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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   四个月后的一天
      已是初秋,夏意早溜的精光。

      法律系专科教室最后一排。
      “我上次和你们说得那个事情,觉得怎么样?”马力压低了嗓门,饱含期待地看着旁边的两个人。
      “哦,打工那件事?季辰說他在考虑一下,同意了我就去。”川浅雪轻轻应答。

      自从川浅雪和季辰的关系被误会后,丑闻暴露地离谱性就越来越高,直到有一次,川浅雪忍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叫季辰去教导处,让主任来个澄清关系的广播。这种方法也是不被逼到绝路不会用的。不过尴尬的方法效果往往是很好的。八卦论点没有了,胡言乱语也减少了很多。从温柔的男女关系变成了和谐的兄妹关系,总算是正常了。
      “那么,这位尊贵的吴漫漫小姐,您的打算是?”
      “浅雪去,我就去!否则一个寂寞的要死。”
      “我不是人阿?”
      “你算半个!”

      川浅雪忍不住微微一笑。
      眼前的吴漫漫,不知不觉已从死对头变成了最要好的知心朋友。彼此也逐渐感受到了友谊的真谛。她们仍会用挑逗的语气时不时讽刺对方,但却显得更加亲密。接着又是马力的加入,这个和吴漫漫对骂的猛男,若是要仔细回忆刚进这个学校的种种,恐怕也很难想起来了。
      一眨眼,“纪枫日”来了。当然,这不是什么传统节日,而是瑕英历年来的校节。据说创办这个学校的校长,为了纪念死去的爱人,而亲手在校园里种下了整整100课红枫树。一旦入秋,在一个固定的时期内,它们便会大片地盛开,骄紅似火,妖艳如霞。的确是很迷人,很迷人的景色。凡是瑕英的学生,无一不盼望着这个“纪枫日”。因为红枫的盛开最旺的时候会持续15-20天。按照创建人的意愿,将会給每位同学放18的假日,也只有这个学校拥有如此特殊的假期。所以全校上上下下的师生,都觉得生活在瑕英是幸福的!
      当天下午,各班都宣布了假期安排。于是傍晚,瑕英学院便显得格外宁静。要留下这丝幽寂的美丽,送给红枫绽放的英姿。

      晚饭后,阳台的小石凳上。
      “马力那边的安排,沒问题?”
      “是。哎呀,哥,你就别瞎操心了。不就餐馆里打打工,反正闲着没事干,学校也沒什么实践项目,就让我去吧。”
      季辰眯了眯眼,显然还有些顾忌。“早上几点出门,几点回家?”
      “早上九点到那里。十点下班,十点半以前应该能到家了。”川浅雪偷偷瞄了季辰一眼,发现他的眼神中还残留一丝犹豫,“我又不是小孩子,吴漫漫陪我一起。况且餐馆也是马力他爸爸开的,这么好的体验机会,不是随便可以得到的呢……不信你可以来探班阿,我每天可以拿50元,如果爸爸妈妈知道,肯定会支持我的。这样一天多充实,而且那家店是供西餐的,环境很好!还有……马力的家人对同学很友好的,他爷爷的性格外向,健谈!奶奶热情好客,肯定对我们……”
      “好啦好啦。就算为了说服我,也不用把人家爷爷奶奶搬出来吧?我不打断你,你是不是就要把人家祖宗说进去?”他笑了,温柔地轻风拂过,伸出手抚摸着浅雪乌黑的柔发,“傻瓜……求我的时候又变得这么小孩子气……你早点回房去休息吧,明天精力充沛些,别弄到最后给人家添倒忙!”
      “哦?这么說…你是答应了?诶~看来学法律的就是不错。你明天就等着回来看我的50块钱吧!”她说着,傲慢地昂昂头,站起来,准备离开。
      好像我沒看见过50块钱一样……季辰鄙视地瞅着她,“等一下!”
      “怎么?”
      “明天,穿的越简单越好。”
      “……知道了……”刚才还有一点精神的川浅雪,眼眸中闪过一缕失落,“该死的哥哥……”

      *** *** *** ***

      锁寂休闲餐厅
      名字蛮高雅的,川浅雪和吴漫漫都这么认为。
      咖啡色底板,玫瑰红的店名,在整条商业街内颇为耀眼。
      吴漫漫拉着川浅雪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打工的,那个,马力是这里老板的儿子吧?”
      “哦!原来你们就是马力的同学阿!不好意思,请二位跟我来。”一位服务员将两个女孩带进二楼长廊最里面拐角的一个透明屋里。
      马力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翻阅杂志。

      “阿力,你同学来了。”
      这个猥琐的称呼震撼了川浅雪和吴漫漫。

      “来拉,真准时,我先告诉你们分别做什么吧!”马力轻轻地放下月刊,从头到尾地把两人扫视一番,然后断言:“浅雪,你作服务员,负责客人的就餐。吴漫漫……你去厨房做清洁工作,正好今天有一个职工请假了。”
      “厨房?!清洁员?!我才不要类!!我也要做服务员!”
      “可是只能有一个人去当阿!”
      “那我换浅雪!让她搞厨房去!她有洁癖的!超级适合!”

      ……川浅雪顿时无语。

      “这样子伤脑经了……”马力想着想着,又仔细地看看两人的着装,发现川浅雪无论是体型,穿着,容貌来说都不大适合去厨房,米白色的波浪裙裤,淡紫色的丝绒衣,很容易就会弄脏,而吴漫漫一身棕黑的风衣,就算染上點什么也看不出,所以他还是决定——川浅雪招待客人!虽然这一安排使马力遭受了吴漫漫小姐的“天马流星拳”和“旋风口水”的攻击。
      来就餐的人果然很多。一群群的进进出出,一声声的欢迎光临。在锁寂休闲餐厅的空间里回荡。终于过去大半天了,已是傍晚六点多,凑上人们的下班高峰期,生意也变得更加兴隆了。
      “两位慢走,欢迎再来。有一桌离开了。川浅雪端起餐具,垂头叹气地走向厨房,她深深感受到劳动的艰辛!
      锁寂里依旧杂声不断。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畅饮畅谈的气氛中时,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修长而俊美的轮廓,起初誰也没有注意到。
      只是落日的余晖早已退去。街道上华灯初上,斜射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柔和得有些落寞。不小心映在了少年的半边脸上,给他增添了几分傲气。
      他一直朝里走去,轻轻地绕过一桌桌客人,最后步伐停落在了那个刚空出的位置上,很有趣,正好也是餐厅的中心。他稍稍抬头,漠然地环顾四周,是想找个再僻静些的位置,可惜,都爆满了,少年沉默片刻,入了座。
      又是静穆,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原本沸腾的喧闹瞬间被凝固了。
      对,这是他与生俱来的魔力,所以早就习惯了。

