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缥缈录》荒景记流年

14、石中奇人

　　仪式解散后，苏夜等人被带到各自的房间。新弟子被统一划分在阆苑，男女厢房被一道爬满藤蔓的青墙分割。大家的房间大同小异，宽敞明净，整洁素雅。因为是头一天，新人没有安排晚课，早早休息去了。
　　入夜时分，斑驳的树影投在墙壁上惹得苏夜思绪纷纷，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天楚羽阙和清欢“暧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搅得脑海波涛难平。她将目光移至窗外，夜空明月高悬，清光铺泻，昆仑的月光除了多了几分透明清冷外与人间别无二致。
　　“咚咚咚。”敲门声在寂静中格外通透，苏夜罩上素白月衫，难免狐疑：谁这么晚还来找我？她轻拉门扉，清欢笑吟吟得站在门口，洁白的月光打在她滑嫩如玉瓷的肌肤上，似乎蒙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你不欢迎我进去啊。”俏皮的语气把愣在原地的苏夜拉回了现实，她不好意思地退在一旁，道：“快请进。”
　　苏夜正准备燃气火烛，清欢拦道：“不必了，我说几句便离去。”
　　“那好吧。”两人便移步到窗口，借着月色交谈。
　　“深夜本不该叨扰，只是我听霄澜师兄说你好像对我有些误会，所以特来跟你解释解释。”
　　“哪有。”苏夜脸颊一热，偏过头夜色半掩道：“你尽听他胡说。”
　　清欢将一物件塞到苏夜的手中道：“其实这就是我今日所赠之物。”
　　苏夜从轮廓中依稀辨认出这是一面青铜菱花古镜，清欢认真的介绍道：“它叫青铜天鉴。”
　　“青铜天鉴？”
　　“它是仙家宝贝，可厉害着，通六界，鉴天地；观人世，区鬼神；溯前往，知未来。”
　　苏夜听着她历数手中铜镜的厉害之处，只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不由得颠来倒去想认个分明，口中赞叹道：“堪比上古神器啊。”
　　清欢不免得意：“那当然，它可是我蓬莱的圣物啊，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弄到手的。”转而害羞道：“不过我法力低微，这些惊天动地的神技暂时还使不出来的。”
　　苏夜心中惴惴不安，忙将铜镜还了过去，“如此厉害的宝物，你我并无半分交谊，贸然受之心中着实有愧，还是你保管为妙。”
　　清欢莞尔一笑道：“无妨无妨。青铜天鉴可以分裂出许许多多的子镜，目前我只能分裂出三块，一块给了阙公子，一块给了你，最重要的母镜还在我的手中。”
　　“原来如此，冒昧问一句你为何要它赠与我们？”
　　“实不相瞒，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赠楚羽阙是另有他用。”
　　“他用？”苏夜灵光乍现，大惊道：“难不成你钟情墨烟掌门？”
　　“嘘，不可声张。”清欢被猜中心事略显慌张，“与其说是钟情，更多的仰慕。我对他的情愫可以追溯到五十年前。那时墨烟上仙未及掌门，但在仙界早有美誉清谈，儿时随父母赴宴时偶然得见他无双真容，从此心中便烙下印迹。我勤学苦练争取机会来到了昆仑就是为了能再见他的仙姿。他高高在上，清静无为，身为昆仑掌门责任重大，岂是我等小辈可以比肩的，我也不奢望他能垂怜动心，只想着多看他一眼，多亲近他一分便心满意足。可是没想到掌门破天荒收了个关门徒弟，可以与他朝夕相处，机会难得。行动前我也是惶恐不安的，总觉得偷窥属于小人行径，实在是为人不耻，可是我又忍不住。”她的眼神时而激烈，时而暗淡，时而狂野，时而平淡，透露出内心情绪的不安和纠结。
　　“你舍近求远，大费周折却难得真性情！还是多谢你开诚布公坦露心迹。”
　　清欢羞涩地笑了笑，起身道：“时辰不早啦，我要回去了。”她还特意叮嘱说：“我的小心思你可别告诉楚羽阙哦。”
　　“那是自然。”
　　苏夜郑重了点了点头起身相送，清欢踮着脚尖轻快地离去，她折回来倚靠窗台将铜镜摊在月色中，仔细观摩：古镜内环刻铭文，前为乾后为坤，边缘覆祥云纹饰，正反雕刻着瑞兽麒麟，古朴典雅。忽然，平整的镜面如同水波荡漾的湖面，一圈一圈溶解，吓得苏夜将古镜反扣在桌面。
　　“小夜，小夜。”
　　苏夜踌躇地翻开镜面，里面赫然出现澜清笑嘻嘻的脸庞，她舒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你，吓我一跳。”
　　“你的胆子可真小。”霄澜不时嘲笑道。
　　“你怎么会？”
　　霄澜指着前方得意道：“你有的我也有，没想到吧。清欢那丫头法力不错就是脑袋笨了些，我‘威逼利诱’就把东西弄到手了。”
　　“你呀，只会欺负老实人，哪有一分当大哥的样子。”
　　“啧啧，你只会伤我的心，怎么是欺负她，我明明爱护你们两个怕她图谋不轨才死气白咧要的啊！”随后他摇摇头嘀咕道：“虽说她告诫我说只能通过母镜跟子镜单项联系，可我试一试原来是可以子镜和子镜互相连通，自家的宝贝都还没研究透，随意送人也不怕出事。”
