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话 凤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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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崖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姐姐的影子。
四年前，我送她离家。原本以为她会和她的心上人浪迹天涯，就算没有安定富裕的生活，也会在彼此的陪伴下度过余生。没想到却传来她跳崖殉情的消息，这个消息让我娘伤心过度，也跟着她一同离去了。
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爹爹。给姐姐定了一门她不同意的亲事，让她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母亲之所以会心碎，也是因为爹爹派人跟踪姐姐，逼得姐姐毫无退路。杀了姐姐的心上人，姐姐不想独活，便跳崖自杀。
这些，都是我看在眼里，却又力不从心的事情。如今，我在外拜师，偷学剑术，都是瞒着爹爹的。因为姐姐的“坏名声”和我自己的泼辣性格，自然到了这般岁数也没有婚嫁。
爹爹是江南有名的盐商，白手起家。自己当年违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母亲私奔，为何却不能成全姐姐呢。大概是处于对母亲和姐姐的愧疚，爹爹也没有再操心我的婚事，看我日日开心便好。
只是，他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参与京城之中的刺杀事件。我师父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以怪诞的剑法、洒脱的性格被人们称作“奇世凤凰”。自然我师父的本名不叫凤凰，但没人知道他原来的名字。
姐姐走后，我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消沉期，自然爹爹也是如此。所以当我准备远行散心时，他也没有反对，只是叮嘱我不可蛮横出头，需小心低调。我走时答应，出门便将这些抛去脑后。
出了江南，我人生地不熟，却依旧我行我素。十几日之后，我走走停停到了一个驿站。黄沙满地，起风后我便好像不用吃饭一样，沙子就够填满肚子。我抱怨驿站简陋，和里面的小二起了争执。老板娘可不是好惹的货色，看我难缠便赶我出门。我自然吃了些苦头，胳膊上烙下了几个深色的掌印，可财物都还在，不至于流浪街头。可是方圆几里没有了歇脚之处，夜色将近，远处似乎还有狼的声音。可是我宁愿选择风餐露宿，也绝不回那个赶我出门的驿站。
天完全黑下来，我也不敢再前行。找到了一棵已经枯萎却无比高大粗壮的树，有个挡风的地方总比被沙土掩埋要好。我缩在树下，抱着包袱，闭眼小憩。
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只身一人孤独的躺在一片荒土之中，昨日的大树没了踪影，让我着实吃惊。难不成我梦游到了别处？可是看着自己身处的地段，和昨日并非有很大的差别，仿佛场景里唯独少了那棵我倚身休息的……树。
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继续往西走。即使弄不清枯树为何平白无故的消失，也要先赶去有人烟的地方。不然不仅填不饱咕咕直叫的肚子，有可能还会小命难保。
出门在外越久，就越想过漂泊的生活。大概是没有了牵挂，也无心成为别人的妻子，更不想一辈子锁在妇人们的柴米油盐中。一个二十岁的老姑娘，越到后来，就越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绝不低头含笑、画眉抚琴。到了西北，便没人知道我是江南府中的小姐，加上我公子哥的打扮，店小二都是“这位公子”打头说话，桌上也少不了烈酒小菜。
在小镇上居住了小五日，我认识了一个叫“龙缅”的人。倒腾沙土起家，搞陆运的。时不时还会送几趟镖，武家出身，满身刺青。我也不嫌弃他五大三粗的粗犷外形，交朋友从来都是看气场是否相投。他不知道我是女儿身，也拿我当兄弟看。一看我不像本地人，便邀我去他家小住。我自然高兴，享受宾客之礼自然要比这寻常的酒家让人舒坦。
原来龙缅姓吴，叫吴门胜，西北大家。只是家业都被他爹败完了。家中有三个老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最小的那个妾室还有有孕在身，估摸着也在身产之际，行动十分不便。我一边赞叹着龙缅生活滋润，一边喝酒吃肉。
饭后，我被安排到宾客住的房间，龙缅还不忘为我介绍了另一位朋友——凤凰。我有了困意，也没有了闲聊之意，回了房间洗澡睡觉。只是这倦意来得快去的也快，刚才还满眼睡虫，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走出房间，在土房附近的小院子里看星星。西北的夜空和江南的的确不同，没有小家碧玉的淑女气质，尽是望不到边的阔翰情怀。比起家中窗户里的星空，我更喜欢西北不受限制的星空。
