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白》兔小苍

1、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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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讨厌冬天，因为寒冷会破坏你所有的好习惯。

　　这句话于某个不知名的瞬间在脑际浮现的时候，你不由自主地在嘴角拉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这样的归因方式正如你唾弃的弗洛伊德，把现阶段的失败归咎于某个遥远的无力企及的过去，以此寻求暂时的心理安慰，仿佛过去的自己不再是自己，它已从自我的生命中脱离，分化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能够用来被仇恨和怨怼，被视为造成现在所有难堪处境的罪魁祸首。

　　讽刺的是，无论对归罪过去有着怎样的唾弃和轻蔑，你依然无数次不可抑制地幻想时光倒流后的情景。你自问，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你会拥有怎样的人生？如同游戏读档一般，带着对结果的预知，带着二十多年累积起来的庞大知识经验，站在曾经那些命运交错的十字路口，你是否能够做出更明智的选择，找到正确的路径，完整攻略人生这场庞大得看不到尽头的游戏，通向happy ending的结局？

　　想到这里，你莫名地笑了起来，带着尖刻的嘲弄。你讨厌故事里的大团圆结局，却无时无刻地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happy ending。无可调和的矛盾体。就像你在幻想中感受回到过去人生翻盘带来的愉快的同时，深深地明白，如果人不改变的话，就算时光倒流，一切还是会重演。然后，你问自己：

　　你改变了吗？还是一直都在一成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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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岁，一个糟糕的年龄，或者说一段糟糕的时光。

　　没有工作没有钱，虽然住在家里不愁吃穿客观上算不上穷困潦倒，但在你心目中这样的状态就真的是穷困潦倒了。Fiona说，毕业之后你的变化好大，最大的变化就是你变穷了。

　　一语中的。

　　你很迷茫，不知道应该优先解决自己想做的事，还是优先解决自己该做的事。以前上班的时候有个前辈曾劝诫你："欲望太多，要懂得舍得。"你思量许久，还是不懂得如何取舍。偶尔，你会不由自主地想，其实二者之间，并无差别，重要的是，你要立刻着手去做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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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终选择了准备考试，开始了焦头烂额的备考生活。其中遇见诸多障碍诸多不如意诸多失望诸多沮丧。你在日记中写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总是要独自穿越最黑暗的道路，面对自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深渊。当你成就辉煌时，这些都会成为你光辉上的花环，将你锦簇。而若你默默无闻，那么无论你经历过多么深重的苦难，都是市场下水道的烂泥，不值一提。

　　你本不是什么乐观积极的人，对生亦没有什么强烈的执着，之所以得过且过地活到现在，也不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事实上，你极其容易被死亡的声音迷惑。而真正让你感到害怕的是疼痛，而非死亡。消沉的时候，你会趴倒在摊在桌面的参考书上，顶着一头黑压压的负面情绪负起地想：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死了之。

　　但转念之间，你又想到了尼桑，想到了itachi，想到了那些你正在进行尚未完成的故事，想到了你的伏八音频，突然像一个垂死的人一般奋力挣扎着爬起来：

　　"我不能死，我还有那么多动画没看，《K》第二季已经攒了两集，伏八还没姓伏，《鼬真传》要动画化了，一定要活到那一刻，还有那么多故事，那么多书，不能没看就入土——米兰·昆德拉，玛格丽特·杜拉斯，伊塔洛·卡尔维诺，加西亚·马尔克斯，爱伦·坡，江户川乱步，岛田庄司，宫野圭吾，宫部美雪，太宰治，三岛由纪夫，《巨人转》，《十日谈》，《呼啸山庄》，《时间简史》，《果壳中的宇宙》，《追忆似水年华》《午夜之子》《伊豆的舞女》《雪国》《国王的叙事诗》《源氏物语》…还不能死，不能想死，无论摔倒多少次，都要英勇地站起来，《义勇军进行曲》唱起来，起来起来再起来，前进前进前进进！"

　　你在说说中写道：

　　You should try and try and try and try，and get up again and again and again and again.