      “那个……那个人不是去年一个娱乐节目的冠军吗……让我想想是哪个节目……”
      “华丽美少年大比拼!去年我一直看的!!!祁研一祁研一!他是祁研一!!!”
      “对哦…沒往演义圈发展,太可惜了……”
      “他是第一个拒绝伊海集团整整17次!!17次的明星啊!”
      “我想过去要签名!!可是……可是他看上去冷冰冰的……虽然电视上看他的时候,感觉蛮易接近的……但是!他笑起来!诡异地让我外婆半夜都睡不着觉!”
      “唉~越是美丽神圣的,越是布满危机的……”

      凝固的同时,有忍不住涌现出一丝丝窃语。

      “老公!那个是祁研一!!坐在中间的那个男孩子!就是去年我们一起在我妈家看的那个节目,他拿了冠军!记不记得?!老公~~”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高中生嘛!”
      “那是去年,去年去年!他现在肯定高中毕业了!你看他……!真的太!!太美丽了!!比女人还要美丽!不不不!美丽中还带有俊气!老公老公!!今天带我来这里吃饭太明智了!”
      “你到底爱他还是爱我!祁研一祁研一的没完!长那么难堪!还没我帅!”
      “你嫉妒他!老公,不许你侮辱他!”

      然后议论声,赞美声,连连不断。

      “一杯抹茶味的雪雹。”他淡淡地对服务员說,仿佛周边的一切他都排斥在外。
      “今天走桃花运了……!”服务员兴奋地嘀咕着,“你就是祁研一吗?”她的声音发颤,饱含期待地看着这个少年。
      “是的。”他没有回望服务员,但琥珀色的皮肤上还是抹过了没有形状的温柔。
      “那…那…能给我你的签名吗?”服务员这一问,餐馆内所有的人都“唰”地盯住这边。
      “我点的东西,麻烦你能快点吗?”
      他回绝了。语调像梨花瓣一样柔软,却让周围的气氛像冷冻了一般,服务员尴尬地一笑,拿着单子快步离开。
      方才那些也想要签名的人,心都纷纷死了。嘴上还不停地念道,幸好没有去冒犯他,美丽的东西还是远远关注比较安全。

      冷饮递来了。他淡笑着說谢谢。
      薄嫩的唇,轻轻贴上透明的吸管,然后闭上眼,慢慢允吸。
      在如此热闹的环境里,唯独这个身影散露着缕缕雾气。
      安静地,妖美似雪。

      川浅雪从厨房里出来了。一如既往地有开始在顾客中穿梭。
      因为她忙碌得无一丝空余,所以无暇注意到少年。
      因为他轻轻地合着眼,所以看不见正前方的少女。

      店门口出现几个高大的身影,停在那儿直望着里面。
      “没错,是她。”
      “真是冤家路窄阿~又被我们碰上了!”
      “算了算了,反正那小子现在也归潘银了,我们就别再惹事了……”
      “妈的,兄弟,你越来越窝囊了么!那女的姿色这么好,老子还不想那么快罢休!一句话,进不进去?!”
      “好好好……我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几……”
      “臭娘们滚一边去!我们自己会找位置!”
      “…可…可是我们店现在都满了,恐…恐怕您要等一等了……”负责拉门的小姐面如黄土,连说话的声音也颤抖得厉害,两人恐慌地退到一边,头也不敢抬起。
      三个青年并没有找位置,他们左右环视了一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不一会儿,他们的目光便锁定在了柜台前的川浅雪身上。其中一个绿发男子取下刁在嘴上的烟,随意地扔在地上,一丝奸笑掠过他的嘴角。
      “你这服务员吃屎的?!客人来了也不会招呼?!还要我们亲自过来?!”
      一股寒意悄悄爬上背,重重地从身后袭击而来……
      川浅雪不由地转头。

      这,这张脸!她顿时毛骨悚然!面色苍白!曾经的那一幕幕残暴的场面如同幽灵缠身一般,刺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心跳“怦怦”地加速,快得没了规律。

      ......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帮无赖!”
      “啪——!!”重重一记耳光落在她的脸上,清脆而冰冷地响彻整条小巷。
      周围静得和死去了一样,空无他人。
      泛黄的旧墙上斜靠着一个纤弱的身影,凌乱不堪的头发愈加蓬松,散散地披在眼前。
      少女修长洁亮的五指,捂着红肿的脸庞,晶莹的泪水滴在指缝间
      嗒…嗒…轻的寒骨,揪心!

      “哟哟哟,瞧你润白的小脸蛋,都这么红了!叫你别反抗,乖乖让我们享受享受,现在好了吧,漂亮的脸肿成什么样了哟……哎…..真叫人心疼!”青年伸出手,想抚摸她的面颊。
      女孩直勾勾地瞪着他,眼底的怒火不断向上窜着!那奸诈的面容让她觉得恶心!她使劲地把头朝旁边一扭,躲开了青年肮脏的手!

      突然,小巷外的路口传来阵阵脚步声。
      交错着,不止一人。
      女孩猛然顶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想开口大喊救命!
      很不巧,一个壮壮的男子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脚步声越来越响……
      她想挣脱那双手!但越用力,对方也就捂得越紧!难以呼吸的绝望!

      人影终于出现了。
      她愣愣地凝望着巷口,眸子里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坠落,划过她的脸颊,浑身瞬间没了一丝力气。虚弱的身子不再挣扎,摇晃着顺着墙面,倒了下去!安静地闭上了眼,只剩下肝肠寸断般的痛楚,守候着她苍白的脸,雪白的唇……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的是如此令她心惊的一幕……那个女孩明明看见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可为什么却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着她的欢笑?!可又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她身边的人,却是祁研一?!为什么会是他?!他不是說,不是說下午要去网球场练习,不能陪自己回家了,难道,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网球练习吗……
      撕心裂肺的绝望……
      血液像是被翻滚地晕眩了,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却偏偏在这个她最无助的时候
      所有的猜测,疑问,一团一团地涌来……
      爱突然变得很脆弱,脆弱地忘记了什么叫相信……

      ……然而后来,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记不得了。
      只是冥冥之中,川浅雪像是听见沉重的叫喊声,杂乱的打斗声,又想是有谁使劲地摇晃着她,揉着她死死搭上的眼皮,让她去看——
      角落里趴着那三个衣服已被扯的不成样,还倒在一堆散乱的垃圾之中的社会青年。一片狼藉。不远出,站了一个人,影子被夕阳打在墙面上,一种说不出的凄凉。那人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紧握的拳头迟迟未松开。
      是哥哥吗……

