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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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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女儿一块儿去检查的李哲文夫妇在磁共振室外看见医生把胎盘接到了手上,晕血的李哲文看见那一团血污倚在墙上撑不住地往长椅上滑。
窦医生叫夫妇俩坐门外等着便推着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体的桐溪进去了。将桐溪放进磁共振台上后,屋内几名医生都围上显示器前,查看她的脑部图。
扫描红外线不停地从前往后扫向桐溪的头部。
“老师,我没看见淤血。应该没有发生颅内出血。”其中一名助理医生说道。
“嗯,我再看看,你们准备一下把她推去下一个检查室吧。”窦医生坐在桌前慢慢将扫描图放大查看,细细地看着中间和下丘脑的部位。
八个月前,桐溪的头部刚经历了一次大手术,原因是脑瘤。
那一天桐溪站在斑马线那头等绿灯,突然眼前发黑、两耳失聪,没坚持几秒就顺着红绿灯柱滑在了地上,另一头指挥交通的交警冲过来将她送往了医院。
不巧的是,当日的急诊科患者如云,桐溪发病的日子正好碰上了市里百货大楼清货,居民在楼内因为争抢引发了恶性斗殴,踩伤、跌伤、打伤的人数众多。又由于市里路面交通仍很复杂难以疏通,所以还未等来得及联系上桐溪家属到来交警就急匆匆地先行离开了。
醒来的桐溪看见自己半个身子都搭在一个鲜血淋漓的壮汉胳膊上,控制不住一下子就吐了出来,迎来第一次孕吐的桐溪却以为自己是因为晕血才出现了犯恶心的反应。
一旁的壮汉本就还燃烧着熊熊怒火,见这个女人瞥自己一眼就吐了更是不爽,“要吐滚一边吐去!真恶心!”说完就推了她一把。
没想到在壮汉看来只是轻轻的一推,真把桐溪给推下了长椅。桐溪以一种扑往地面的姿势砸在了地上,虽然双膝着地没有撞上肚子,但上半身因为头晕无力手肘没撑住直接让脑袋磕在了地板上。这下桐溪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急诊科一名负责联系家属的护士挨个儿将昏迷过去的病人的手机摸出来,好在也没几个是昏迷的,查到桐溪的时候,桐溪正好被壮汉从地上抱到急诊科床铺上。
脑袋还冒着血的壮汉一脸无措地不停向护士解释。他知道,在百货大楼里大家扭打在一起,最终就算出了事,除了有人命在身上的会被抓起来,他这种起哄的是不会被怎么样的。可这个女人不同,那是医院的走廊,还那么多人看着,如果这女的真这么弱不禁风,那他就完了。
“你跟我说没用,跟患者家属解释去。”护士没有理会大汉,将他推开走到床前翻起了桐溪的包,查看手机通讯录后拨通了排在第一个的电话号码——爸爸。
半个小时不到,两家家属纷纷到场,除了权封夷和李淇佟——一个躲在部队、一个待在学校。
醒不过来的桐溪被紧急转移出急诊科送往外科室。用上半天直到天黑才做完那一整套检查,医生找到了李爸爸告诉他:“先生,你女儿有个脑瘤,虽然还不大,但上午摔那一下摔出问题来了。”
“脑瘤?我女儿怎么会有脑瘤这种东西?是不是检测……”李爸爸嘴唇煞白,想到一整个下午的检查,应该不是检测出了错,李爸爸声音发颤,舔了下干燥的嘴唇问道,“那我女儿、为什么一直没醒过来?”
“这样吧李先生,你们尽快联系一下我们院的窦副院长,他很擅长这个领域,”说着那医生就从桌上摸出一张白纸写下一串办公室号码和他的办公室地址,“我也会让我的助理联系一下他,然后将情况跟他说一下。我恐怕能力不够,你女儿的情况要复杂一些,而且她现在怀孕了,大概快两个月的样子。我到现在也没查出她醒不过来的原因。”说完将那张纸递给李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出去查看别的病人了。
打完电话后双腿发软的李爸爸在女儿的病房外坐了许久,想到女儿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小生命却又可能随时离他们而去,李爸爸就控制不住自己通红的眼眶。
接手的窦医生是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几乎灰白,是市里脑瘤方面的专家。
拿到所有身体检查的影像、各项检测数据和CT片后,他将家属请进了屋里。窦医生让李哲文夫妇俩上前一步到电脑前来看,他指着头颅中央的位置一块小球似的的地方,“你女儿确实得了脑瘤,”接着将这一块圈出来放大,“是在中间接近下丘脑的部位。虽然不大、是良性的,但是根据今天急诊科留下的病理情况,她很有可能已经开始出现了晕眩的情况,而且脑部神经错杂,很有可能还有其它神经受到压迫的现象,这个得等她醒来才能知道。不过她到现在没醒来可能是脑袋撞地时震动了那块脑瘤。这只是我目前初步的推断。”
范妈妈看着那一小块白块,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哭了出来。权妈妈上前抱住她出了房间。
窦医生对这两位父亲说道,“最好的办法也许是切除肿瘤,如果无法完全切除干净需要之后再加上放化疗,最理想的状态是达到最终完全清除干净。”
双方父亲沉重地对视了一眼,李爸爸说:“那就切除吧。”
窦医生答道:“我还有负面影响没告诉你们。你女儿那块肿瘤所在的区域主管人的记忆和性格,这种肿瘤是胶质瘤,表面布满绒毛,在脑内多呈蟹爪样浸润性生长,与正常的脑组织并无明确的边界,所以我得多切一些,”窦医生停顿了一下,“也就是说术后你女儿可能出现记忆内容受损,性格也可能会发生改变。”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可以改用伽玛刀或射波刀疗法,配合定位放疗,伤害会小一些,失忆和性格改变的可能性也小些,但同时,她完全痊愈的可能性也小很多,”接着,窦医生将桐溪的彩超图放在电脑屏幕上,“而且还有一个问题。直接切,如果切干净了后期的放化疗可以视情况而定,能免则免,或是在孩子出生之后再进行,但采用后一种方法,那你女儿必须立刻开始接受化疗。那就意味着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必须先打掉。这对于她现在的身体而言,有害无益。所以这两个初步方案,你们先综合考虑一下吧。我知道这很难决定,但现在越快做出决定越好。”
权业宁将手搭在李哲文的肩上,面色苍白地问窦医生:“那溪溪用前一种方案直接切除脑瘤能活得更久是吗?”
“相对而言,是的。”
“能活多久?”
“她的这个脑瘤不算太大,一粒绿豆大小,效果理想的话再活个十年没问题。”
李爸爸再也忍不住眼眶的热泪,耷拉下来的眼皮让他看上去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才十年,我的女儿现在还正年轻,十年哪里够?更何况要是效果达不到那么理想呢?”权爸爸也红了眼睛紧紧拥着他的肩。
“我是医生,不能对病人做出百分百的保证。只是就理论和过往的病例而言给个相对保守的上下限,医学上不也常有这样那样的奇迹嘛。你的女儿也只有接受过治疗后才知道结果,也有患者得过肿瘤医好后还活到了八九十岁。”
在门外两家细细商量了半个小时以后还是决定使用第一种方案,直接切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