　　然后，第二天，你看见有人回复你这条说说——最近起床困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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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时间，你发现自己的自制力不太好，为了减少诱惑源，你卸载了手机□□。11月17日，你收到了一条来自「浩博食品专营店」的短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主人，萌哒哒的"零食小箱"已经满载零食，快马加鞭的朝着您所在地狂奔而去了哟，主人请稍后哟，好吃的话要给打五分哟。

　　你看着短信狐疑片刻，然后打开淘宝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订单，确认自己双十一的确没有买过零食。不过转念之间你就想到了答案，心想到时候收到包裹后，一定要拍一张照片，然后在□□上去装模作样地发一条说说，来寻找寄包裹的主人，内容你都想好了——谁？！让我如此地打脸，要我在手机□□卸载之后，专程再下载一个来寻找这个寄包裹的人。

　　其实，你多少已经猜到寄包裹的人了，但你就是十分幼稚地想要装逼炫耀一番。只可惜，你那天衣无缝的宏图伟业还未来得及实现，幕后黑手就已经向你招供。你很可惜，一个如此完美无缺的装逼晒幸福计划就这样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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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的临近，你变的越来越暴躁，处于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炸毛的状态，有时又会变得莫名消沉，情绪就像过山车一样一会儿直上云霄，一会儿跌入谷底。在某个触不及防的瞬间，你想起了itachi，莫名地有些鼻子泛酸。你知道在这个时候想起他，真的很不合时宜。但你就是控制不住。

　　你翻出《远歌》，浏览喜欢的篇章。《那些你不知道的东与西》《结草》《缓梦》《平行世界》《光》。当你在《平行世界》中看到佐助问鼬他是怎么想到杀死自己的那个梦而鼬回答说他一直坚信那天晚上他杀死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时，你不由地湿润了眼眶。等到看到兄弟之战前，佐助满怀感慨地对鼬说到，你可是我的大仇人宇智波鼬啊，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次就是没有杀你，而鼬用平静得如同月光一样让人安心的声音回答道，那是因为之前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现在，我准备好了，你也会准备好的的时候，你已经趴在摊开的卷纸上哭得不成人形了。

　　你突然明白，一直以来，你都和那个故事中的鼬有着一样的心情，等待着有一天有人不远万里来到你面前，将你杀死。不同的是，他为此运筹帷幄，而你唯有等待，等待，等待。

　　大概是因为这个契机，你把小酥软糖的《光》重新浏览了一遍，第一次在鼬佐吧看的时候，被里面尼桑的“你不需要，因为你有我”和“我也爱你”萌得不要不要，再次浏览时却是被佐助因害怕迪达拉对鼬开枪而抢先一步冲出去对对方拳脚相向时的那句——你想杀他吗？好啊！来啊！我告诉你，欢迎！不过他把我骗得那么惨，我都还没动手哪轮得到你！你想杀他？滚去排队！——深深打动。少年在珍视之人将被伤害的瞬间，爆发出来的恐惧、痛苦、失去理智的歇斯底里以及对于自身无知的悔恨，描绘得淋漓尽致。

　　你突然想起，中学时仓促得知itachi之死时，萌生的要为他写一个故事的念头。喜欢他这么多年，还没为他做些什么。但，于他，你还真什么都写不出来。小酥软糖的故事已经诠释得非常到位了。无论再写什么，你都感到多余。你想，也许你可以在他每年的生日与忌辰写一首情诗，那样如果你活到六十五岁，就有八十首了。你可以把每一首都写得很长，很长。这样打印出来，拆成一句一句的细条，没准就可以用来插满他的坟头。

　　——用我的情诗插满你的坟头。嗯。这个梗还真不赖。可以再玩玩。

　　你用指尖摩挲着掌心细长的生命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八十首情诗。应该会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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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3日晚上7点46，Gougou发来短信：

　　也不知道你最近咋样了，不过我是相信你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吧，适当紧张就好了，有利于思考，我买了blingbling的礼物给你，考完我找你出来玩啊！爱你！

