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君蓦然

5、有匪君子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萦绕在耳畔的声音低柔中带着几丝沙哑，愈发撩人心弦。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那个人眉眼如画，在朦胧梦境中向他盈盈走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恍惚间周遭已是一片黑暗，视线所及唯有眼前这人。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他轻启薄唇，水袖轻扬，长剑破空，舞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恍惚...还是当年。
　　“刃雪...”即墨翎踉跄着起身，想靠近那宛若天神一般的人。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即将触碰到那袭红衣的一刹那，他张开怀抱，那个身影却蓦然消失，再无处寻觅。
　　“刃雪！”却是...再无人回应。
　　桃花寺。
　　正值桃花盛放的时节，后院那棵古老的桃树下，有花瓣不断坠落，纷飞若雨。桃花雨中那袭红影翩跹，携着艳丽光华恣意舞动，恍若那挣脱了世俗桎梏的九天谪仙，只回眸那惊鸿一瞥，竟美得惊心动魄。
　　即墨翎出了房门，斜倚在廊柱边，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刃雪...”极轻的两个字自他唇齿间溢出，即墨翎失神地抬手，似是想要触碰那个人。
　　那红影一顿，猝然转身，微凉剑锋直指来人。剑光一闪而过，那人衣袂带风，却在距他不过半尺之距时蓦然收势。
　　“你，”那人冷冷看着他，声音清澈，宛若玉碎，只是略显苍白的唇瓣之间吐出的字眼却是疏离之至，“找死。”
　　“刃雪，”即墨翎抿了抿唇，“好久不见。”
　　言语间有粉色花瓣坠落在颜玨的肩上，即墨翎神情微动，扬袖想为他拂去。那人却是蹙起了好看的眉宇，以剑格开了他的手。
　　“离王，请自重。”
　　“你...”他眸光一凛，双手覆上颜珏的肩，“可是还怨我？”
　　“怨？”颜珏眸光冷彻，冷笑道，“在下不过一介平民，能怨王爷什么呢？”
　　他与眼前这位王爷的梁子在昨夜算是结下了，所以这话不乏讽刺，然而听在即墨翎耳朵里又是另一层含义。
　　“刃雪...”他脸色变了几变，幽深眼瞳直直盯着面前的人，“你且信我。”
　　“呵，信你...”
　　“信我啊！”即墨翎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有些无奈。
　　“信你？”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紫衫男子笑容慵懒，一双璀璨桃花眼中盛满华光，“你要我家月月信你什么”
　　说着君无邪折扇一开，刻意忽视颜珏足以在他身上捅出千百个窟窿的眼神，边摇着扇子边笑得一脸不正经，“你看你这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要没个名分我家月月可不跟你走啊！”
　　“君无邪！”
　　时间倒回到昨夜的邀月楼。
　　“刃雪...”玄衣男子眸光半醉，步伐有些踉跄的走上高台，倏然张开双臂，一把将那红衣人搂入怀中，口中喃喃低叹，“你回来了。”
　　颜珏一曲舞罢，行礼过后正欲退场，眼前的光线却被尽数遮挡，鼻尖萦绕着淡淡幽兰香，竟莫名熟悉，饶是他亦是微微一怔。失神间身子被人紧紧拥住，昏暗光线下那人的面容蓦然放大，接着唇上传来柔软触感。
　　隔着重重面纱，他的唇印上他的，那般小心翼翼，仿佛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台下离王带来的宾客们纷纷离座，识相地退了出去。
　　颜珏仿佛蓦然惊醒，愕然瞪大眼睛，身体却是先于思想一步反应过来——他抬手一掌劈晕了他。合眼那一刹，那人眼中恍若倾了漫天银河，溢满星光，是三分醉意六分怅，再添一分他不曾了解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