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纤云飞星

5、第六章

　　许愿很开心，非常的开心。
　　或许十八年来他第一次觉得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悄然滋长。
　　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遗忘了牢狱中的父亲，忘记了自己可耻的家庭背景，又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母亲的死？
　　什么时候他开始不用为那点滴生计而愁眉苦脸，可以常常坐在书桌前好好念他的书……
　　他要求的不多，只要安定就好。
　　一切的一切都在遇到刑锐后。
　　这个男人，除了当初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外，许愿感受到了许久未得到过的温暖。
　　爸爸是所有人口里的人渣，母亲不堪压力撒手人寰。
　　还有谁会关爱自己？除了刑锐，除了他啊……
　　已经过去半年，他和刑锐相处了半年多。许愿有时候想，这样的日子一直下去也不错呢。
　　许愿参加了B区公安大学的考试，这是S市远近驰名的大学，除了要通过高考外还要参与他们学校额外的文化测试和体能考试。
　　这半年里，许愿被刑锐照顾的很好，个子也窜的飞快，抬头几乎可以和刑锐平视了。
　　今天是公布成绩的日子，许愿早早的到了学校门口，心情是兴奋而激动的。
　　“好小子！你厉害啊你！”许愿促不及防被人从后面勾着脖子转了个圈。
　　“咳！秦暖……你勒着我了，松手！”拼命把自己的脖子抢救回来，不满的瞪了眼哈哈大笑的人。
　　“喏！拿去！伟大的第一名！”秦暖把红色成绩单塞到许愿的手里，“请我吃饭吧！”
　　许愿心头突突的跳着，看着上面的成绩，几乎快要手舞足蹈！这下只要通过了体能测试的话基本就上B大！
　　“秦暖，那……”
　　秦暖举着手，比了个数字五，眨眼道：“第一名请第五名吃饭，不过分吧？！”
　　“那我们可以一起去B大咯！”许愿有些开心有些满足的笑起来。笑容明媚中透着纯净，让人迷醉。
　　秦暖是许愿整个高中阶段唯一称的上是朋友的人。两个人因为志愿相近，一个沉默内敛，一个为人热络出色，机缘巧合下，越走越近成了今日好友。
　　“不过——”许愿咬着唇，不好意思的拒绝，“请客的事，还是改天吧。我今天有事！”
　　“哎你！”秦暖只能看着一转身就跑掉的许愿，连恭喜他都来不及说。

　　“恩。呵呵……知道了，恭喜你了。”
　　MAY抱着资料进办公室时就看见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拿着电话，露出让人嫉妒的温柔表情对着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
　　“老板！”MAY大声把挂了电话还继续神游的刑锐叫了回来。
　　刑锐抱歉的笑，“有事吗？”
　　把今早接的案子资料推过去，MAY试探性的问：“老板是有对象了吗？”
　　刑锐惊愕的张了张嘴，又是温和无害的笑：“何以见得？”
　　“呐，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哦！”MAY靠着桌子边说边察言观色，“我真嫉妒那位小姐。相信月色那么多美女也会嫉妒的。”
　　“月色？”刑锐苦笑，却仍说：“MAY也去的吗？那种地方可不适合你这样美丽又单身的OL哦。”
　　“哦？！”MAY眼神一亮，凑到刑锐面前，用一种近乎夸张的语气做受宠若惊状，“为老板工作那么久，老板终于意识到身边有一位不可多得的美女——我了吗？”
　　“呵，我欣赏美女，不过更赏识才女。不巧的是，你是两者都具备的，男人在工作上遇到你这样的女人是幸运的，不过我运气更好，我的助理可是一个又美丽又能干兼幽默风趣的女人。真是难得。”刑锐近乎真诚的夸赞几乎让MAY红了脸。
　　MAY直起身体，又恢复了对外的机械助理模样，“夸我聪明，那我就不能再继续装傻装做不明白老板您的拒绝了。”
　　刑锐浅笑，也不回答。
　　MAY走出办公室前，问刑锐，“啊老板，虽然你从情感的角度拒绝了我。如果有一天我向你发出生理的邀请是，您还会一样狠心的拒绝么？”
　　“相信很多男士会争相奉陪。带上门，谢谢。”
　　MAY满不在乎的一笑，这回门板拍的更重了。

