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卿》听雨闻格桑

214、木兰花 真的很香

　　214
　　那一年雪花飘落梅开枝头，那一年樟楠树下欢歌笑语，那一年异国他乡孤独张扬，那一年海风肆虐绝望如土。那一夜月光照亮了思绪，也照亮了离别。那一刻我以为很悲伤，可我们竟然笑着流泪···
　　陌上花开，谁比谁更易折颜？谁又比谁落下的泪，更易香消在人间？
　　初春的暖阳照得病房里荧荧发光，花园里新铺的草坪沁人心房，淡白色的木兰徐徐花开，飞上枝头的黄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一切都再平常不过了。
　　墨子卿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看着窗外的木兰花开，没有任何表情。那是她最喜欢的淡雅之色，最欣赏的高洁之花，这种时候如果有一杯清茶，一本喜欢的书，就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柳时镇敲了敲门，走进来时手里正端着一杯‘茶’，他微笑着坐在摇椅边：“有什么开心的事吗？很久没看到你笑了。”
　　墨子卿的确笑了，尽管她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嘴角儿正在微微翘起，她只知道，只有这个男人在身边，自己才会安心。她的目光落在了柳时镇手里的茶杯上，糯糯开口：“给我的？”
　　柳时镇温柔的笑着：“当然了，这么美好的午后，不该喝一杯香茶吗？”说着将茶杯递给她。
　　墨子卿双手握住茶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收了收笑容，微微皱了皱眉，抬眼看着柳时镇：“这是什么茶啊？一点都不香。”
　　柳时镇伸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这个叫清心茶，是我从一位得道高僧那里求来的平安茶，能保佑你凝神清心，平安顺遂的好茶呢~~”
　　墨子卿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有这种茶吗？”
　　“当然了！乖，快点趁热喝，凉了就没作用了~~”
　　柳时镇说的一本正经，病房外的林尚正倒是笑了，这家伙骗小孩的本事倒是不错，把治疗的药物说成神茶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手艺，可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
　　墨子卿终究还是信任柳时镇的，忍着平安茶的异味儿一口喝下，也只有柳时镇给的东西，她才会毫无戒备的吃下，好像她只认识他一个似的。
　　看着她服药成功，柳时镇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天三次一连几个月的药物疗程，可真是把这位少校身上所有的演员细胞全部激发了出来。别看墨子卿是个精神类患者，对以前的一切全部忘得干净，但每一次柳时镇喂她吃药的理由，可是从来没有重复过，也没机会重复。因为墨子卿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印象都十分深刻，有些许的类似，她都会毫不留情的揭穿，这让柳时镇拜服的是五体投地。
　　今天也是一样，墨子卿服药过后，柳时镇明显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低下头将五官扭曲在了一起。
　　一双骨节分明却满是伤疤的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你怎么了？”
　　柳时镇慢慢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眸子，笑了。将她轻轻拥在怀里，闻着刚刚洗过的发丝清香：“阳光很好呢，想不想到花园里去散散步？”
　　“···”
　　柳时镇没有松开她，继续贴近她的耳蜗：“他们在打网球，想不想去看看？”
　　“···”
　　柳时镇松开了她，握住她的双肩：“我知道你不想见生人，可你之前，是认得他们的。你生病的时候，他们一直照顾你。”
　　“···”墨子卿依然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柳时镇笑了：“木兰花，真的很香···”
　　墨子卿的眼睛亮了亮，她似乎看到了坐在草地上手拿一枝木兰的自己。两周了，其实她早就在这间病房里呆腻了，可她又不敢走出外面的世界，但为什么不敢，她却不记得了。
　　在柳时镇的鼓励下，墨子卿终于点了点头，但她却伸出左手抓紧了柳时镇的衣角，眼中浓浓的依赖和怯懦，被柳时镇尽收眼底。他笑了：“好~~我陪你去~~”
　　门外的世勋笑着接过尹明珠手里的营养餐，推开门走了进去：“姐姐先吃点东西吧，中午你吃的太少了。”
　　二人同时看向门口，柳时镇脸上带着笑容，墨子卿却迅速躲在了他身后，将自己缩成一团。
　　世勋的脚步停下了，笑容也凝固了，不知所措的有些难受。
　　柳时镇转过身再次展露微笑：“怎么啦？你不认得他了吗？他是世勋呐~~”
　　墨子卿半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柳时镇的眼睛，满是惊恐。
　　柳时镇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完了，开始排斥了。但他不想让这段好不容易建立的亲情，这么容易就被她忘掉，于是握住她的手：“世勋是你弟弟，以前你很疼他的。我还记得你说过：有你在，谁也别想伤害他。你生病的时候，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照顾你，守着你，是因为他心里有你，因为你是他的姐姐呀···”