      柜台前的沉默。
      川浅雪的面无表情里藏着令她厌恶的回忆。她冷冷地应了声,对不起请问要点什么。
      “啪啦——!”一阵清脆的响声,青年人当场砸了一个杯子。
      晶莹的玻璃碎了一地,店内的嘈杂忽然空了空,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你他妈的什么态度!死人阿!没有微笑的服务,好像老子欠你钱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打死你!”他凶狠狠地瞪着川浅雪,一副恨不得把她杀了的样子。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吴漫漫和马力愕然地愣看着这一切。
      顾客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方才刀叉摩擦发出的“叮叮”清脆声瞬间消失了,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像是在等待着柜台前混乱的下半场好戏。
      然而无人注意到,坐在正中间的少年 ,眼底正不断地缭绕出股股浓烈的怒气,琥珀色的皮肤上冒出刺骨的寒意,死沉的面容,阴得妖气重重。
      “那么,请问三位到底要些什么呢,如果是来吃饭的,请跟我来,若是来惹事端的,对不起,我没有精力奉陪,这里还有其他客人等着服务。”川浅雪平淡地语调中藏着锋利的刀。
      “好,他妈的这个巴掌是你自找的!”青年咬牙切齿,转头朝身后的两个兄弟使了个眼色,“老子今天要你见不得人!”他愤愤地拉起衣袖,露出野兽般可怕的面容!就在他那粗壮有力的手,张牙舞爪地朝川浅雪挥去时——
      一个修长纯白的身影挡在了她的正前方!淡米色宽松的衬衫,飘零地晃了晃,带来一股令她倍感熟悉的清香。
      青年的手腕被反拗回去了!骨骼发出了“咯咯”地脆响,这股强硬的力气,使青年可怕的面容扭曲得痛不欲生!
      “给我滚。”
      身后的两个男的惊惧地看着少年,他们立刻认出了,是祁研一!

      “你,你小子那里来的混帐!老子打人你插个屁事!”青年男子呵斥着他,使劲地拉了拉衣袖,怒气冲天地想要还手。
      冰刀般犀利的目光掠过少年的眼角!他突然挥拳猛地打向青年的脸部狠狠打去!

      “砰——!!”一桌饭被猛烈的冲击力打翻在地!青年扑在桌面上,头重重撞击了坚硬的桌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年紧接着又是一拳挥去!紧握的拳头里像是充满了不可想象的冰冷和愤怒!两次击打让青年只得狼狈地趴在地上,右脸也有些红肿。
      “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尤其是出现在她身边!”
      祁研一终于不再是一副冷漠的神情。
      他深深地皱眉,嘴角上的阴气加重了他的口吻。

      几个社会男子目瞪口呆,愣了愣立马冲上前扶起瘫软的青年,凑近他的耳边,低语了一番,很明显,他的神色顿时变得很不自然。
      “我们走!下次再来找他们算帐!”他有些虚了,却还硬撑着面子。也难怪,起初嚣张的是他,最终狼狈的也是他,对这些社会混混来说,简直是耻辱,望着三人渐行远去的背影,很容易想象他们心里是怎样的不甘心。
      混乱终于是被平定下来了。顾客们都长吁了口气。
      “你……还好吧……”寂静中飘出一丝轻柔的声音。
      川浅雪还是没有办法迎上他忧虑优美的眼神,连回答也有些顾虑。活生生的一个他,居然就这样站在眼前,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就会贴上他的胸口,如此近,却近的让人惊慌。将近两年了,祁研一的出现让川浅雪变得顿时不知所措,呼吸的频率都一下子错乱了,愈来愈急促。于是她只能缓缓地点点头。
      “很惊讶是吗?在这里遇见我……”
      川浅雪又是一点头。
      “是啊,快两年了,两年后的偶遇,惊讶也是应该的……”
      “你还好吗……”她终于开口,“你的笑容,好像减少了。”
      “是吗?这样……还有呢?还有什么变化?”
      “更令人畏惧。因为你的笑诡异得可怕。”

      祁研一微怔,“他们,沒伤到你把?”
      “没有……谢谢你。”
      又是一针刺入胸膛,这声谢谢让他真正感受到彼此在这两年分隔里的生疏。
      “那,沒什么事,我先去忙了,客人还在等着。”
      “你很讨厌我是吗,很想让我走。”
      川浅雪深吸,没有应答。少说话,少看他,才是现在唯一能平定心乱的方法。因为记忆的作祟,巷口那心惊的一幕又不时地浮现在眼前。她很难控制内心的矛盾,在这疑惑为解的音隐约作痛下,对他的爱意和思念却又不休的翻腾,根本不知道怎样面对他!川浅雪咬了咬嘴唇,转过身准备离开。
      “回家,现在就回家。”虽然不是很大声,虽然不是很阴冷,但蕴含着十足的命令感。
      川浅雪止步。回眸深望他,才发现不只她一人在望他,周围无数缕目光都幽幽地,饱含惊异地射来。这是祁研一的私生活…现实中,祁研一的……私人感情生活……众人的心中无一不默默地感叹,能目睹这些,对她们来说根本是个奇迹。
      这,少年,也像是失了魂,仿佛刚才的话,都是不由自主地从口中脱出的。是无意识吗?难道面对眼前的她,情绪也无法控制了吗?他僵直着身子,愕然地呆滞。
      不知怎么的,川浅雪的心中顿时淌过一股暖流,淡淡地甜美,融入血液。
      他在关心她,不是刻意,只是习惯。
      她像是触碰了蜜汁,小小的幸福在全身荡漾开。但有因为她的倔强,天生的气质化作一层朦胧的雾气,轻轻地覆盖在她的身上,以至于掩饰了内在的真情。
      两人都是一样的,即使面对面,各自却依旧故作镇定。

      “还没到收工的时间……”语调大幅度地温柔起来,她突然变得只能这样。
      “要什么时候才可以走。”
      “十点左右吧。”
      祁研一瞅了瞅远处悬挂在墙面上的钟,时针稍稍过八,分针落在零七。
      “我等你。”短促而坚定。
      “等…等我干吗?”
      “送你回家。”
      “为什么,我自己可以的……”
      “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我想,你懂。”

      是的,懂得透彻。
      川浅雪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她明白,她深知,祁研一是怕天太黑,会不安全,尤其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那关切的口吻,从未改变。他依然会为她而紧张得强烈,依然会因为担心她而越加固执。从前是,此刻亦是。她只不过是想亲耳听见他说那句“晚上我不放心你。”只是很贪心的渴望着。
      纵然她迫使自己不再爱上他,不能再在一起,可,她自己明白——
      从未不爱,谈何不再呢?

