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缥缈录》荒景记流年

9、桃源结义

　　三人一路上拂柳穿花，摘果戏蝶，时走时停，有说有笑的。羽阙博文广知，讲述了不少人间的趣事，霄澜跟在一旁听着津津有味，未曾打断。倒是奇闻异事勾得苏夜对红尘心神向往，恨不得弃了昆仑改道下凡。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溪涧，溪水清澈，蜿蜒流淌，轻薄桃花逐水而流。
　　霄澜隐隐闻得喧哗激越的水声，便道：“水声响彻山林，必定有飞流清泉藏匿，快随我来。”
　　三人溯流而上，果不其然，百步之后，便遥望到一道飞泉瀑布高悬，如同贯日白虹切开青山叠嶂，水势奔腾，喷珠屑玉，浪翻雪滚，气势威赫。
　　再往前，薜荔纷纷，女萝葳蕤，羽阙拨开漫布的藤蔓，眼前现出一处空谷幽泉。泉水汩汩流淌，清洌可鉴。背后岩壁上凿刻“醴泉”二字，细看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山之元，水之静，甘甜如醴，饮之令人多寿。四周细碎玲珑的百合如繁星散在茵茵绿草中，盈盈浮动，幽沁肺腑。
　　“我们在此落脚歇息吧。”霄阙指着桃花树荫庇下一块平整的石块说道。
　　“好咧。”苏夜开心地蹦跶过去。
　　羽阙见那株桃树倚靠一旁峭壁耸立，长枝蔓蔓，延伸到水面，花朵繁复沉重，压着枝条低垂，清风徐来，化作点点红雨，谢红缤纷络绎，不由感叹道：“可惜良辰在侧，美景在怀，唯独空缺金樽玉盏，美酒佳酿，不能和你们把酒言欢。”
　　“毋需谈可惜，人生在世当潇洒恣肆时便潇洒，若无千金酿，借杯泉水又何妨。”霄澜说罢，瞧瞧了四周，反手摘了一旁的芭蕉叶，卷成两只漏斗状的酒樽，杯倾水涌，舀了一池甘泉，双手敬道：“请。”然后一仰脖，咕咚咕咚，畅饮入肚。
　　羽阙见他好不拘泥，率性纯真，一改初见时的懒散顽劣，胸中的一股豪情也被激发出来，道：“霄澜兄弟，如此真性情，既如此，我也奉陪。”接过泉水，掩袖倾杯。
　　苏夜见两人你来我往对酌甚为欢畅，柳叶弯眉上扬轻佻，她伸手舀了满满一捧清泉，向他两额间泼去，嬉笑数落道：“人家侠客剑士都是醉意人生，豪掷千金，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们是两个穷少年相见落魄，强打精神喝水饱。”
　　“好你个苏夜，损人不打草稿，那天真要缝上你的嘴。”
　　羽阙和他言谈甚欢，思及一路来的携持扶助，山中曾救他于危难，不免生出惺惺相惜的滋味，灵光一闪道：“我看我们两个彼此意气相投，相见恨晚，不如在指天为誓，契结金兰，可好？”
　　苏夜连忙点头晃得耳旁一对明月珰琅琅作响，拍手道：“如此甚好。”
　　倒是霄澜一脸疑惑道：“何为契结金兰。”
　　“是说你我以天为鉴，以地为证结为金兰之交。彼此互相信任，相互扶持，真心以待，绝不相骗。其坚韧如金石，其志高洁如兰。”
　　“好！”霄澜被他的解释激得心潮澎湃，将手中芭蕉叶一扔，起身道：“我们这就结拜去。”
　　“那我呢。”苏夜指着自己问道。
　　霄澜扬手拒绝道：“诶，这种兄弟之谊的结交，你一个女孩子何必介入呢。你想许诺，还是等你找到个心仪的人海誓山盟吧。”
　　苏夜白眼一挑，气道：“好个小气！”
　　羽阙安慰道：“你不必介怀，我们结拜，到时候同为你的兄长，以后一起保护你，可好？”
　　“嗯。”这番言语好似馥郁的兰香丝丝沁人心扉，苏夜不禁含羞半笑点了点头。
　　“好了，不废话。苏夜，你就过来当我两的见证人吧。”
　　“好的。”苏夜侧立一旁。
　　羽阙正琢磨着该用什么仪式，恰见飞花入怀，便折了一枝桃花，插里在泥土中，端着两杯清泉水过来。霄澜看着泉水道：“我常听说有滴血为盟，为表诚意，我先来。”说罢，咬破中指，将血滴入绿杯中。羽阙原本说并没有这条规定，见他诚挚，便依样行事。
　　两人撩开衣摆，齐齐跪在地上，高举醴泉之水，朗声立誓道：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羽阙。”
　　“我霄澜。”
　　“我二人虽为异姓，但此心同德，结为金兰之谊，至此休戚与共，无生嫌隙，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背义忘恩，人神共愤，万劫不复！”誓毕，祁天三叩首。
　　苏夜面上虽平静无波，但心底浪潮涌动，感慨万分，他们两个同是少年，一个看似放荡不羁，狂傲任性，一个温润雅致，心思细腻，性格截然相反，相处时却意外贴合。
