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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日子以恒久的姿态不慌不慢地走过。不经意间,忽而发现岁月染白了头发,沧桑了门前的梧桐树,连云卷云舒,用浑浊的双眼看起来,都显得是那样虚茫。

      一天过去还有一天,在意你迟一些,仿佛并不是一件过分的事。

      殊不知一个猝不及防,离你最近的人会猛然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人们怀着悲痛却淡然地心情告诉你,他化作风化作尘土去了,是你此生再也寻不回的遗憾。

      明明还曾触手可及,可却成了再也遥不可及。

      就恍若你习惯了每日清晨推开门看见得那棵梨花树,它忽而死在一个冬日里,后来的每一天每一个清晨你推开门时,总还会盼着那棵梨树死而复生,如雪般的花朵开满枝头,清风拂过,幽香袅袅,如陈年老酒般醉人。然而当你推开门看见那黑黝黝的朽木时,你的心咯噔一下,空落落的,好像一直习惯着的东西蓦地消失了,总有些不适应。

      树是如此,更别提经受着生老病死的人了。

      凌迟般的声音终是决然响起,混着哗啦啦的雨声,如判决般斩钉截铁地落入梁采薇的耳里。

      那持着黑伞的人敛着悲痛的神色,不忍心地朝梁采薇道:“二少奶奶,梁太太和梁老爷,已登仙去了……您……节哀顺变吧!”

      大雨磅礴,雷声雨声嘈杂在一起,梁采薇身子一颤,手中的书啪嗒又落在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鞋头,鞋面上,正是绣得花好月圆地模样。

      “你说什么?”梁采薇恍若没听见般淡淡转过头,依旧是一副寡淡的面色,眸中自是不肯相信,渴望着这只是一场笑话。她急切地看着持着黑伞前来报丧的人,从秀秀的伞里走了出来,大雨浇灌着她娇小的身躯,凉意彻骨,洗刷着猛然被刺痛的心。

      她扬起头再一次抱着侥幸的态度迫切地问他道:“你说什么?”

      持着黑伞的人不语,眉眼里是道不尽的同情与悲伤。

      秀秀将梁采薇拉过,哽咽着朝梁采薇道:“二少奶奶,生死有命,我们也奈何不得,您还年轻,总要打起精神来过往后的日子啊!”

      梁采薇怔然哭出声,蹲下身拾起那本姑母送给她的三字经,却无力拿起。她抱着那本被雨水打烂的书视若珍宝般的搂在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秀秀蹲下身轻拍着她的背,她好似找到依靠般靠在了秀秀的怀里,泪水不能自抑,伏在秀秀的肩头哭到睁不开眼睛。身子由于哭泣剧烈的颤抖着,被雨水打过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死攥着那本姑母送给她的书。遍地的白梨花映衬着此刻的凄清,被雷电撕扯着的天空,依旧毫无顾忌的冲刷着大地。

      可是悲伤冲不走,罪孽冲不走,懊悔与遗憾冲不走。

      它冲走的,是沉浸在过去岁月青黛色难以触碰和回望的时光。

      那时光里,大雪纷扬,身穿凤冠霞帔,红妆可人的女子正坐在铜镜前轻抿朱唇。站在她身后持着木梳子着如木兰花般淡雅哀愁的妇人,始终保持着温和的面色,朝镜中的女儿含着欣慰地笑意。

      她带着柔和明亮的眼神,将新娘子头上的珠钗一件一件缓缓拿下,一手握紧了她如瀑布般及腰的长发,一手执起桃木梳,静然道:“女儿出嫁时,做娘的是要给她梳头的。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梁采薇以为,她会一直看着自己和顾少洹举案齐眉,等到儿孙满堂的那一天。

      至少她的离去,不该这般让人难以接受。

      失去至亲的痛苦,原来是这般让人令人发狂,甚至决然地想要同她一起而去。

      仿佛往后的日子再也没了光亮,活下去的漫漫时光里,风雨漂泊的江南水乡里,梁采薇无法想象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顾少洹,你在就好了。

      顾少洹,我只剩下你了。

      悲怮的哭声早已惊动了顾家众人,消息传遍了顾府,闻者皆扼腕叹息,却无一前去探望。

      少清撑着伞站在雨里,身后的梨花树的叶子被雨水冲刷的绿意更加清脆起来。他撑着一把青色的伞,微抿着唇,立在白梨花落成的地上,恍若从画中走来。

      没有人能比他更懂丧去至亲的痛楚,也没有人知道,当他知道最疼自己的二哥娶得人叫做梁采薇时,他是如何的黯然神伤。

      顾少清望着在秀秀怀里哭嚎着的采薇蓦地心疼。他也想让出她的臂膀,给她依靠。他也想在她痛苦无助时给她名正言顺的安慰和怀抱。他的心疼只能止于心,不能向前一步也不能多走一步。就如他现在这般,只能撑着伞站在雨里,看着她痛哭悲伤不能自已的模样却不能上前拥住她说,我来了,不必怕。