　　被失眠和背了忘忘了再背还是忘大魔王折磨得心力交瘁不成人形的你，看到这条短信简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见底的血槽立刻恢复全满的状态。你元气满满，整个人kirakira,对着屏幕一边一个劲儿傻笑，一边佯装得可怜兮兮卖萌求同情：

　　我现在处于一种且背且忘记的状态，心塞得我都快哭成泪人了，但我还是依然坚强地背着。虽然那并没有什么用。你的这条短信简直就是给快要哭化了的我打了一针凝固剂，让我再次站起来更加坚强地背着。

　　然后，不出意料，被对方安慰一通赶去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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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考试越来越近，你开始被前所未有的剧烈失眠缠绕。考试两天，你睡了总过不到七个小时。所幸的是，失眠的时间没有浪费，你把它用来背书了。

　　不管这种临时抱佛脚有没有用，至少没有没睡好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发挥的心理负担。虽然你紧张地腹腔绞痛，但至少那些失眠的时间，你没有浪费掉。你把政治主观题的要点用手机录下拉，边走边听。一遍纠结着作为早餐的米粉，你是来二两还是矜持点只要一两呢？在此之前，这么早店家到底开门了没有？

　　当你到达店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之前担心纠结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店家开门了，而且里面满满当当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全是考研的妹子，以及一两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应考汉子。而且，无论男女，面前都放着一盆比他们脸还要大上一圈的面条。

　　于是，你走到收银台前，豪气云天地来了一句：老板！来二两酸辣肉丝米粉！

　　觉虽然没睡，但阵势不能输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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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你感觉非常良好。政治客观题看得懂题目，摸得着头脑；客观题，也有找得到东西来把卷子填满。英语阅读文章和题目都能看懂；新题型虽然不知道答案，但你做完之后全对感觉信心满满；作文有始有终条理清晰，句子也绞尽脑汁尽力写长了，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用到名人名句和高级词汇；翻译自认为全部看懂；至于完型嘛，时间不够，全部选A。

　　交卷撤离考场的时候，你无意间撇到前排的妹子完型也是全部选A，突然有些后悔，觉得应该全部选B, C, D什么的。因为完型很难，分值又很少，大多数人都会把它放在最后才做。时间不够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大多数在情急之下都会选择全部选A。命题人应该也知道这点，所以应该会少命两个正确答案在A选项上。

　　不过卷子都交了，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你立刻甩开这些不好的情绪，觉得第一天感觉还不错。就是低头太久，背痛脖子僵，回去练了一个小时瑜伽，想起自己还有一套专业模拟题没做，于是作死地拿出卷子，刷刷填完上面的客观题。一对答案，发现居然错了一半。

　　这下，你真的睡不着了。十二点睡，半夜两点又爬起来，巩固那些复习得不好的部分：方差分析，线性回归，反应时，心理物理法……

　　很快，天亮了。

　　你拖着疲惫的身躯，钝重的头脑开始了第二天的战斗。卷子发下来的时候，你浏览了一遍主观题，发现有几个简答题，你不记得了。不过最后两道综合题你倒是知道的。你按照习惯，依照顺序从单选做起，心想，没准儿能从题目和选项中得到后面简答题的一些提示。不过，理论上，这完全是痴人说梦。

　　当你做到多选时，你惊呆了。多选的选项居然有五个。你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因为睡眠不足头晕眼花而看错。你在心里把那个出题人从头到脚吐槽了一遍，心想，这也忒变态了，只能祈祷老天保佑了。

　　接下来的发展，你很满意。简答大致的内容，在把卷子填满的过程中，渐渐回忆了起来。综合第一题，答的不是太妙，至少，没有长篇大论。紧接着的发展是你始料未及的：你想上厕所。你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在此刻想上厕所呢？明明有很注意，没怎么喝水啊？