      终于到了晚上十点多了,餐馆里空荡荡的。桌面上盛着顾客吃剩的食物,店员们都忙于最后的清洁整理,吴漫漫和川浅雪也不例外。
      “锁寂”,这样颇为典雅的名字被用在一家休闲餐馆中,若是大白天或傍晚,一旦被繁华渲染上,就很容易理解这个店名,的确是锁住了寂寞。川浅雪这样对马力說,但此时,人们纷纷离去,带走了所有的喧闹,滞留給这里的,却有只剩下寂寞了,所以說这个名字是巧妙,也是虚幻的。
      祁研一斜靠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
      深邃的瞳孔中却只嵌入了川浅雪的身影,那纤细的身躯,淡淡的紫色真丝衫,衣角随她的走动时而飘起。
      “收拾得差不多了。”马力拍了拍手,走到吴漫漫身旁,“辛苦了辛苦了,我爸說你们干得不错,这是今天的工资。”他递上了两只信封,“在里面。”
      “哇塞!爽!60块到手!”吴漫漫兴奋地跳了起来。
      “喂…鸡婆,形象……”马力超无奈的瞥了她一眼。
      “关你P事!我可是在那个狗屁厨房呆了一天诶!不慰问慰问我也就罢了,还要在这里说我……”
      “哪有……”
      “就是有!拉倒,懒得和你烦,我要回家了!”吴漫漫打了个超大型哈欠,一脸疲惫。
      “我们走吧……?”不远处传来一阵细语,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望去,望向那个安静走来的少年。
      “那,我先走……”
      “阿阿阿阿阿!!亲爱的研一王子!oh~my love~”川浅雪话说到一半,旁边又爆发出一阵狂恶心的吼叫。马力伸长脖子,惊愕地瞪着正在发情状态的吴漫漫。
      典型的疯子——
      祁研一似乎有点被吓到了,郁闷的微怔,又立刻恢复了坦然的神态,天使般烂漫地笑了笑,“一个学校的吗?好像很眼熟呀…..”
      “对啊!太聪明了~!!请允许我做自我介绍!”她神采飞扬地跑到楼梯上,摆出特有的造型——“我叫吴漫漫!吴漫漫的吴,吴漫漫的漫,在瑕英一年级七班!上次那个季辰和你的大比拼就是我组织的!生性活泼的我,拥有迷人的……”

      又来了!!苍天阿!!在她口中,莎士比亚都要变成女的了!马力和川浅雪互相冷笑,面容早已僵硬了。祁研一很尴尬地,烂漫的微笑也开始撑不下去了。他突然很后悔刚才说了那句“好像很眼熟呀”。
      有…有点搞笑……

      “走吧,已经迟了。”他轻声地低语。
      “吴漫漫,拜托你了阿……”川浅雪朝马力诡异的一笑,话中有话。
      马力瞪了她一眼,一副“算你狠”的表情。

      幽静的石子路,飘散出一股熏人的清香
      道边的法国梧桐,酝酿着诱人的雅气。
      暗暗的月光下,两人同样美丽的轮廓,被浓缩在静谧的夜色中。

      “浅雪,”朦胧中,有一个身影忽然停住了, “为什么……”他的眼角闪过一丝忧郁,“我知道,我知道当时你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川浅雪不解地凝视着他。
      “我只是想知道,当初离开我,真的仅是因为你所说的不合适,太累了吗?我知道不是那样的……只是你不想說是不是?你一定有你的原因是不是?”
      他已经站在了她身前,挡住了她往前走的步伐。他的目光和皎洁的月光一样透亮,深深地凝望着她,有一丝丝很稚气又很专注的气息。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能改变吗……”川浅雪说得好轻,好轻,轻的如同花瓣飘零,润白的皮肤里似笑又非笑,眼前,一幕幕分手的画面;脑中,一幕幕小巷口的身影。什么都是改变不了阿……
      “你没有忘记我,你一直把项链戴着,所以你根本没有忘记我。”
      川浅雪微怔。
      低下头,凝视着胸前这银白色的美丽项链。
      她赶忙伸手遮掩它,虽然她知道,这是无意义的。

      “所以,当初的分手一定有其他原因。”她恍惚抬头,静静地看他,即使语气如此坚定,却也难掩饰他的不安。玉瓷白的肤色,悄怆的神眸,像是个深远的无底洞,令人望而生寒。很长时间没有欣赏到这种神情了,但她却未倍感陌生。就像他再怎么诡异,幽邃,也永远美如晶冰。
      他还是和原来一样阿……
      越是焦虑越是要伪装镇定。

      “不是所有的分手都需要原因的。如果你认为有,那么,”川浅雪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模糊,“你认为是什么样的一个原因呢?”

      疏星明月,不闪动,不眨眼。

      祁研一沉默。
      淡淡的空气里酝酿着淡淡的忧伤。
      如此宁静的夜,会不会显得有些诡异。

      “我对你来说,一直就是很随意的吧…...分手后,我反复在想,17岁那年我把你埋进了心里,把你定位为只属于我,我霸占了你的一切,来灌输我所有的爱,这会不会都是一厢情愿呢?我以为只要抓住,就跑不掉了……我以为只要相爱,所有的痛和疲惫都可以化解的……我以为你不会离开我,不会抛下我的……可是最后丢弃我的理由,却是一个我没有办法理解的……”
      他的双瞳,湿气弥漫。
      “直到进瑕英的那一天,我遇见了你,你就站在我身前,却显得那么遥远,你居然没有认出我来……我突然发觉自己,开始不懂你了。”他说着,冷淡淡的浅笑在唇角浮起,“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但是幸好,上天照顾我吧,季辰告诉我說,你从来都是记得我的,在我感受到希望还有的时候,他又让我远离你,不要再伤害你了…...那个时候阿…心,就像死了一样,意志也快崩溃了……于是我答应他,不再出现在你的世界……可是今天……”头顶的那片深黒色,有一股晕眩的力量,“可是今天,我们又相遇了,还好这一次,很幸运,你认出了我。”

      原来哥哥早就知道他在瑕英了……原来之前,他们已经碰过面了……

      第一天报道时,昏暗的走廊里,那个美丽而熟悉的气息。
      第一次出神时,小小的木桥上,那个如梨花瓣纷飞一般朦胧的身影。
      原来,不是别人,正是他。
      那么,捧着鲜花,站在瑕英门口的女孩,到后来扑上前抱紧他的女孩,就是潘银吧……是啊,川浅雪终于想起来了。怪不得会觉得熟悉,怪不得像是哪里见过。如果,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也就是两年前巷口走过的那个女孩吧……那个若无其事地走过,那个笑容灿烂的潘银吧……顿时,胸口像是被狠狠的击重了!川浅雪有些晕眩,眼前,少年美丽的剪影也随着她的回忆被撕得破碎不堪。
      分手的前一天,你真的是去打网球了吗……川浅雪屏息,缥缈的声音徘徊在静谧的空气里,迟迟没有说出,她想让他听见,听见这个仿佛只有自己听见的轻语。她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寂静像是突然被剪断了。
      “不行,我送你。”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你,回去吧……”
      “我不会走的。”祁研一的口吻忽然加重了,眼底的光线也变得死死的。
      “你总是要求别人都听你的,难道不觉得很过分吗?”在川浅雪看来,他的固执依然为改。祁研一愣了愣,方才黯淡的眼神忽然变得阴沉,他冷冰冰的笑了声,迎上了川浅雪的目光:“过分又怎样?”
      “是不能怎么样。”她始终无奈。望着他傲气却也稚气的面容,渐渐分不清该如何去面对他,偶尔地一瞬间,也会想想,是否要将过去因为伤心而产生的防备线,在他的身上拉起,到底要不要……

