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如是人间 ...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是个杏花盛开的季节,下着毛毛细雨,行人接踵摩肩,茶楼里说书先生神采奕奕,玄乎其神。
“这个花家小姐啊,明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让父母和窦家定下婚期,和窦郎相约断桥,卿卿我我。怎奈,大婚未到两腿儿一伸就去了,这让窦郎那一个痛不欲生,悲怆潦倒,立下誓言终此一生只爱花小姐,哪知未到两年新媳妇儿便进门了。”众人唏嘘不已:“这不是一生只爱一个吗?”
那书生先生眉毛一挑:“预知后事,请听下回分析!”然后便再也不讲了,众人骂了几句也各干各事了。
茶楼门口的包子铺生意甚好,热腾腾的包子味扑鼻而来,让人闻了食指大动,老板见来买的人多,笑得嘴都合不拢。一只脏脏的手伸过去悄悄打开蒸笼,迅速拿了一个包子,然后脏兮兮的小脸上画着奸计得逞的坏笑,张嘴咬了一口肉包子,满嘴油腻。
咬着咬着发现空气中有不确定因子......她抬头一看,老板正笑得阴冷,小眼睛里甚是凶狠。
“那......那啥,我路过......”她讪笑,露出两排白牙,只是那老板没那么好打发:“小崽子,敢偷我包子,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就撸起袖子要来暴揍她一顿,这小姑娘马上委屈掉眼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嘛,人家错了,人家从小就没爹娘全靠乞讨活下来的,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我......”她这么一嚎,就闻者为悲伤了:“我说老板,这也是个不大的小姑娘,至于吗?”“一个包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钱。”“......”
“老板,这个包子钱算我们家公子身上吧,另外再来十个包子给这个小姑娘。”一位穿着深蓝色布衣的仆人说道,而他口中的“公子”正在不远处,形貌迤逦,俨然的君子如玉,哦,旁边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女人。
窦展书......花栀惊讶,乖乖,这么快就遇上了?
没错,这个脏兮兮偷包子的姑娘就是花栀。说起来也玄幻,那日被那破镜子吸进去后花栀就变成了个十二岁的孩子,“借尸还魂”咱可以接受,但是,为什么跟她本身十二岁的时候一模一样?难道是重生,可是她灵位好好的摆在花家,时间也过去了两年,这样的重生有什么用?窦郎另娶,她想做小三儿也得再等三年啊......花栀只觉得会呼吸的恨。
不等她悲恨完,那边的蓝衣家仆已经把包了十个包子的布团递到她眼前,她僵硬接过:“谢......谢。”
此事到此也算画个句号了,只是不远处那窦郎的妇人突然背过头呕吐了起来,窦展书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轻抚她的背:“怎么了?”从花栀的角度能看见他紧蹙的眉头。他担心时爱蹙眉,以前她哪儿磕了碰了他都能盯着她蹙半天眉,而如今,这种待遇不属于她了......
这种感觉......真他妈不甘心!!花栀想冲过去抓住窦展书的衣领质问:你为啥变心就那么快!好歹也等个四五年啊!!!对于人间来说过了将近两年,可是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去阴间转了一圈后诡异重生,接着颠沛流离了那么几天而已。
窦展书将那女人打横抱起上了装饰精致的马车,低低的道了一句:“回府。”然后那马夫一甩马鞭,两匹良马一起“哒哒哒”的撒开丫子跑,车就在众人眼前愈行愈远。
花栀捂着心脏,这块儿受伤了呢......
她以为死了一了百了,反正人间那些爱恨嗔痴离她而去了,没想到真的是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她反而活了,但除了她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碗孟婆汤没让她忘掉一切呢?还是这只是个梦?花栀不敢再往下想了。现下也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因为抱着十个包子过日子的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这几日花栀总结出了一个道理:
没钱的日子活得像狗。
她十二岁那年......唔......她上一个十二岁的时候,因为马上就要被赶出学堂了,她心里极大的舍不得,对着爹娘哭嚎了半天也没有用,她娘苦口婆心:“儿啊,京城每个女子都是如此,十二岁以后就要养在深闺待嫁,当年你娘我也是如此,别闹脾气了。”她依旧不管不顾哭闹,哭得人心惶惶,因为小霸王花栀哭简直比母猪上树还神奇。
后来没办法了窦展书送了她一个泥娃娃,还是路上摊子卖的那种,扎着两个辫子,又大又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蛋,矮胖的身子,看着憨憨的很可爱,然后窦展书就趁热打铁一阵哄,其技术高超,花言巧语,妙语连珠,哄得花栀觉得这人不是一直跟着她的臭虫子了,然后她就乖乖的回家了。一顿狂吃后捂着被窝狠狠地睡了一觉,第二日以为自己还要去学堂,屁颠儿准备出发时被她爹抓回来,花栀这才反应过来她以后都不用去了,于是她就“真实”的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米虫生活了。
