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年华》谢宛

2、重回校园

　　某师大熙熙攘攘的师资招聘会上，一年轻女子一边整理面前厚厚一摞简历，一脸兴奋地道：“宋老师，这么多学生来报我们学校，我们可要挑花眼了!”
　　“小王，其他学校报名的也不少呵。”宋云一脸从容的笑意，用一双美丽有神的眼睛，留意着周遭或紧张，或自信的一双双眼睛，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期待。
　　曾几何时，自己也带着这样略带忐忑的期待，从一个校园，步入另一个校园，完成了身份的蜕变。那一刻，隔着重重的岁月，模糊而悠远...
　　不远处，一个面容淹没在人群中的女孩，努力找寻着有希望的学校，一次次地投递着简历，微笑着与招聘老师交流。非师范专业，非硕士文凭，也非任何干部的她，只企盼着摆脱「毕业即失业」的噩运。每到毕业季，铺天盖地的都是「大学生就业难」的报道。人心惶惶，招聘会简直像菜市场，而且呈越报道，越恐慌，越恐慌，人越多的正比例递增趋势。
　　大学生们好比鸡毛菜鸡蛋鲫鱼奇异果，含水量适中的简历塑造好久经沙场的职场菜鸟形象，再被颠来倒去的挑三拣四，产地也被当作选择的重要标准，恨不得把初中小学，乃至前世今生一并挖出来。血统，一定要纯正!好像如果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地里河里出产的，就会隐藏着潜在的不安和危险因子，某一天就会砰然爆烈一般。
　　因为怕滞销，大伙儿都在打促销和广告战，先到了对方袋子里再说，没人要的孤独惨状，无人愿意承受。而买家，总是悠闲自在，反正菜场那么多，不愁买不着适合的，今天买不着，明天也有的是!这儿啥也不缺，就是大学生多!再不济，大二大三廉价乃至免费求工作经验的，一抓一大把，可着劲儿往处来呢。
　　“喂!竺因，发什么呆呢! ”一短发大眼女孩利落地一拍竺因的肩，“看你神神叨叨的，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两眼发光的，想什么呢 ”
　　竺因回头一瞅，舒了口气，佯装生气道：“就知道是你!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啊! ” “发完啦，战况如何 ”短发女孩挨着她坐下，偏头略敛起笑意。
　　“文轶，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盲目了一通乱撞，都不知道最想干的是什么. ”
　　“你这叫多点出击，机会多多，我可没劲头没耐心又学日语又考教师资格证还考公务员的，就找找公司呗。不带这样刺激人的! ”文轶的眼里闪着慧黠的笑意。
　　“有什么办法呢，你以为我想考啊! ”竺因对天翻了个白眼，叹口气，“没有出色的履历，也不像你硬件出众，有眼力见，我连八面玲珑的一面都没有，也只好勤勤恳恳当老黄牛了。”竺因嬉笑的脸上浮现一丝难言的落寞。
　　“别把自己不当回事，有志气点儿行不行! ”文轶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凑近问，＂有方向不＂“有是有几个，不过，也要人家看上我，毕竟不是师范专业的，只怕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说到这里，竺因眼前又浮现了那几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越过重重岁月的横流，又浮现在她眼前……

　　风，有些凉，再次走进小学熟悉而陌生的校门，竺因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时光在那一刹那倒流，却知道那只是一种错觉。
　　翻修过的现代化的崭新校园，教学楼已经大变样了，但格局没有改变，仍是三个操场和三栋教学楼。栏杆上的熊猫，还在兴味盎然地抱着竹子，也不知道厌倦。里面的学生，却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隔着11年的光阴，所幸的是，有些东西，依旧没有变。
　　没有一次面试，是如此的满怀希翼和忐忑。能够回到母校教书，自然是好的，况且相较中学而言，小学，对她来说，还是比较难忘的。竺因是自己考的初中语文教师证，三门笔试和一门写教案面试都很顺利。非师范生，只是中文系和做语文老师相关，加上这所小学相当于区重点，应该是不少毕业生趋之若鹜之处，所以，也做好了被刷下来的准备。
　　面试是给一篇课文，说课。想了不少，面试官亲切地看着她，她便也倾囊而出，结果一句反问：“这么些内容，一堂课小学生接受得了吗”，终结了所有可能，这是无须言明的。
　　不是不遗憾的，毕竟是母校呵！但竺因没停留在这种情绪里，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问明所在，心中暗喜，忐忑又期待地推开教室门：
　　教室的最后，一名老师正低头在批改着作业，不易察觉地抬头，关注着孩子们的动向，侧着的面容，依稀的轮廓，和竺因记忆中的影像有了重叠，一张熟悉的脸孔，依旧美丽而洋气，走近时无须细看也不免留有岁月的印记，几乎是没有多少犹豫，竺因就唤了一声“宋老师”，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见老师愣神，便又把班长的名字抬了出来，心想：这下该记得了吧！班主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就在竺因松口气的时候，宋老师的一句话又让她厥倒：“噢，你就是吴迪和顾风那个班上的！”苦笑的竺因这算是明白了，老师印象最深的，永远都是最调皮的孩子，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奇怪，因为耗费在她们身上的精力是最多的。
　　老师热络地问竺因的近况，声音挺高，语速好像比以前更快了，让竺因有些叹为观止，后来，她才明白，老师的性子和语速，也是拜学生所赐的。
　　看着老师眼神中流露出的欣喜，其实说了些什么，自己应了些什么，竺因觉得已经无关紧要了，十多年后老师还记得他们，还有学生来看她，那种幸福，竺因可以感觉得到。是啊，我们真的长大了，老师，虽然有岁月的侵蚀，却依旧那么又活力，那么亲切！当老师得知她的来意时，她说会关心的。语气很真诚，让竺因很窝心，虽然她也没有想要老师“照顾”一下，但不管老师时客套还是怎么样，也不管接下来她是否会关心一下，她都很满足了。这一辈子，能遇到多少师生的情分呢？能借这个机会，回来看一看，也算是不无遗憾了。
　　离开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点愧疚：为什么十一年间，竟没有一次回来看老师的呢？别的同学，一定来过的，自己却缺席了那么久。大学之前住在这边的时候，想回来的话，其实是很方便的，也有不少机会的，为什么呢？心里面是清楚原因的，或许那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很严重的原因，是自己的借口吧。
　　曾经有一次放假的时候路过，只有在外面看一看。或许自己真的是个冷血的人也说不定，竺因低头笑。当年的小伙伴们，你们在哪里呢？看着不再熟悉的房屋，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在竺因出神的时候，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孩正在她刚刚走出的地方接受面试，“沈非同学，你的教案我们看过了，感觉挺有想法的，教学过程能激发学生的兴趣，作为非中文系专业毕业的非师范生，你有什么优势呢？”女孩自信地一笑，道：“我们专业虽然看似和语文教师无关，但是恰恰有别的专业所没有的优势，就是善于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作为小学老师，有扎实的学科功底，是不够的，我在大学中组织过各类的活动，从中……”
　　面试老师交换了眼神，不动声色地做着记录。待女孩走后，几名面试官不由得交流起来，言辞中不乏赞许，刘老师扶了扶眼镜，对询问她看法的老师道：“这女孩气场和能力不错，沟通能力也强，这是不可多得的，但是如果锋芒过露，有时也……”
　　“你们看，”方老师指了指简历，“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