　　因为清欢的到来堵在心口的顽石被移走，心情放松了许多，不知觉便困倦起来，她打着哈欠道：“早点歇息了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那好吧。”霄澜明显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苏夜等人被拉着讲解了一整天的昆仑历史，除了苏夜听得津津有味，其他人显得意兴阑珊。傍晚时分，她被霄澜硬拉到楚羽阙的屋中。
　　“干什么神秘兮兮。”
　　“我哪知道，小阙唤我来的。”
　　“今日我要给你这个。”楚羽阙掀开蒙在楠木桌上耸起来的厚实蓝布，底下静静地躺着一个长达50公分的巨型鸟蛋。
　　霄澜顿时乐了：“小阙，看不出来你也是个调皮捣蛋的主。”
　　“怎么说。”
　　“这是哪里掏来的鸟蛋，准备蒸了还是煮了。”
　　“你又在说笑。”羽阙解释道：“它原是我在山洞捡来的那块黑色石头，不知怎么被我揣在怀里带了回来。昨日，石块炸开我才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一颗鸟蛋，我正不知怎么处理，奇怪的是昨夜才三四公分长。”
　　“果真奇妙。”苏夜扶着桌沿仔仔细细的瞧着，“你说里面会孵出什么东西，会不会凤凰。”
　　“你的心真大，说不定钻出一条毒蛇。”霄澜右手弯曲形似蛇头，发出嘶嘶声。
　　“去，哪有你这般损蛋的。”苏夜贴着耳朵倾听着。
　　“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霄澜拍了拍鸟蛋，没啥动静，便加重了力道，没成想用力过猛，鸟蛋咔嚓的响动，吓得苏夜花容失色，她焦急看了一圈好在没什么问题，骂道：“你手劲这么这么大，差一点你就害死一条小生命。”
　　“说不准是个祸害呢。”
　　“嘘，你们听，还有响动。”原先微弱的颤动逐步增大，最后震得桌子嗡嗡作响。
　　“你看，不关我的事。”霄澜无辜地摊摊手。
　　“应该正主是要破壳而出了。”羽阙凝重道：“不知道是吉是凶。”
　　“我们三个人围在一旁，会不会让它胆怯不安啊。”
　　“那我们藏起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三人躲在纱幕的后面，透过缝隙观察动静。
　　坚硬的蛋壳自顶部分出六道裂缝，苏夜又好奇又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只见蛋的顶端划开了圆形小口，一个黑绒绒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看着左右无人便蹬着藕粉色的小短腿爬了出来。这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万万没想到鸟蛋里竟然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精致小人，他眉骨高挑，墨绿色的瞳仁闪着深邃的精光，薄薄的嘴唇，舌尖一扫泛着饱满的鲜亮的光泽，他巧妙的借用了蛋膜组成了蔽体的衣裳。小人许是太过兴奋了，落地没站稳，一个跟头滚啊滚啊浑然不知滚到了桌子的边缘，眼瞧着要翻下去，苏夜眼疾手快双手一捧，小人掉在软绵绵的肉垫上，疑惑着睁开眼，恰好撞上苏夜温婉的视线，小人神秘而高贵的绿色仿佛远古的漩涡几乎要把苏夜吸了进去。小人咿咿呀呀发不出完整的词汇，却张开白嫩嫩的胳膊示意拥抱，看得苏夜母爱泛滥，一把搂住小人，右脸拼命蹭着他的整张包子脸，恋爱道：“要不我们收养他吧。”
　　“反正我是无所谓，不过看着像是小人国的遗民。”
　　“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
　　“石人吧。”
　　“虽然应景了，就是太寒碜。”
　　“要不叫蛋蛋。”霄澜用两根手指捏着小人牛奶般的脸蛋，调笑道。
　　小人想必是听懂了，小脸涨的脸色通红，他露出森森的小奶牙，对准霄澜的手掌狠狠咬了一口，顿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
　　苏夜噗嗤一声乐了：“活该，你还是别出馊主意，看你给人家乱取名，吃苦头了吧。蛋蛋哪像是正经的人名，难怪人家不愿意。”她哄着小人将口松开，安慰道：“快松口，小心磕掉你的牙，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们取个高雅的名字。”
　　“赖名好养活，你知不知道啊。”霄澜跟小人大眼瞪小眼，极力辩解道。
　　“我家的宝贝才不要赖名。”
　　“何时成了你家的宝贝了。”
　　“不是我的难不成还是你的？取名字这种厉害的事情还是交给饱读诗书的人吧，阙哥哥，你看叫啥好。”苏夜偏过头恰好见着一旁勾着嘴角浅浅低笑的羽阙，他沉思数秒道:“既然他是我白捡来的，白捡，白捡，白千，白阡，可好？”
　　羽阙点着小人嫩滑的脸颊说道：“石中玲珑，人间白玉。阡陌红尘，随君所欲。”
　　小人咧开嘴乐呵呵吸着他圆润的手指表示认同。
　　“悄悄，这就是人与人只见的差距。”

作者有话说

　　码字好慢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