诺再淡定也不免一愣，他缓缓地收回手，两指藏在袖中互相搓了搓。嗯……确实碰到了。他看着床上端坐之人因为吃了蜜枣而逐渐放缓的脸色，神情看不出喜怒。
“今天的药怎么好像更苦了？”床上坐着的是一名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肤色和哈穆儿一样，白皙得几近透明。她的头发倒不是白色的，而是偏浅的亚麻色，还带着波浪的弧度；眼睛也不是异色瞳，两只瞳孔都是漂亮的琥珀色，像猫一样，透着一股慵懒和狡黠。她长得很美，非常美，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绝色。她的长相和哈穆儿有六分相似，只是更多了些女性的柔美和艳丽。血统的缘故让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与中原女子不一样的气质，这为她的美更增添了吸引力和震撼力。
许诺在见到她之前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可以美成这样，他虽然博览群书，但毕竟少见世面，初看她的第一眼着实惊艳了一瞬，但是很快就回过了神。从她的外貌特征和服饰特点上，他马上就判断出，她是明教弟子。
明教，十年前远迁西域，为何会有弟子出现在枫华谷？
然而不待他思虑清楚，他就被这个美艳绝伦的明教女弟子给不由分说地“掳”走，被强行充当了她的随行大夫。
想到当初掳他的时候她高贵冷艳的模样，再看此时眼前她蹙着眉略显柔弱可怜的模样，许诺顿时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像是学医时遇到了不解的难题，又像是练武时遇到了瓶颈，那种无论如何都想一探究竟的冲动，渐渐有些控制不住了。
卡塔丽还在微仰着头看他，长又翘的睫毛眨了一眨，让他倏忽回神。他捏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迅速镇定下来，然后扬起他惯常的温雅笑容，淡淡地道：“有吗？明明是一样的方子。”
卡塔丽撇了撇嘴，那神情竟是和哈穆儿一模一样。她明明比哈穆儿年长，行为举止和言谈作风也全然不像那半大少年，更加成熟而有礼，却总是会在某些时候露出些孩子气，仿佛还是个未长大的小女孩。尤其是喝完药以后。
“喝了五日药，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要修养个几天，待元气全部恢复为好。”许诺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替卡塔丽把了把脉，如是说道。
听到不用再喝药，卡塔丽很明显地高兴了一下，但随即她脸色一正，变成往常成熟冷静模样，非常认真甚至有点严肃地问：“具体需要几天？”
“至少还要六七日。”
“不行，我已经放言道十日后再战，岂可失约？”卡塔丽眉心一蹙，坚决否定。“许大夫，少个两天应该也没什么要紧吧？”
许诺侧目，对着严肃脸的卡塔丽一本正经地道：“不可。虽然在下是被你们掳来的，但既为医者就应当对病人负责，你若不修养充足，日后身子落下病根，便难以医治了。”
卡塔丽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有些不满地道：“唉唉，别说这么难听嘛，我可是付了钱的！”
许诺恍然未闻，垂下的眼帘掩住了眸中的笑意。嗯……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可爱。
哈穆儿从屋外进来时恰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大步上前，走到卡塔丽身边：“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那个什么纯阳观的臭道士有那么重要吗？大不了我去替你打！哼，臭道士居然敢打伤你，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话音未落卡塔丽忽然从床上伸出一条又白又长的大美腿一脚踢在了哈穆儿的膝盖上，哈穆儿身子一歪，往旁边退了几步，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姐！你干嘛？”
卡塔丽也不坐着了，直接从床上蹦起，葱白指尖对着哈穆儿好看的额头猛戳：“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不是打架，是切磋！切磋武艺有输有赢很正常，不要总喊着报仇报仇的，教主让我们来中原是和各门派交好，不是来寻仇。我偷偷带你出来，你能不能好好的别给我添乱！”
哈穆儿被戳得痛，连波斯话都飚了出来，他边躲边喊：“你要真听教主的话就不会上纯阳挑衅了！既然打不过人家干嘛还三番五次地去挨打啊？”
“你懂什么，”卡塔丽气呼呼地重新坐回床上，也用波斯语和他说话，“中原武林各门各派功夫套路均不相同，只有在实战中才能摸清楚他们的底细，掌握他们的武学特点。”说着瞟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许诺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的淡定模样，便继续开口道：“你等着吧，事不过三，这次我绝对不会输了。”言罢，美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骄傲的神色，眼神也变得无比自信。