      小路静静地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
      幽暗的灯光下,飞动着几只虫子,一闪一闪。
      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回忆白天的喧闹。
      两人僵持着,周围像是弥漫着缕缕寂寥,谁也沒再说些什么。

      川浅雪移动了脚步,坦然地向前方走去。祁研一安静地跟随其后,月色勾画出他俊美的剪影,仿佛就连这影子也无息般诡异,不愿打扰到前方的她。
      他只想这样,眼中满是她。他想这样已经是很奢侈了吧。他似乎越来越不懂她了。比从前少了几分直率与调皮,说话也会隐藏一部分,显得愈加深不可测了。他有些惧怕。她那白净的脸上像是浮着层层薄雾,虽然美丽却反而令人心惊。就好比一支浑身带刺的玫瑰,触碰便血流不止。

      公寓楼下。
      除了几盏路灯和几个巡逻的保安,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季辰不停地看着手表,时间伴随着他的急切突然变得好慢。

      怎么回事……都十一点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季辰拿出手机,拨下了川浅雪的号码。
      正当他要接通时,隐约听见身后的一阵脚步声,轻飘飘的,却又是沉重的。
      季辰猛然回头——
      没错,是妹妹。

      “你去哪里了?不是說十点半之前一定到家的吗?现在都十一點了,去哪里瞎逛了?!”
      “沒瞎逛。”
      “沒瞎逛那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这么晚,一个女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你想太多了,哥……”
      也许是倦意,折腾地川浅雪有些虚弱。语气淡淡地没了韵味,听上去,就如冰霜冻结般阴冷。季辰的心底涌上一股凉意。他本再想问她些什么,但也不由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能她是累坏了……很快,季辰卸下严肃的面容,又和往常一样温柔地凝视着妹妹,细声细语道,“上去吧,好好冲个澡,然后大睡一觉,第二天就没事了,好吗?”
      “好…”她,被季辰的关怀温暖,又乖了下来,倔强也已彻底妥协。

      花坛的后方,祁研一直直地站着。底下的花儿,色彩的缤纷虽然只有在白天显现,但此刻,它们散发着大片大片的芳香,融入微风,贴上他润滑纯白的皮肤,与他身上冰冷而稚气的英俊相媲美。黑夜中的他,愈发诡异。注视着川浅雪的离开,他放心了。一丝忧郁闪过眼角,祁研一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在哥哥的牵伴下,两人已走进了公寓的大厅。
      他会不会还在后面……
      川浅雪迟疑了片刻,缓缓回眸,忍不住想看他一眼。然而,空荡荡的,没有了他的身影。
      应该,刚走吧…...空气里还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古龙香水一般沁人心卑。唯独这抹气息是特别的,对川浅雪来说,格外的熟悉。稍稍一嗅,便能感受到祁研一的存在。
      于是她收回目光,定了定神。

      后来的几天里,川浅雪和吴漫漫依然天天去锁寂打工。经验日益俱增。两人十足可以称的上是职业服务员了。这样使两人的假期生活充实了许多。早出晚归,辛勤的汉水中洋溢着幸福的收获感。然而,每个下班后的夜晚,餐厅的门口总会伫立着一个俊美的身影。这个身影让锁寂的营业额大增,仿佛前来就餐的人并不是为了美味,祁研一的名字溢满了整个空间。起初几次,川浅雪若是望见他,心底总有些不自然。可天天如此,他那琥珀色美丽的面容穿透晶莹的玻璃,映照在她的眼眸中,渐渐麻痹了她的意志。就算忍住不去看他,但层层揪魂的气息还是会从他骨髓中冒出来,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她的思想。因此川浅雪无力再去赶他走,或是避开他,只能妥协祁研一的冷傲与固执,被他保护着回家。
      季辰却未发觉,他就在她身边。只是隐约感受到妹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一不注意就会出神,然后呆呆着想着什么,发愣好久。

      “送到这里吧。”川浅雪止步,唇角勾出一轮温柔的线条,浅红的血色渗上晶莹的脸颊。
      “那……早点休息,明天要开学了,到学校要精神點,知道了吗……”

      祁研一的轻声飘荡在静谧的空气里。
      盘旋在川浅雪的头顶,一圈一圈,直至她晕眩。
      如此细腻的关怀,似乎让她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他冰黒的双瞳,蕴含着缕缕温柔。

      “我会的……你也一样。”
      “恩。去吧。”
      他说着,递上一抹淡笑,注满了妖美的灵气。他的心,像是允吸了无数滴蜜汁,融入血液,淌过每一个细胞。
      真的不想,这么快就开学。
      他宁可天天如此,每晚与她相处短短的十几分钟,默默地走在她身边。就这样自然的感受着她那美丽而典雅的气息。聆听着她与自己的对话,然后静静地望着她的身影,被月色笼罩,最后消失……
      他宁愿只是这样。

      两条纤美的身影,又被浓缩在黑夜中。
      他依旧注视着这段距离,看着它越拉越长,直至她的身边出现了季辰,
      他,才安心了。
      微微轻叹,眉宇舒展。
      一天,又再度接近尾声……

      *** *** *** ***

      海绵般柔软的沙发。
      川浅雪懒洋洋地用手指绕着脑后的丝发。
      有一股翠蔓的清香,弥漫在她精致的轮廓边。

      好乱,好复杂的心情……
      眼前不断地浮现出他的稚气,他的微笑,他的冷漠,他的温柔。就连分开之后,专属他的美丽气息都跟着飘进川浅雪的家里。静静地回忆这些日子。与他两年后的偶遇,目睹他和社会青年的打斗,察觉他眼底闪过的焦虑、柔情、寒意、倔强,一切的一切仍是他,丝毫没有改变。
      是的。承认还爱着他,承认只爱着他。
      当初的那一次分手,是她的草率还是真的本来就该如此。
      川浅雪的心隐隐动摇。