花栀觉得那样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埋头又吃了两个包子后花栀准备去东市看看今年有没有什么文韬武略的活动,富人很是无聊,每年尽是花钱办这种比赛,天子脚下就更不用说了。这几日花栀也是在等待这天。
即使是官家富人眼里的游戏,但是每年不要命参加的人也很多,各式各样,什么字谜礼仪口技,弹奏吹啦说唱,书法斗诗赋词,比武招亲,作画比赛,多得能办三四天。
向卖布的大娘借了一身男装,把脸洗得干干净净,顺了下毛,俨然成了一个稚嫩的小男孩儿,这种要斗文斗智的活还是用男人的身份比较好。
花栀到时现场早已白热化,已经过去了字斗和礼斗,前三名已经敲定,接下来是琴斗。对于琴京城倒是有不少“琴痴”,每年这个时候都不会放过“发扬光大”的机会。旁观参赛的人有免费的果茶可吃,因此众人也不慌不急,边听琴边吃果茶,好不享受。吹吹唱唱的花栀一点也不会,诗词倒是会背一些......本来是不打算出来献丑的,可是为了前三甲那丰厚的奖励她豁出去了。
轮到文斗最后一项斗诗赋词,花栀爽快的报名,等待着人发话。这次的主办人是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两个老爷们儿坐在高处笑呵呵,其间兵部尚书说了:“今乃清明,念此我想起了我逝去十载的原配夫人,不如诗词斗便以‘逝者’为题,祝兄以为如何?”后者答曰:“想不到李兄还是个念旧的,甚好甚好。”
如此底下的才子们便皱了眉,这不符合规律啊,过去五年都是一些以花鸟鱼虫为题,今年怎么那么深奥?眉头一皱再皱,终是提笔写字。
“一炷香到,请各位才子停笔。”马上有人来收走文案上的宣纸,教给后台几位有威望的宫廷夫子评审,三轮筛选,终于选出了前三甲。
“本次比试第一甲,怀安公子!”
众人惊呼,怀安公子可是个大人物,传说中七岁能诗,十岁能词,十二岁中探花的人,但偏偏......是个断袖!!天妒怀安啊!人群中辞去官职做个逍遥公子的怀安对众人抱拳道谢,然后便有人念出了他的作品: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众人脸上皆是痛扼之色,断袖就短袖,情深就好,也有才女遮脸哭泣,如此一个痴情男儿......为何是断袖啊!!!礼部尚书连说了三个“好”似乎是找到了知音,发现新大陆般看着怀安。后者翩翩一笑,风华潋滟,更是让人叹息......
“第二甲,江南小旋风。”咦?还有这种名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个有才的都不会用这么长的名字,一点也不文雅。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简单四句,尽是缠绵悱恻,好。”礼部尚书回过神来,也赞了两句。花栀暗自笑了一下,这礼部尚书倒是深情的,能想起死了十年的原配也不容易啊。
第三甲是个女子,倒也出乎人的意料,此女子是皇上的大女儿繁昌公主,今年也二十有余,尚未出嫁。
三人上台领奖,见第二甲“江南小旋风”竟是个十二岁大的娃娃,不禁赞叹:“果然自古才子出少年啊,如此年纪如此才华......”花栀被夸的飘飘然,虽然那词是她偷的,但是......没有人会知道。照例第一甲有五十两银子,一套文房四宝,第二名有三十两银子,绢花香炉一只,第三名二十两银子,但是人家怀安公子说了:“在下来只是打发时间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于我也没甚用处,便赠给这位少年吧。”淡淡的一句又引起观众的夸奖,花栀欣然接受,有钱不要是孙子。不曾想到那繁昌公主也说了:“宫里不缺吃穿,本公主来也只是图个乐趣,便也赠给这位小公子吧。”花栀就喜欢这种是金钱如粪土的土豪。
文斗结束后,怀安公子特地来到花栀面前跟她道:“不知小公子那四句诗是如何做出来的,在下听着着实眼熟。”花栀讪笑:“也不是做出来的,就是突然想起,正好拿来用一下。”怀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如此,小公子定是看过不少书。”
花栀继续讪笑。拿了银子就该跑快点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这时那繁昌公主也来了,简单而不失高贵的洒花宫袄,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妖娆不失高贵,绝艳不失温婉,公主就是不一样啊。她在花栀面前停下,也问道:“小公子今天作的诗,繁昌听着着实耳熟,可否请教一下公子?”花栀咳嗽了一下:“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怀安略带疑惑的看了看繁昌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
“既是值得深究的问题,不如换个地方再谈。”花栀觉得完蛋了。
“不必了,本公主等会儿还要回宫,不如就在这里说吧。”繁昌公主如是说道。哪知道那怀安没有刚刚的温润如玉了,瞬间冷脸:“既然公主殿下急着回宫,那在下也不留了,公主走好。”繁昌公主气的想跺脚:“本宫说在这里说就在这里说。”
“在下不是宫里人,照顾不了公主的刁蛮。”那怀安公子也来劲儿了,甩开衣摆就走,只留给余下的两人一个如竹清雅的背影。
这戏看的花栀莫名其妙,繁昌公主一气之下对着怀安的背影踢了一脚,冷静下来后看到目瞪口呆的花栀不禁羞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