“姑娘可是独自行走？”身后传来陌生的问候。
只是，此人怎么知道我是个姑娘。我刚想骂他将我的性别说错，却被他满是仙气的脸怔住了。正是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凤凰。一袭白衣，除去框住头发的一件玉器，全身便再无过多的修饰。在他面前，我竟不敢大声说话了。
“你为何知道我是姑娘。”说罢才反应过来，我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既然他说的如此肯定，也是有些道行的人，瞒也瞒不住，就不必多费唇舌。“我是五日前那棵枯树，可曾还记得。”他浅浅笑着，如此竟有些嘲笑玩弄我的意味。我不服气他此般刁难，可是这枯树之事除去我自己知道，也就是天地知道了。他见我不说话，却表情难看，大概猜到了我心中所想。
一眨眼，便消失在空中，随即我不远处便多了一棵和那日相同的枯树。见到此般景象，我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脸，有扯了扯头发，感觉疼痛才知道，这真的不是梦境。可是这种书中才会出现的桥段，现实生活中却真的存在，实在让人一时接受不了。没等我上前确认，他就拔地而起，化作一缕青烟，在我身后幻化作“凤凰”这个人。为了确定站在我身边的是一位真实存在的人，我用手戳了戳他的脸，竟比我的还要光滑，那双透彻的眼睛在月光下十分耀眼。可是那里面却没有我的倒影，好像是个无底的深渊。
“如此神奇。”我感叹着。“喝酒？”他问我。有酒还需多言，我爽快的点了点头，和他一同去了夜不闭户的酒家。店里除了一个打酒的小二，没有其他人。招呼完我们，他便回了前台继续打盹。我将酒杯倒上清酒，递给凤凰。
他也没有见外，拿起酒杯便一饮而尽。我还没问他的来历，他便开口问起我来。“你在外也有些时日，打算何时回家。”“你似乎都知道我的行踪，难道一路上都在我不远的地方跟着我？”他依旧还是笑了笑，又喝了一杯酒。“念久，你还记得四年前你称呼他为‘黄哥哥’的人吗。”
记忆翻涌，无需花时间找寻便可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四年前，姐姐的心上人，那个黄哥哥。自然记得，看着他们背影离去，纵然再过几十年都不会忘记。“可是黄哥哥的样貌，我至今都清楚记得。和你分明是不同的两个人。”
“的确，我如今已经面目全非。被杀的那个晚上，我只剩下一口气。是‘蛮气婆婆’救了我。可当我知道双儿已经跳崖离去的时候，我也不想独活。可是那时我便已经不再是拥有□□的人了。”我脸上出现了疑惑，凤凰看出了我的不解。“我们这种行尸走肉活在世上，总该学些法术。你摸得到我，是因为我长期服用一种叫‘偏序草’炼制的丹药。可以让我的身体变得充实，被人触碰但不魂飞魄散。”
“也就是说，想死不能死。”我直截了当。
他点头，肯定了我的结论。我却格外难受，仿佛心里刮起了龙卷风，沙土刺进了我的皮头，弄得我浑身像纠在一起一样。“那日，是爹爹派人追杀你的。我在书房外面听见了。本来都已经骑马离开了家，赶来和你们说明情况，却无奈被爹爹的人发现，绑回府中锁在房里。”回忆起多年前的事情，依旧感觉还像是昨天的情形。那时的我的确无比自责，难以平复心中对姐姐和黄哥哥的愧疚。如果我再小心一些，再成熟一些，可能现在姐姐和母亲都还活着。
“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那时你还小，如今你也还小。”凤凰喝着酒，原本吹弹可破的皮肤慢慢变得暗沉起来。“我的脸就是如此，心情如何它便如何，习惯就好。起初几年，是满脸皱纹的七旬老头，如今却越活越年轻了。”我笑了笑，不再说话。我和他，大概都在想念姐姐吧。
一位从小就对身边人呵护有加的大小姐，上至父亲母亲，下至家丁丫鬟，她都做好自己的本分，从不越线，从不惹是生非。我与她，性格就是两个极端，却也相处的十分融洽，从小到大都没吵过一次架。就是这个待人如此好的姐姐，最终却落得这样一个悲伤的结局。就算不是她的同胞妹妹，换做是不认识她的人，知道了她的事迹，也会惋惜心痛，留下惋惜的眼泪啊。
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姐姐的笑回荡在酒杯里，好像她就在我的身边，还温柔的责怪我喝了太多的酒。“如今，叫你凤凰。明日，我们回家吧。”他摸了摸我的头，好像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是要将我带回那个令我伤心不堪的地方。
“你姐姐说，她不曾后悔认识我。在我吐血将亡的时候，在我耳边说的。我听得清楚，记得清切，忘不了。”凤凰说罢，一滴眼泪落下，失去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话 凤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