      其实,并没有要闹到分手那个程度。只是出现的场合与时机不对罢了。人在最脆弱的时候,若是再挨上一股更强烈的猛击,所有的杂念也好,幻想也罢,终究是逃脱不了的。它就是要这么来,也就需要这么去面对。川浅雪轻轻合上双眼。
      被他看穿了。他说,你还带着这条项链,所以你一直没有忘记我。那个时候,蔓延在他面容上的,是一种绝对的自信,无比的宽慰。越是美丽的,越是不可触及的吗……还是会中毒,会上瘾……只要稍稍碰擦,意志也会跟着游离起来,突然的,这样将近两年后的偶遇,她不得不心平气和地说,是的,惊异中绝对夹杂欣慰,至于淡淡的,还是隐约的,总之就是有。
      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比如说,看见他的时候,正好也凑上那些曾经让她憎恶的面孔的,可以说那些人,是两年前他们分手的间接导火线。然后试着回忆,回忆当时巷口的那一幕,如果需要,可以配上他说的话,那样专注的神态,对她说,浅雪,下午我要去打网球,有个练习,所以不能送你回家了。这个时候,爱和恨一定在交替,面对身后这个万人注目的美丽少年,她应该表现地无所谓,或是早已放下才对……但怎么就荒唐的反了呢?

      川浅雪缓缓坐起来,绑紧神经。
      玛瑙般透亮的眸底,浮起朵朵黯然。
      她要好好想一想,不得不这样周全而细腻地思考。

      他果真是毒药,他说自己17岁时,把她占有,的确是占有了。
      但不是一厢情愿的。
      在他第一眼爱上她的时候,他不知道她早已对他的一切心惊动魄。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
      “因为不适合。”
      ………

      “我想,我们也许真的不适合,或许是你说得那样,我累了,真的很累了……”
      “是这样?…心累…不适合…是啊,为什么我从来都不静下来,好好的为你想想……我应该想到,你会累,应该想到这份爱对你来说,其实,一直一直,都是负担……是我太自信了,所以疏忽了吗?”
      ………

      不是她说分手的吗,是她说累了。可当时怎么就这么冷静,这么从容呢,好像分手对她来说真的不会疼。可又有誰知道,那些字眼看似吐出地平淡,流畅,却已千万次在她皮肤深处刺扎。加上他晶莹的泪滴,倔强地缩在眼角,却瞒不过她的视线。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她后悔过,她想应该先问清楚,那天放学,他是否欺骗了他,解释,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但不知何时,这样的宽容在她脑中散体了。因为太爱,容不得一丝疏忽,所以愈加计较。是谁错了?是自己的心急吗……

      她琥珀色的面颊上,忍不住勾出条条矛盾的抵触。

      可都已经发生了,该过去的也过去了,覆水难收。那么,接下来就顺其自然吧,何必固执地呆在那个阴影中,逼迫自己难过,自己愤怒呢……不如勇敢地面对自己,面对他,面对所有的一切,这样也不是不好吧。
      于是,“自然”这个附有情调,看似片面却意味深长的词语,让她松懈下心头那一波凝固的血液,尽管黯然依然滞留在眸中,但好歹也正从眼底逐渐消失……
      那一晚,她敲响了季辰的房门,披着外套坐在他床头,彻夜一谈。她没有因为他早已知道祁研一的存在却没有告知于她而责备什么,开始他是愧疚的,愧疚隐瞒了川浅雪。她当然知道,作为一个亲哥哥,他的这些举动和忧虑都是理所当然的。因而,她选择敞开心扉,向哥哥陈述自己对祁研一的感情。从头到尾,“我很爱他,没有忘记他。”的这句话,让季辰决定,相信川浅雪,支持川浅雪,无论她做什么或是之后与祁研一怎样,他都会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做那一面没有缝隙的围墙。

      “哄——!!!!是川浅雪!!!!!!!!!”
      一年级四楼里爆发出一阵吼声,在瑕英清静的早晨炸开!吴漫漫的大炒作再度上映,标题为“华丽美少年冠军的私生活——假后专刊!”
      整幢楼的一年级生全部消失了!仔细搜寻,便会发现H•Class-406和G•Class-401教室门口,已被人堵得水泄不通。门口挤满了头,窗户都被紧紧关上了,上面贴着无数双眼睛,玻璃被打的“砰砰”作响。
      清脆的撞击声,嘈杂的叫喊声。混于一团,乱彻空气。
      “祁研一!祁研一,麻烦你出来一下~~~!!”
      “对,出来一下,祁研一!我们想问些问题!!!”
      “川浅雪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之前在校门口捧花等你的那个女孩,并不是川浅雪!那么那位又是誰?!~她为什么可以抱你?!!”
      “是你们分手了,然后你又看上川浅雪了吗!!!?我们一直都是你的Fans!请你出来解释一下好不好!?!~~~”
      ……!
      ……!!

      走廊另一端。
      “川浅雪~别在里面不出来啊!!你的书包还在我们手里,你在不出来我们就不还你了啊!!”
      “浅雪啊!你和祁研一有没有交往啊?!不要再隐瞒了!!吴漫漫都把事情和我们说了呢!~~~浅雪~~~!!看在我们同学的面子上,就出来表个态嘛~~!!!”

      喧闹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超大分贝地朝教室里喊着,不停地拍击门和窗户。
      祁研一依然沉默,安静地靠在椅子上,塞着耳机,细线顺着他纤长的躯体挂在胸前,他早就听见外面的言语,百感交集,欣喜中夹杂烦躁。
      因为这些和川浅雪扯在一起的流言蜚语而莫名地开心,却也由于某些同学的嘲弄和胡言猜测而厌恶烦躁。所以最终他选择让音乐作为除杂剂,脑海中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这些天与她一起的日子,唇角忍不住勾出一条温暖的妖线。

      又是几分钟不知不觉的流逝。
      走廊上的骚动总算是小了些,但人潮却依旧张狂。
      川浅雪扫视了窗外片刻,拿出手机。
      在她预料之中,隔离几面墙的另一边,也有一个人在无奈。

      “滋……滋……”
      课桌上有些微震。祁研一摘下耳机,斜睨着发亮的屏幕,一串不熟悉的数字。他的眼底掠过一抹不屑。
      还在震动,手机麻麻的挪动声。
      他还是没去理睬,淡淡纯白的皮肤里透着俊傲,他不喜欢接听陌生电话,是一个习惯。

      川浅雪隐约皱眉。她不禁迷惑,这个号码难道不是他的?她迅速从包里掏出那本《法律精读》,翻到最后一页,将拨出的号码和书上记录的对照了一下,完全一样。
      没错啊,当初吴漫漫给我的就是这个……算了算了……如此折腾,川浅雪决定不打了,她按下结束通话键,可能吴漫漫小道消息的号码也错了吧。

