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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荒诞的时代,苦难的童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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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投井的事发生后,父亲就很快回家了,他被下放到一个机械厂当工人。但母亲的精神状况越来越不好。
有天晚上,我睡在外祖母房里,被说话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看到父亲和母亲正笑咪咪地注视着我,“阿宁,看看爸爸给你买来什么了?”父亲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娃娃给我看,我高兴得跳起来,一把抓在手里,“啊,布娃娃,我好喜欢,好高兴。”母亲好象胖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抱起我,把她的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
我只觉得父亲、母亲好象是出远门回来了,听大人们说是去湖洲给母亲看病。湖洲在哪?为何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看病?后来的日子里,我慢慢懂了,也明白了母亲得的是什么病。
我一下子成熟了,开始帮着母亲做家务活。六岁,我每天早上起来要去买菜,那时候买肉要排长队,所以天没亮,我就要出床,去买五毛钱的肉末------,白天还帮助小姨绣花,煮好饭,等哥哥放学回来炒菜。八岁,我会缝被子,十岁,我给我自己裁缝了一件漂亮的牛仔衣。
父亲很忙,他在学机修,每晚天黑了才回家。母亲的病时好时坏,上班时间也是断断续续。在我上学的第一年,母亲在单位又受了委屈,单位就在东门口,她一气之下就从新江桥跳了下去,幸亏有好心人看到,及时把她救了上来,这次父亲就直接把她送进了庄市精神病医院。以后每次母亲发生极端的行为和说不正常语言时,父亲就只有一个办法,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
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她把父亲及其家里的亲人也当作了敌人,她怀疑父亲下毒害她,说外祖母与父亲是一派的,舅舅火大了要打她,父亲常常躲在厂里不回家。于是照顾母亲的担子也落在了我们兄妹的身上,我们除了做饭做家务,还要监督母亲吃药、防止她做傻事,母亲不肯吃药,常常把药藏在舌头底下,每次当我哭着求她了,她才乖乖地把药吞下去。
我非常好强,也非常要面子,虽然在心底里很自卑,但是我从不抱怨,反而坚强地面对。老师来家访了,见到的只是在幽暗的灯光下认真写字的我。我学习努力,成绩优秀,热爱集体,勤劳勇敢,还喜欢舞蹈。小小年纪就懂得再怎么苦,也不能在人前流泪。可是有谁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她肩上承受的是什么样的担子啊。
母爱是天性,一双儿女永远是她的宝。她总把好菜、好东西给我们兄妹吃,每月发工资的那天,她总要叫我去“阿毛饭店”买肉丝豆腐羹、咸菜黄鱼汤,说我们在长个子的时候,要吃得好点。有次,我在镜子前梳头,发现母亲在我背后痴痴地看着我,她的眼里充满着慈祥和柔情。我问她为何这样看我,她说,“我女儿好看,一个人比我女儿好看”。每年期末,她总会拿着成绩报告单,挨家挨户地给邻居们看,“你们看看,我女儿成绩单上可都是优啊,”她为我骄傲,她看见我一哭就心疼,她总说“阿宁,不哭,不哭,妈妈听你的话,妈妈听你的话。”可我却利用她对我的爱,欺骗过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