　　你本想忍到考试结束后再去的。结果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向监考老师示意，去了趟厕所。你为这个决定后悔的要死。你上完厕所回来后，发现整个人冷得要死。写字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笔尖落在卷子上咯咯咯地发抖。然后，你头脑开始不清晰了，眼睛也模模糊糊看不清了。你突然想起暑假的时候在B站上看《妄想代理人》时里面出现的一个让你觉得非常可拍的场景：

　　一个辛苦备考的考生，在考场上打了一个喷嚏，然后，一个函数公式就随着他的这个喷嚏掉了出来。他怕极了，借口上厕所，躲在厕所里把这个公式吞下去。然而，这个举动却让他又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更多的公式接着这个喷嚏掉了出来。考生更害怕了，急忙捡起掉在厕所地面上的公式往嘴里塞，结果又让更多公式掉了出来。最后，因为塞进嘴里的公式太多，吞咽不及，一个干呕，所有的公式和知识都从他嘴里吐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挤满了整个厕所，然后像洪水一样涌出，将他和厕所外面的监考员淹没。

　　你愤懑地想，睡眠不足的报应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来袭啊？！你又冷又混又看不清。等到你的体温恢复正常，离考试结束只剩下二十分钟了。而你还剩两道三十分的答题没写。你有些慌张，头脑也不甚灵光。抓起一道题目下笔就写。可是越写你越觉得之前还感觉信心满满的两道题，其实坑非常深。二十分钟根本写不完。这让你更加地慌张。

　　交卷的时候，那两道题你依然没有写完。从你上厕所回来，整个脑子已经糊成一团浆糊了。作答毫无条理可言。你突然有一种灵魂被抽空整个人都漂浮在空气之中的感觉。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考试结束了。可以尽情happy了。可你觉得很难过，但又不知道哪里难过。你觉得很苦闷，但又感到平静得难以置信。吃过午饭，你躲进房间偷偷抹了几滴眼泪，心想：我这么倒霉，一定是因为考前没有找学霸男神求保佑，之前伏八姓伏的时候，没有发弹幕祝贺，公务猿猴哥不高兴了。

　　这样想着的同时，你笑了起来。这段时间，已经习惯精分相互吐槽来自娱自乐。没什么过不去的。你想。现在，这件事你已无能为力。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你觉得头好痛，应该好好睡一觉。

　　躺在床上，却发现意识异常的清晰。这种感觉你太熟悉了，每次失眠都会体会的纠结。于是，你用pad下了哔哩哔哩，开始补番。但翻来翻去都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特别想看的动画，似乎无论什么都令人觉得索然无味。

　　你突然觉得，人应该让自己忙一点，焦头烂额一点，这样生活才会变得有意思。之前备考的那段时间，无论一部多么无聊的动画，你也能看得津津有味。现在考完了，之前看到一半，觉得津津有味的动画也变得兴味索然了。口味挑剔了，世界无趣了，生活也就无滋无味了。

　　慢慢地，你抱着pad，抱着无聊之极的片子，抱着纷乱庞杂的思绪和胀痛欲裂的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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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的时候，刚好凌晨六点左右。你估计了一下，大概十二个小时。你忍不住腹诽自己：怎么今天这么准时，之前备考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早就醒啊！

　　不用晨读，不用背政治、英语。早起显得没有意义。你摸出手机，开始在上面百无聊赖地点点点。看到微信里何凯文的公众号有了新动态，习惯性地点了进去。

　　他说：我们不报复过去，我们只面对未来。

　　看到这句话时，你突然想起收到「浩博食品专营店」和Gougou的短信时的感动，突然明白：这些痛苦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珍惜吧！生活中的不如意！它会帮你看清真正值得珍重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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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我最亲爱的Yolanda：

　　我知道，生从来不是你的欲求，但请爱它，因它丰盛且美。

　　这句话，我一直很想对你说。本来想把这篇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的。但由于我的各种懒懒懒，直到今天才完成。原本打算两三千字搞定的，结果完成一看，字数统计直奔六千。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并不怎么担心。因为即使你恨我恨得咬牙且此，你也依然拿我毫无办法。

　　迟了整整四天，我很抱歉。

　　二十五歳、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