      然后这边,课桌上,震动也停止了。手机只被银灰色的外壳点缀,安静地躺在上面,一动不动。祁研一缓缓睁眼,随意地删去了那个未接来电。

      昏暗的背景,“啪”地变得澈亮。门边纤美的身影随之显现。
      “累翻了……”祁研一胡乱地抓抓头,此时早已筋疲力尽,刚从网球场上回来,汗珠还染在细腻的皮肤上,像是抹了一层晶莹的透明水。他猛地倒在床上,浓重地叹了口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他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撂过丢在一旁的背包,摸索了一下,掏出手机。
      他是要看那个号码,没有见过的那串陌生数字,不知道哪来的好奇心,而且特别得重。

      13506012014……誰的……
      他决定发短信过去问问。

      “你是誰?上午打我电话有事吗?”待发出后,他轻轻闭上眼,他想稍稍睡一会儿。

      其实,放学后,川浅雪又到吴漫漫那里再次确认了一遍号码,的确没有错。但怎么会没人接听呢,是没有听见?……她疑惑。反过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搞笑,不就沒接电话么,却让自己如此不舒服,这种在乎的强烈感,不在川浅雪的意料之中。
      无聊!川浅雪愤愤地敲敲脑门,躺在长椅上,缩成一团,随手拿来一个棉枕头,死死揣在怀里。

      “他说的,要断绝来往?”
      “是的。”
      “也就是说分手?”
      “老实说,他根本沒接受过我,可能,一直是对我的同情,或者是施舍。”

      天桥上站着四个人。桥下的车,川流不息。繁忙的局面像是永远干扰不到上面。潘银趴在天桥的栏杆上,呆呆地望着下面。
      她已经在酒吧喝了三天三夜。除了在酒精起效的时间内,她可以化解一部分来自祁研一的痛,除此之外,只要思绪停下来,哪怕一会会儿,都忍不住会想起那少年的话。

      ......

      “当初,你的情绪状态一直不稳定。所以我说服自己,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所以才对你温和一些,我只是把你当作好朋友而已。”
      他的神情如此平淡,琥珀的瞳孔里,依旧渗着一抹,又一抹的随意,“我找到她了。你知道这样再度看见她,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吗?我只是想你和认清一点,今后我们还是可以和平日一样来往,只是不要太过于频繁。你要明白,我对你的那些好,那些温柔,是一种安慰,一种同情。友情里面,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所以,别认为我接受你了。在医院里,我的沉默不是认同,只是不想说出来再伤害你。毕竟你那样的状态,很是让我担心。你懂吗?”
      他好像把话说开了。这些说开的话,似乎早已在他胸口压抑好久。
      他还回眸朝她微笑。多么自然,多么美丽的笑容,割的她心绞一般疼痛。
      仿佛这是他的武器。用来疏远她,推开她的武器。
      ……
      ……

      “为什么他没有一丝不舍,语气如此坚决……非要说得这样明白吗,难道不能婉转一些,让我好接受一些吗……”她喃喃自语。
      “潘银,和阿龙说,那小子到底怎么样你了?!回头我们收拾他去!”
      “是啊,银姐,你这样大家都很担心啊!不知道该为你做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总比你一个人每天这样消极要好吧!”
      他们几个开始催促。潘银愈加觉得心情烦躁。几天熬夜下来,黑眼圈也增多,好不容易才被画上去的眼线掩盖住。
      “我对你的那些好,那些温柔,是一种安慰,一种同情。友情里面,这些都是很正常的。”
      “所以才对你温和一些,我只是把你当作好朋友而已。”
      “今后我们还是可以和平日一样来往,只是不要太过于频繁。”
      ……

      “潘银?…潘银!”她出神了。还好被周围的兄弟从记忆里拉回来。
      “我没事的。还好有你们在,不然我还会无止境地想下去,到最后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她仰头看天。眼眶的臃肿让阿龙他们有些心酸,也不知那里涌上来浓浓的愤怒感。
      “潘银,听大哥说,去抢回来!把祁研一那小子抢回来!!”阿龙紧紧抓着潘银的双肩。
      “抢…?怎么抢?我更本得不到他。”
      “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你奋斗!你去拼!一切都有希望!与其这样干等,还不如拿出點行动!自我麻痹根本不是办法!这样只会让你更堕落!你必须振作起来!原来那个坚强狠心的潘银去哪儿了?就这样被一个男的轻易折服了吗?!”
      她微怔,皱起眉头。
      她觉得阿龙说得没有错。这样自寻伤心,的确可笑。离开他,就像鱼离开了水一样生不如死,如果不听见他的声音,或看见他的面容,就随时可能停止呼吸。
      “是因为川浅雪吗?”
      有一阵轻微而发颤的疑问飘来。
      是水草。这群人中,个子最小的男生。

      潘银不由地朝后踉跄几步,满脸惊惧。
      “没有!”她不屑的眼神中生出几分恨意和胆怯。
      水草没有在问下去,被阿龙狠狠一瞪,他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潘银强压住心头的愤怒。自从半年前在瑕英,第一次意外地看见川浅雪后,她就每天提心吊胆的。有时祁研一的冷漠,会让她已为他也找到川浅雪了。惧怕和心慌使得潘银坐立不安。直到最后,从他的话里,潘银清楚地明白,是川浅雪的出现,让她失去了祁研一所有的关怀,她便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不服!所以只能逃避,只能回绝理由,说不是因为川浅雪。
      潘银用身上仅存的一丝余力,扶着栏杆,缓缓离去。

      “大哥,为什么不告诉她,我们见过那女的了?”男子止步,嘴里又吐出一股烟气,“还是少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名字。她宁可认为是祁研一根本对自己无所谓,也不愿承认是因为川浅雪,他才对她更加冷漠。所以我没说,水草,你刚刚那样一下,肯定刺激到潘银了。”
      水草低下头。
      冥冥之中,阿龙不得不忧虑起来。回想着在锁寂餐厅,目睹祁研一对川浅雪的眼神……他忽然感觉沉重起来。
      潘银,要坚强……
      逐渐发黑的天空里,留下一丝心语。

      *** *** *** ***

      “又要迟到了……!”校门口在就要关闭的时候闪进来一个身影。
      “喂,你是不是很想我。”身后忽然飘来一缕轻声。
      只见祁研一斜背着包,神眸诡异。
      川浅雪的稍稍愣了愣。
      这是两年后第一次真真正正地与他在校园里碰面。
      但不是之前的惊慌或者忐忑,反而是一种很熟悉的默契。
      “还好。”
      “还好?那你说说,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而且还特意打来?”祁研一凑近她,嘲弄道。
      “又不是我特意去知道的……况且我也不知道号码是你的。”她知道自己撒谎了。
      “不知道?不…不知道伱打来干吗?!”
      “因为不知道,所以想知道,于是就打了。”