      顾少清无奈地垂下了头,踏着梨花而过,那在雨水里沉浸着的白色很是扎眼,顾少清扬起头来对着扑面的风雨,听着身后的哭声,强忍着自己不回头去望。

      她不再是儿时的采薇,小声地在梅花树下啜泣着,看见他提着灯笼走来,攥着衣裳怯弱地看着他。他像个大哥哥般温和地含着笑,轻俯下身,朝她伸出手道:“我来了,不必怕。”

      这样多年未见,记忆早已褪去了颜色,她怕是早已忘了吧。

      少清攥着伞的手又握得紧了些,怔然回过头神色黯然地看了采薇一眼,终是无奈地转身离去。消失在潇潇风雨里。

      远在宁州的顾少洹对梁家家破人亡的消息并不知晓,依旧拉拢着生意场上的熟人,打探着关系,还在想着如何让梁家喘过这口气来。

      第三日的商会改成了聚会,何老板终于没再失约,由助理陪同着前来。何老板今年已有六十来岁,看起来却要比顾秋生老很多,头发已花白,面上的皱纹也蔓延了开来,神色带着淡淡地威严,穿着改良的唐装,两手杵着拐杖,站在众人的面前。

      这日的人比前几日要少得多,何老板因年轻时和顾秋生颇有些交情,所以看到顾少洹时,也是欣慰地一笑。

      顾少洹上学时,穿得都是中山装,平日在家里穿得便是长衫,谈生意时,便身穿正装,西装革履,气质分外地出尘,多了几分潇洒冷峻。顾少洹今日穿得便是一身笔直黑色的西装,里面是件白衬衫,目光里含着暖意,面色却是淡淡地,与宾客交谈时嘴角勾着的笑意分外令人沉醉。来得年轻小姐们,不免要举着红酒,多看他几眼。

      沈月心摇晃着高脚玻璃杯里面的红酒,看着倚在角落里头的顾少洹轻轻一笑。托着腮静望着,时不时地抿一口红酒。

      “那是江南顾家的二少爷,已经娶过亲了,你呀,就别惦记着了!”女伴笑她看得痴迷,轻点她的头嘲弄道。

      沈月心听是江南,不免一怔,女伴误以为她真是对那顾少洹一见钟情,不免又劝道:“要不你过去再问问,说不定是我瞧错了呢?”

      沈月心轻哼一声,不屑道:“追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何必惦记着他?”

      女伴掩着嘴咯咯笑道:“我看你是不敢去吧?”

      沈月心一挑眉,灌了一大口红酒,脱去身上的白狐毛披肩,露出妖娆的身材,踩着高跟鞋,媚眼如丝的看着女伴,按着桌子俯下身朝她勾嘴轻笑道:“有什么不敢的?你给我看好了!”

      顾少洹老远的就闻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紧紧一蹙眉,抬眸便看见沈月心举着酒杯朝自己走来。

      不同采薇的温婉端庄,沈月心倒像是宴会上花瓶里插着的红玫瑰,明艳不可方物。她含着明朗傲然的笑意,眼神摄人魂魄,引得不少年轻俊朗的男宾客侧目。

      顾少洹显然是不感兴趣,只淡淡瞥了一眼,便低下头了头,独自抿了一口红酒。

      沈月心见顾少洹这般淡然的模样,不由得气急败坏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夺过他的酒杯道:“你没瞧见本小姐?”

      顾少洹看了沈月心一眼,拿过她手中的酒杯,红酒微晃着,顾少洹看似客气的轻笑道:“我适才正在想着我家中的夫人,并未在意有人走来。”

      沈月心不觉尴尬,上下打量了顾少洹一番,嘟囔道:“唬谁呢?我都还在上学呢,你能有多大?”

      顾少洹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道:“随你。”

      沈月心兀自摇了摇头道::“我不信 ,你若是真这般念着她,应该带她一起出来才是。”

      “带她出来做什么?像你一样招摇,被其他男人觊觎着?”顾少洹并不看沈月心,反问道。

      沈月心一听这话,脸涨得通红 ,气恼地讲手中的酒泼到了顾少洹的脸上,蛮不讲理地哼了一声道:“流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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