许诺自是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也能猜到一二。早在半个月以前，这对姐弟便初上华山纯阳观，卡塔丽以讨教为名和一名纯阳弟子过招，当时许诺在一旁观战。卡塔丽修习的是明教焚影圣决心法，出招迅疾、身形变幻莫测，居然能隐身从敌人眼前消失，再从背后突击，令从未亲眼见过明教武功的许诺也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惊奇，赞叹不已。奈何迎战的纯阳弟子是太虚剑意和紫霞功的双修者，既可以剑术近战，又可以剑气远攻，卡塔丽估计也是头次见识到纯阳武学独特的剑气气场，常常未及近身便被发现，无法出招。因而第一次不过百招便落败，下山之前她还与对方约定十日后再战。
十日之后，也就是五日之前，她再上纯阳，还是与那一名弟子过招。这回她吸取了教训，改变战术，令对方无法发挥远战优势，只能近身相搏。卡塔丽还是有些轻敌的，她可能以为只要压制住对方无法发动气场便能以明教独特身法取胜，却忽略了纯阳剑法乃上乘，剑势凌厉威力极强，对方被卡塔丽逼出了十成功力全力迎战，三百多招后终于将她打败，还因为一时收势不及，伤了卡塔丽。
卡塔丽自诩武艺高强，又是明教精心栽培的精英，没想到居然两次败于人手，心中自是不甘。她又如此的骄傲，不肯轻易认输，便放话道十日后定会第三次前来领教。然后就和许诺、哈穆儿一起返回枫华谷养伤了。
其实卡塔丽此次伤得并不重，喝了五日药已基本复原，只是许诺存心想逗逗她，而且不知为何心底有些不愿她如此急迫地前去纯阳，便毫不松口，硬要她休息足够再动身。
虽然刚刚卡塔丽的信誓旦旦他没有听懂，然而他却是清楚的，这第三次的比武较量，多半是她会胜。她本就是个高手，又这样聪慧，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纯阳武学只怕早已被她吃透。
许诺兀自在沉思，卡塔丽却是与哈穆儿闹腾够了，侧身躺在了床上。她半撑起上身，歪头瞅着许诺，见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俊雅面容一派沉静，即便是没有表情，也让人觉得温和无比，分外亲近。他又长又直的黑亮青丝没有束起，顺着肩头倾泻下来，垂在身侧，他人又坐在床边，那发丝一飘一荡的拂在她脸上，弄得她有些痒。
不由自主地就伸手扯住了那缕发放入手心把玩，许诺也因她的动作而抬眼去看，哪知一望之下就看见她大喇喇摆在床上的两条光裸美腿，一片雪白耀眼。
许诺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明教服饰花哨富丽，又极具西域风情，不论是卡塔丽还是哈穆儿都穿得比较……清爽，身体有大部分的肌肤都是裸露在外的，偏偏他们自己毫不自省，习以为常，行为举止也没有拘束。卡塔丽就从来没有在意过男女之防，在他面前总是随性而为，初时让许诺非常尴尬，现在倒是好多了，但仍是不太习惯。
卡塔丽正惊异于手中发丝的顺滑而玩得起劲，许诺却站起了身，扯过自己的头发，叮嘱她一句：“好好休息。”便走出了屋门。
卡塔丽有些扫兴地撇撇嘴，犹自搓着手指回味那发丝的质感。
哈穆儿倒是没有注意自己姐姐的小动作，他正在想姐姐这次到底能不能打败纯阳的那个小白脸，好好出一口恶气。
许诺走到院子当中，望了望天色，忽然想到自从一个月前他被卡塔丽强行拉来当随行大夫之后，他就没有再规律地给谷中寄信了。毕竟事发突然，也不知他匆忙之中寄出去的那封平安信，易瓷收到了没有。
易瓷的猜想原本是没错的。由于沿途一路行医，许诺走得有点慢，一个月以前刚到枫华谷。他并没有打算在此落脚，便在信使处寄出了一封信后来到了一间药铺，准备买点药带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恰好当时药铺掌柜不在，他等了一会便起身要走，卡塔丽就在此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背着药囊，还是万花谷弟子，二话不说直接拉了他就走。按照许诺的身手若是他不愿，自然不会任人拉扯，不过一是因为他头次见到明教弟子，好奇他们出现在中原的原因，想要探究一二；二是他看出了卡塔丽高冷的神色下隐藏的焦虑和担忧，猜想估计是有人需要医治，她这才火急火燎地拉着他前去救人。
果不其然，她将他拉到了这栋山间小屋，他便看见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捂着肚子打滚的哈穆儿。他什么也没说，淡定上前替哈穆儿诊脉，倒是令卡塔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阵。
诊断完毕，他抬起头悠悠地说了一句：“无甚大碍，这位少侠只是水土不服罢了。”
然后他就留了下来开了方子，见卡塔丽全然不懂的样子，他又亲自给哈穆儿煎了一副药。一碗药下肚效果出奇得好，哈穆儿当天就不再腹痛，人也精神许多。卡塔丽便许给许诺每日一两银子的报酬，让许诺给他们当随行大夫，不放他走了。
许诺当时见卡塔丽豪气万丈地在桌上拍下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口中吐出虽有礼但明显有些无赖的话语，不禁愣了一下。她脸上那副似笑非笑“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吃定你了”的表情，实在令他哑然失笑。这，究竟还是那个面无表情高贵冷艳地把他掳来的女子吗？
回忆起旧事，许诺又微微笑了起来。他伸出拿过蜜枣的那只手，一向略有洁癖的他居然并不反感卡塔丽的触碰，甚至当时心下还莫名的觉得有点痒。真是……新奇的体验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五章 明教大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