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特)高地王女》平底锅上的蛋黄

2、安格斯的礼物

　　达格达之子安格斯并未随着自己的族人深入地底、丘冢遁世隐居，他依然居住在母亲波安昔日守护的博因河畔宫殿，为埃林的诸民散布着光耀与爱情。

　　作为爱情的使者、恋人的守护者，安格斯健壮的战士之躯与豪爽性格之下还住着一颗纤细而敏感的心灵。

　　他曾因为同侪忌妒其才能、侮辱他是父亲所遗弃的孩子而心情低落的垂泪；也曾对梦境中的少女一见钟情而患上相思病；对着养子迪卢木多、班布尔本，安格斯自愿抚育、并待他们同自己骨血一般的宠爱，而非将教养两个孩子视为一个责任……

　　正是这样一位性情真挚、凭着直觉与感性行事的博因宫之主，在又一年的冬季伊始让自己的养子迪卢木多带着礼物到了阿尔斯特国王在塔拉的河畔行宫时，众人是愣了一下便接受了。

　　接受之余，也开始注意起这个大多时间都被他们遗忘的丽芙公主。

　　「安格斯实在太让我惊讶了，」康马克国王对着迪卢木多玩笑道：「你若有空，替我偷打听下，我想知道丽芙这好吃懒作的ㄚ头做了些甚么，否则为何你的养父是这般的厚爱她？」

　　迪卢木多笑了，笑容依旧灿烂，但腼腆中又带了点缅怀，「安格斯很喜欢孩子──我猜丽芙吃饭的样子也让安格斯想到了我和班布尔本以前在餐桌上争抢食物的模样。」经历了一个夏季的骑士团生活让这个大男孩的气质蜕变不少，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刃，但这把利刃不是对着他们，因此在互动上竟给人多了几分安全感。而在外表上，他下颔更尖了些、五官依旧俊美、身形抽长，黑发的长度则是直到了耳际，不长不短的散落着。

　　这场会晤的第三位主角──坐在康马克脚边那铺着柔软毛皮小凳子上的丽芙，此刻正上下摇晃着手中的礼物。

　　礼物正是安格斯送的，方才她被叫进大厅时迪卢木多就将之送到了她手上。

　　一个手掌大的木盒子，盒盖上有着树木缠绕纠结成了十字纹路，盒身也有很多细致的图腾，排成一列的人群……她看不出给所以然，盒子摇晃了也没有动静，不知道里面能装着甚么。

　　「是身体康健的祝福。」

　　丽芙好一会儿才知道迪卢木多是在对她说话，然后又过了一会儿才知道对方是在指盒子的内容物，点点头。

　　迪卢木多对于丽芙呆傻的反应表现出了大多数人会有的反应，「这是安格斯送给你的礼物──安格斯，你记得吗？」他怀疑这个小女孩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他是我的养父。」怀疑丽芙这样年纪的小姑娘连他都不记得了，迪卢木多又说：「我们去年在这儿、在餐厅见过一面，你那时候一个人就吃了十块抹着奶酪的面包、三大片的培根，你记得吗？」

　　康马克暗暗惊讶于迪卢木多的记忆力，面上则是无奈的摇头，「她肯定忘个精光了。」

　　「我记得。」丽芙举起自己的右手，「安格斯……安格斯的头发像是马尾巴。」康马克忍不住笑了，但小女儿自顾自地说：「这是他去年送给我的。」她说的正是那个刻着她名字的白银手环。

　　康马克看着小女儿的反应──神情是不上心的、眨眼间又低下头观察起盒子，显得手中盒子更有魅力。

　　再看迪卢木多额头上的痣，爱之印记。

　　迪卢木多人还未到，吟游诗人便将这传奇的印记传入了阿尔斯特人的耳中──

　　芬恩带着随从到了山林打猎，夜晚借宿在近处的木屋中，木屋的主人分别是一位老人与一位妙龄少女，而正是这个少女，在借宿的当晚成了骑士们争相追求的对象，少女一个接着一个无情地拒绝了，最终迪卢木多掳获的少女的芳心，象征着青春的少女亲吻了他的额头打上了恋爱的印记。