　　世勋站在那儿大气不敢喘，墨子卿满是惊恐的眼神渐渐平静，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注视着的这双眼睛，有些发红。
　　柳时镇停顿了几秒，再次展开笑容，眼神闪烁：“他很担心你，你要试着和他相处，你要习惯，做他的姐姐。”
　　在柳时镇坚定地目光下，墨子卿渐渐活动了自己的眼神，视线慢慢落下，头轻轻地探出，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向门口的世勋···
　　温暖的春天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在寒冷的冬夜过后，所有的生命都会迫切投入春天的怀抱。墨子卿坐在轮椅上，穿上了保暖的外套，腿上盖着毛毯，身后是推着她走在柏油小路上的世勋。柳时镇和徐大荣在不远处跟着他们，慢慢微笑···
　　“姐姐冷不冷？要不要我再去拿一条毛毯？”世勋蹲在墨子卿面前，将她外套的领口儿检查一下有没有漏风，腿上的毛毯重新盖严。
　　墨子卿看着他，没有回答。她现在能让除柳时镇以外的人和自己靠这么近，已经是破天荒了，要是再有问必答，那就不是病人了。
　　虽然姐姐没有回答，但世勋还是微笑着：“那姐姐冷了要告诉我啊，现在我们去哪儿好呢？哦对了，哥哥们在打网球，我们去观摩观摩，指点一下他们好不好？”
　　墨子卿还是没说话，但视线却飘向了球场方向。
　　世勋笑了：“好，我们出发。”说着站起身，继续推着轮椅。
　　他们走的很慢，光是木兰枝头，墨子卿就可以不移视线的看半个多小时，现在手上还拿着一朵呢。等他们终于来到室外网球场地时，墨子卿忽然攥紧了扶手。
　　世勋当然发现了这个变化，他很块明白是因为球场那边人比较多，想是姐姐不喜人多，才会突然紧张。他将轮椅停在稍微平整的草坪上，距离球场远远地。重新整理过毛毯后，便蹲在墨子卿跟前，跟她聊天，不过几乎都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球场上十一个大男孩分成两个阵营，正在轮流对战，欢声笑语不时的传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放假了，全球巡演搞得他们精神紧张疲惫不堪，两个月长假简直是上帝的恩赐。他们都知道这是总统先生的照顾，同时也想让世勋多陪陪墨子卿，因此他们都跟着沾光了。
　　此时正是KRIS和灿烈的对局，二人都是一米八五以上的大个子，也都是力量型的人才，因此对战十分精彩。只见灿烈突然骗过了KRIS，让对方艰难的接了一球，紧跟着灿烈一记猛击，KRIS来不及反应，只能挥大力将网球击出。网球神奇的逃离赛场，直奔草坪上的人而去。
　　“当心！”
　　柳时镇和徐大荣站在一棵树下静静地欣赏着，时而看看墨子卿，时而看看比赛。随着KRIS的球飞向草坪，直奔着背对赛场正和墨子卿说话的世勋而去，那力道可是直奔世勋的后脑勺而去，柳时镇这才大喊一声。
　　突然间，原本呆滞的墨子卿突然伸出右手，直奔世勋脑后，一把攥住了快速而来的网球，动作简直犹如鬼畜一般，你根本没看清她是如何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抬眼、锁定、出手，像是突然发起的猎豹，直奔猎物而去。
　　球场上的人都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徐大荣却先一步拦在了他们面前：“别过去，人太多了，会刺激她的！”
　　柳时镇大步来到墨子卿身边，看着墨子卿又恢复了空洞的眼神，慢慢将右手收回，攥着网球的手摊开着放在世勋跟前，嘴角儿微微上翘：“给你···”
　　世勋看了看面前的球，又抬头看向她：“给我的？”
　　墨子卿继续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弟弟···”
　　世勋和柳时镇同样震惊的看着墨子卿，他们都没想到墨子卿记住了这层姐弟关系。
　　世勋渐渐红了眼圈儿，低下头伸手接过那个网球，却在看到那几根纤细手指上的伤疤后，颤抖的忍住难过，抬起头笑了：“谢谢姐姐~~”
　　···
　　晚上，柳时镇给墨子卿喂了晚饭，洗了澡，吹干了头发，坐在床边哄她睡觉。从墨子卿确诊为创伤性应激障碍后遗症这三个多月来，每天重复的事情，都是柳时镇一个人来完成，任何人都不能代劳。
　　两个纤瘦的人面对面躺在病床上，对视着说着以前快乐的事情，虽然基本都是柳时镇自己在说，但墨子卿一直安静的听着，有时还会有些笑容。直到困意袭来，墨子卿慢慢闭上眼睛，柳时镇才会悄悄起床，一边吃饭一边听医生们总结这一天墨子卿的病情变化，然后制定第二天新的治疗方案，才会去休息。
　　今天也一样，大手轻轻拍在墨子卿的背上，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柳时镇微笑着看着她的睡脸。感觉到门口有人出现，便稍稍抬头，看着林尚正出现在房门外的玻璃上，然后就走了。他知道一定是有事，在确定墨子卿进入深度睡眠后，慢慢起床，给她盖好被子，静静地走出病房。
　　医生办公室，林尚正、许蕾、姜暮烟、尹明珠，还有阿尔法几个人都在，柳时镇走进来：“有什么新的治疗方案吗？”
　　姜暮烟将餐盘端到桌子上：“你先吃饭，边吃边说。”
　　柳时镇确实饿了，狼吞虎咽的开始吃起来。
　　林尚正看了看手上的检验报告：“这一个月阿卿的病情有了些变化，对比每日的检验报告，我发现了一个应该算是好消息的情况。”
　　柳时镇灌下一碗汤：“什么变化？”
　　林尚正看了看大家：“在乌鲁克的时候，阿卿把时镇当成了教官，那种明显的依赖感和恐惧感我们都看到了，但是我发现最近她好像对你不太一样了。”
　　徐大荣看了看尹明珠：“怎么个不一样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