　　礼毕后，苏夜来到两人身边，伸开右掌，对羽阙和霄澜说道：“虽然没和你们一同结拜，但是作为你们友谊的见证，我，苏夜，当为今日誓言作证，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定为守护君之承诺万死不辞。”
　　羽阙和霄澜异口同声道：“好。”
　　“那我们三击掌。”
　　啪啪啪，三记响亮的掌鸣震破空气，随着他们爽朗的笑声直指云霄。
　　“你们谁长谁幼啊？”
　　“我虚数十八。”
　　霄澜得意扬了扬眉，得意道：“算起来我今年快80了，那我肯定就是你们的大哥。小阙，小夜。”
　　苏夜反驳道：“刚结拜了就满嘴胡话，看你那张脸，嫩的掐出水来，明明与我们一般大小，怎么可能有近百岁的高龄，该打。”
　　霄澜慌忙解释道：“小夜，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真心实意和你们相交，怎么会胡言乱语诓骗你呢。我真的八十了，而且我姐姐说我还未成年呢！”
　　“难不成你不是人类。”羽阙猜测道。
　　霄澜抓了抓脑袋，羞涩道：“你猜到了，嘿嘿，我的确不是人类，而是妖。”
　　苏夜和羽阙面面相觑。
　　霄澜惶然摆手，极力澄清道：“虽然我是妖，不过，我可是从未伤过人啊，而且我和昆仑渊源颇深，是个善类，你们不要嫌弃我。”
　　羽阙轻怕霄澜肩道：“看你说的哪里话，善恶是非岂能用身份判别，既然结拜，就如同誓言所言，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阙哥哥，说得对，只是要委屈自己以后喊你一声澜大哥了。”
　　霄澜听着他两的宽慰甚为感动，犹记当日初见苏夜，她一袭紫罗云衣，突然闯入自己的视野，性子天真烂漫，灵动温婉，遇事果敢决绝，她的一颦一笑，都印入自己的脑海。对于羽阙，匆匆一瞥便想跟他亲近，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纯粹干净，阳光自然又人畜无害，尤其是现在他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的与世无争，像喧嚣尘世里的怡然独立的仙人，又像是飘渺仙界里的可亲可近的凡人。霄澜也算是游历过人间山川大河，参加过的仙宴琼席不下百次，但是茫茫三界中难以寻觅到第二个他了。
　　“真想斟一盏桂花酿庆祝。”
　　“桂花酿？”
　　“桂花酿就是将累累鹅黄细蕊于中秋摘下，风干后酿制而成。它不似普通水酒澄清，粘稠浓郁，入口绵甜，唇齿留香。轩临哥哥酿它可以一把好手，我在尧山时常常偷喝。说的我自己的嘴馋闻到它的香甜了。”
　　“人间的酒再好，也好不过我家乡的美酒。”
　　“那你说说你家乡有什么好酒。”
　　霄澜眉飞色舞道：“说起酒来我可是如数家珍，不过最好的是家藏的桃花酿。将沾着清晨的甘露采摘下，入夜摊在月光下，待竹林晚风徐徐吹，再把阴干的桃花浸入上号的酒坛中密封，藏他个百十年，待遇到知心人后开坛即引，那酒香浓郁香甜，闻之千蝶翩飞，百兽酩酊。”
　　“那你喝过吗？”
　　霄澜蔫道：“未曾，我姐姐说我还未成年，喝不得这种浓烈伤情的酒。”
　　“那你就是没喝过喽。”
　　“哼，如你们愿意随我去做客，我才不管什么劳什子的规定，肯定将我姐藏在那株千年桃花树下的百年桃花酿抬出来，不管你们轻斟浅酌也好，肆意豪饮也罢，一杯杯，一盏盏，我必定陪你们喝他个日夜颠倒，不醉不归。”
　　“那我们一言为定。”
　　欢闹之后，苏夜感到困乏，便伏在石头上打个盹。霄澜精神头足，四周晃荡，打探路线。羽阙则靠在她身边闭目休憩。
　　待霄澜备好果实叫醒羽阙时，已然是暮色垂落。
　　“我们该走了。”
　　“好。”羽阙起身打算唤醒酣睡许久的苏夜，轻推时瞧见嫣红的桃花谢落到她的双眉之间，浑天然摆出五瓣梅花的造型，自然中透着一许妩媚。这世间的有美总是来得不经意，却让人怦然心动。他不敢轻易用手拂拭，只微微低垂额头，轻轻吹开了眉间的落红，才低声唤着：“小夜，醒醒，醒醒。”
　　“你的声音太弱，对她没用，看我的。”霄澜跳到她的身边，大叫道：“苏夜”
　　苏夜只额头觉得痒痒的，耳边酥酥的，噘了撅嘴，侧个身正准备接着好眠。忽然炸耳的喊叫刺破了自己的美梦。她吓得一扬手，猛地睁开双眼，霄澜那双幽怨大眼睛直瞪瞪对着，苏夜没好气地推开道：“你又来吓人作何？”
　　“我吓人是不对，可你用不着用暴力吧。”
　　“暴力？”苏夜疑惑地看着霄澜凑过来的俊脸，果然白皙的面颊透出一块红通，忙不迭地道歉。
　　“我们赶紧回去吧，日月同辉了。”
　　苏夜抬头，散发着余温的璧日和刚刚升起的清冷银月东西相应，立马打起精神，刚起身，
　　“轰隆隆”一阵地动山摇，苏夜的身子震得晃晃悠悠。
　　“看样子，山体在升高，我们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