　　当吟游诗人诉说着的俊秀少年以及那枚印记在女眷之中造成了多大的回响，康马克以为是诗人的夸饰，尽管今日早晨就有几位姑娘因为迪卢木多骑在骏马背上的风姿而激动的几近昏厥，撒出的花瓣则淹没了迪卢木多行过的道路，但丽芙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

　　「快打开！」格兰妮催促着，但这语气带了一点吃味。「好小的盒子。」

　　丽芙依言将盒子打开。

　　身体康健的祝福──空空如也甚么也没有。

　　格兰妮哈哈大笑，「恋爱之神肯定忘记把礼物放进来了！」

　　这个被公主视为失误的礼物与这份礼物原先带来的负面情绪很快被抛在脑后了。格兰妮拍了拍妹妹的脑袋，「丽芙，不要难过，这个盒子挺好看的。」

　　丽芙没有放弃，她小手伸进盒子内摸啊摸的，如果这东西原先被猜测是隐形的，那么现在他还加了一项无实体的属性，否则丽芙该碰触到点甚么。

　　不属于自己的、又不让自己心动的礼物彻底消失在格兰妮记忆中，她跑到一旁去跟自己年龄相近的女孩们热烈而兴奋的讨论起迪卢木多的种种。

　　高了丽芙一颗头的姑娘叫做艾恬，这时往丽芙靠近些，指着盒子上的纹饰说：「这是一个很棒的礼物，你看，这代表你。」

　　丽芙观察那些排成一列的小人，「我没看见我。」

　　「你当然不会看到你，这是亡魂──」短短的手指沿着人们排列的路线来到一条竖起的直线上打住，艾恬告诉她这是一道门，「──通往生界的大门，亡灵来到我们的世界后就会寻找新的身体来复生，这是森庆节的一部份，你诞生的日子正好就是重生的日子，所以这个盒子可以代表你。」

　　丽芙低着头，语气变得有些陌生，「你是说──我的灵魂跑到这个身体里面然后变成丽芙吗？」

　　艾恬点头，「对，我也是，大家也是──父亲说我们经过了千百年的寻找，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身体。」

　　「那……那么还会记得自己前世是谁吗？」

　　艾恬无奈的笑了，半训诫半玩笑的说：「这是一个很私密的话题，殿下以后不能逢人就问喔。」却是见到丽芙难得严肃，一张圆滚滚的脸蛋绷得紧紧的，艾恬不由得对这一话题多留了几分心，压低声音说：「我想有些人记得有些人遗忘了，不过我还记得。」

　　「真的？」

　　难得丽芙公主说话与反应都这样积极，再想到父亲的提醒，艾恬精神一振，面上故作神秘，问：「你保证不会对旁人说？」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说，不管是谁，就是格兰妮我也不会说出来。」

　　艾恬掩着嘴笑，「吓坏我了，我还以为公主要立下盖许了呢。好吧，我这就告诉你。我从小就常常做些非常相似的梦──我身体轻飘飘的、四周很温暖不过有点昏暗，有时是蓝色、有时是橘色、灰色……再大些我发现那是水流，他们包裹着、在我周身流动，我摆动身体避开礁石、顺着水流，有时我会不断向上的游动、探索，视线越来越亮、越来越模糊……」艾恬吐了口气，「这些梦境困扰我非常的久，父亲请德鲁伊替我窥视我的梦境。那位精通魔法的老者告诉我，那是我的前世，我的前世是一条鱼。」艾恬看着丽芙皱起眉头，笑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相信吗？我还是一条游遍世界，见识过世界尽头的鱼呢！」

　　丽芙瞪着地面自言自语着，「……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