      红晕渐渐消退。还回了她的面无表情。祁研一满脸错愕,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上来。本以为她是因为心存思念所以才去打听自己的号码,那里知道不但试探沒成功倒被反咬一口。川浅雪……为什么还是这样变脸的速度……祁研一迅速克制住尴尬的蔓延,淡淡允了允气,纯白色浮上面颊盖过樱花般的粉色。
      “哦?那这样更不错。我们是心有灵犀。上天注定你那个陌生电话是我的。”
      川浅雪白了他一眼,“有病。”
      “你說我?那既然你不屑一顾,那我明天就去办个新号码。”
      “你!……”她气得脸都涨紅了。深知自己撒了谎,没想到被祁研一钻了空子,“你换好了,我无所谓的。”川浅雪故作镇定,“我上课去了。”她朝他作了个“再见”的手势,向前小步走去。
      “浅浅——”

      浅…浅?!川浅雪顿时僵硬!她发现校门口的过路生纷纷望向这边。
      “我们的研一,叫川浅雪‘浅浅’呢……好亲热哦……!”
      “对阿,上次还不承认他们之间有内幕,这次总赖不掉了!”
      “走,告诉吴漫漫去!”

      不远处几个女生窃窃私语,使得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也听见了。
      纷纷跟着猜测起来,边走边不断回头用神秘的眼神瞅几眼。
      川浅雪觉得浑身极其不自在,于是冷冷地瞪了祁研一几眼,可沒想到那小子居然在偷笑。
      “你很莫明其妙,不可理喻!”她一字一顿地說。
      “高中,我不就这么叫你的么。”
      “那是高中。”
      “现在你又沒改名,我为什么就不能叫了?”
      “因…因为……”
      “因为我不是你的男人了,是吗?”

      她霎时有些愕然。脸上离开有一抹嫩粉色渗开来。

      “晚上,一起吃饭吧。”
      她又是愣了愣,似乎一下子沒反应过来,所以不知道回答什么。
      “放学校门口见吧,放心,我不会让你等的。老规矩。”
      他朝她淡淡一笑,犹如半片白素缓缓盛开,然后迅速地跑远了……
      他是想赶在她的拒绝之前离开。

      川浅雪的内心有一股忐忑不安却温暖的血液淌过。她冥冥之中已经感觉到了,祁研一在努力地把他们变回过去的样子。他总是不断地提起从前的种种,对于这种情形,她忍不住想回避。至少,两年前,在那件事还没有完全弄明白时,她不想让自己再度陷进去,然后又再度被重重伤害!但每一次面对他,她知道,已经很难克制自己的情感了,因为,曾经确实爱的深沉。
      凝望着他渐渐模糊的背影,川浅雪不禁失笑。

      华广集团总裁办公室。
      “你总要学着作一些吧,每天无所事事的,将来我个老头子不行了,谁来接管华广?难道你要它倒闭?这可是老爸50年的心血啊!”
      “爸,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砰砰——”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麦总,有位小姐說找贵公子。”
      “请她进来吧。”他回到靠椅上,“天霖,找你的。”

      待女孩进来后,麦天霖连忙拉她到一旁,轻声问道:“喂,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是公司啊,还有我老爸……”
      “打你手机不下10遍了好不好!”
      麦天霖不由掏出手机,看着未接来电,抱歉地朝潘银一笑。

      麦总盯着潘银看了一会儿,“天霖,她是……”
      “哦,高中辅导班认识的。很要好的朋友。”
      总裁点点头,“你有事就和她去外面说吧,早点回来。”
      “恩好。那我先走了,爸。”
      潘银也跟着说了声叔叔再见,猛地拉起麦天霖冲出了办公室。

      “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有正事和你说。”麦天霖一头雾水,被潘银满脸的严肃折服,也只好被她拉着,跟去了。

      DoKo冰淇淋店。
      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
      她已凝神端详麦天霖许久。光洁的肤姿配着俊美的五官,直挺的鼻子不知是在玻璃反射的光照下异常秀气,还是原本就是这样。润紅的唇角总飘起一抹淡淡的不经意的微笑。乌黑的双眸,乍看觉得柔和,深深细察,便会从眼底望到层层银灰色的抑郁。又是一头附有光泽的丝发,微微竖起,浑身都散着迷人的高雅和躲藏得很隐蔽的愁意。
      这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半晌,
      潘银将端上的奶茶推倒一边,对他做了一个凑近的手势。
      “想,请你帮个忙。”
      麦天霖的目光集中起来。
      “我和祁研一……僵了。”
      “祁研一…我记起来了,那个阴柔美男,对,还可以算半个明星吧。”
      “恩。是他。”
      潘银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
      “我和你提过川浅雪吧。就是研一高一交往的对象。他们分手后,那女的转学了,然后…一系列的原因,我开始可以接近他,关系也变得有些特殊。但前不久……”潘银突然止住了,深深吸了口气,“川浅雪回来了。和他考进一所学院。”
      “哦,那不错……”对面的麦天霖津津有味地吃着,边点头边评论。
      “喂!麦天霖!!他们碰在一起好什么啊!我喜欢他!脑子进水啊你……”
      “哎呀,对不起我忘记了么……”
      潘银看着他无辜的神态,这才憋住火气。
      “后来,没过多久..他就和我说,以后不要找他了。我知道!一定是因为川浅雪!一定是那个那贱女人!”可能因为太激动了,潘银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一脸愤怒。麦天霖也被吓着了,但他只是抬起头默默地凝视了潘银一下,并没开口说什么。
      “我知道了,你该不会让我和你那群什么社会青年……去打她吧?”
      “这招试过了。”
      麦天霖愕然一愣。他看见了潘银眼中的不屑和异常纵容。
      “我知道川浅雪一定不会立马和祁研一在一起,她心里那块大石头不放下,祁研一就永远没有机会,那么我始终都有可能把他再拉回我身边。”
      “那不就好了,你去拉呗……”
      “只是。”潘银皱了皱眉,她望向窗外,眼眸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忧伤。
      “只是他一直爱着她。而且现在也经常和她在一起,不管聊天或是什么的,他一直在挽回。就怕时间长了,川浅雪忘去了曾经的痛,接受他了……”
      “那个女孩爱祁研一么?”
      “应该很爱吧,只是暂时隐藏了起来。所以我真的很怕,怕我再也没机会把他抢过来了…这种心情你懂么?”
      她渐渐变得温柔了。就好像只有祁研一才会让这个心狠手辣,坚强不屈的潘银变得会怕会害羞。好快的转变,简直不同刚才那个充满恨意的潘银。
      麦天霖想着。
      “大概能体会一点点,但毕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所以,求求你帮我,帮我把研一重新还给我好不好?!”
      帮你抢回来?!麦天霖似乎不怎么明白,“怎么帮,我能帮上什么?”
      “很简单,你去接近川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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