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仙》柳六

1、C1

　　“乱世之中哪里顾得上情爱呢，锦儿，你怎的如此执迷不悟？”
　　那人依旧是面带桃花色，纤长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一下下，明明是那样温柔的动作，我却冷得不住颤抖。努力地睁大眼，可雨势越发的大了起来，暴雨成灾，而我注定在这样的夜晚离去。
　　想着，我不由得笑了起来，直直撞进他的眼眸，却寻不到一丝一毫熟悉的过去。过去，哪里还有过去呢？
　　“夜宁，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我们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啊，你刚来晋国。就在那里，那片花丛里，你送了我那个花环。记得吗？”我颤抖着声音，哆嗦着伸出了手，想要最后挽留他。
　　然而我进一步，他退一步。
　　我轻笑了一声，是啊，于他，早就没有了爱，或者从来没有过。
　　我一步一步向着花丛走去，那样娇美的花啊，如今也在暴风雨中零落一地。默默地蹲了下去。
　　“是多久以前呢，你还抱着我在这里陪我赏花赏月呢。”我轻轻地呢喃，抬头望了望天，只有银针一样伤人的瓢泼大雨，哪里还有那样温婉的月光。
　　嗅了嗅花，早已不在乎了啊。
　　站起身，环顾了四周，是一盏盏灯笼，一具具火把，还有一排排弓箭手。火光应该是温暖的啊，怎么这样冷呢。
　　“锦儿，”他在十丈远处呼唤我，那样淡漠的神情，说了相遇以来最长的一段话，“我第一日见你便是不甘的。我们相当的年纪，因为国力的不同，生活天差地别，不是吗？或许我是感动过的。但我蛰伏这些年，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罢了，毕竟你是无辜的。”他罢了罢手转身。
　　我满心欢喜地以为他要放我离去，竟仍不死心地追问他“你可曾爱……”只是，话音尚未落，背后、胸前，早已身中万箭。
　　我嗅到了血腥味。听到了父皇母后皇子公主各宫嫔妃哭喊的声音，拼死护卫皇家的将士的喊杀声。
　　渐渐的，一切声音都淡去，他说：“锦儿，为你留了全尸，你欢喜吗？”我想我应该是欢喜的，想要睁开眼笑却发现自己满口鲜血。
　　他叹了口气，捧着我的头，那么温柔地抚摸着。我用了全部的力气，告诉他最大的秘密。
　　今天早上才诊了喜脉，我一整天的欣喜，那么欢喜啊，在晚上统统化为了泡影。不把这些苦痛还给他，我不甘心啊，不给他最后一击怎么行呢，怎么行呢……
　　“我……你……有孩子了，不足月余。”
　　我看着他整个人震愣在那里，忽地，他落荒而逃……
　　闭上了眼，断了最后一口气，泪和血就这么交融着，我竟在这样一个雨夜以这样的方式离去……
　　“上仙。”身旁的仙婢低低地伏在地上，那般华美的衣裳，姣好的姿容，四周仙气缭绕，我低低一叹，果然又回了这九重天上。这是第几次了呢，距离刑满又还需几世呢……
　　“娘娘，请服下这颗药丸。”奈奈直直地跪在地上，和上几次一样，畏畏缩缩，不忍给我，却不得不执行那个人的命令吧，六百年前她升仙时就跟在了我的身边，却还是这般不果断啊，这让我怎么放得下。一颗药丸，呵，不过是为轮回时痛苦记忆锦上添花罢了。
　　我站在凌云台边，俯瞰人间仙境良久。
　　同样的步骤，还要重复多久呢。还要多久你才能满意呢。
　　终于，我伸手接过那颗药丸，一口吞下。几世的轮回，所有经历的痛苦和折磨从各个方向向我涌来。
　　罢了，你开心，也好。如果这样能弥补自己当年………
　　尽头，站立许久的玄衣男子收拢了折扇，喃喃自语，“即使这样生生去轮回，也始终不愿低头吗……”忽而又讽刺地笑笑，最后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