　　是夜，MAY和严落喝的酩酊大醉，笑骂着打的去了酒店。
　　俊男美女勾肩搭背一身酒气的进了酒店，引的许多人侧目，却也习以为常。
　　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反正大家都是情场老手，你情我愿，在孤独的夜，没什么爱与不爱，只有需要与被需要。
　　两具身体翻滚在酒店的床上，把高级的床单扭成了一团。
　　喘息间，MAY压着严落，醉眼朦胧的看着他，笑呵呵的点着他的鼻子，“严落，你这张脸害了多少女人落泪，恩？”
　　严落也有些醉了，一口咬住她的手指，双手老练的挑逗彼此的欲望，一个翻身压过来，喘着气回答：“再怎么我也没刑锐厉害是吧？”
　　MAY微微一怔，失神的点头，“是啊，他真够狠心的！”
　　严落一口咬着她的脖子，低声呢喃，刑锐，锐……
　　MAY放声大笑，勾住他的脖子，喊着：“既然喜欢，那就叫个够吧~！刑锐！我的刑锐！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这种无聊的游戏却让严落兴奋不已，按着MAY的双肩，眼神火热而坚定：“刑锐，你爱我好吗？！”
　　“哈哈~好啊！呜……落，我爱你哟……我是你的锐哦……”MAY凑着严落的脖子低声念着。
　　仿佛是一剂良好的摧情药，一片旖旎风光，两个失意孤独的人陷入了疯狂的□□。
　　事后，严落只披了浴袍坐在窗边，低头看S市光怪陆离的夜景，美则美矣，实在太寂寞了。尤其由高往下看，孤独的让人恐慌。
　　浴室的水声骤然停下，MAY只裹了条浴巾，边擦着头边走到吧台边，随意倒了杯红酒。脸上是满足的神态。
　　“你这样子，是打算勾引我么？”严落不怎么正经的笑。
　　“恩？你我之间还需要勾引么？”MAY甩了甩头发，媚笑道：“落~不要在什么事都做过后再来假扮清纯好吗？我会有罪恶感的——勾引了一位像严先生这般严谨的杰出青年呢！”
　　“呵……你要是男人，说不定我真的要考虑了。”
　　MAY又倒了杯酒给他，“高手啊！圈子里只道你是玩女人，谁知道你是个玻璃，喜欢的是男人呢……嘻~”
　　“不过说真的，要是刑锐知道自己身边常年跟着这样一披狼的话，会不会气的一头撞死？”
　　严落点了根烟，想了一会儿才说：“他不会知道的。”
　　“打算放弃了么？”
　　“他没心的。MAY，你还不清楚么？”严落苦笑的看着她，“他明知道没人能视他为不存在，明知道在他来了法律系后我再也不是一枝独秀了，天知道我要花多少努力才能和他并驾齐驱啊……哪怕看他稍微露出一点赞赏的眼神我都会偷偷高兴很久。”
　　MAY尝着红酒，觉得索然无味，“你比我陷的深。”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严落望着窗外，“反正他不会爱任何人，那就这样下去好了。我爱不到，别人也得不到。也算是个喜剧结尾。”
　　“真是自欺欺人呢。”MAY笑着，又有些醉意，“要是他爱上别人呢？”
　　严落偏过头去看她，忽然诡异的笑着，“那个人只能是我。”
　　“哦。”MAY不明所以的应着。
　　严落偏过头，对着车水马龙的夜色，举起酒杯无声道——Happy birthday！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左右，刑锐在自家沙发上翻着当日的报纸，终于不耐烦的放下报纸冲着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喊道：“非要那么准时么？我已经从八点等到现在了。”
　　许愿看看落地钟，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就好了嘛。”
　　看着桌上的蛋糕和蜡烛，刑锐叹气，“我可是为了你这个平民式的生日早早从生日PARTY上撤回来的啊！害朋友都说我金屋藏娇，差点声势浩荡的过来除妖呢！”
　　刑锐无心的口气和话语倒让感情方面纯的跟白纸一样的许愿哑然失笑。
　　正巧，时钟敲响十一点半，许愿拉着刑锐到餐桌前，“三十年前外婆这个时候把你生下来，所以这个时间值得纪念。”
　　刑锐笑弯了眼，衬的五官更加俊美。听了许愿的话，有感而发：“我也三十岁了哦。……小愿倒是长高不少。都快到我的眼睛了。”
　　说完，刑锐俯身吹灭蜡烛，30被烧的有些模糊了，刑锐倒也心中慨然，准备奔四去了。
　　“喂！”许愿拉住他，气呼呼道：“愿望都没许呢！”
　　刑锐一笑，“许愿？我身边有你了啊，还要许愿做什么。”
　　知他是不信这些才这么说的，许愿仍是不乐意，“三个愿望呢！多浪费啊！”
　　“没事，我刚才说了这三个愿望送给我的小愿。”刑锐漫不经心的切着蛋糕，递给许愿，揉着他的头说：“明年你生日可就有六个愿望了。到时，你替我许，好不好？”
　　他的手掌又大又温暖，总让人安心，说话是眉眼低敛着，声音都是低沉而极富磁性的，说不的蛊惑力，许愿鬼使神差的点头了。
　　“说来，我还没给小愿过过生日吧，我们在一起才半年多呢……”
　　“是六个月二十三天！”许愿急急的纠正道。
　　刑锐低声笑着，没说什么，口里嚼着蛋糕，神情庸懒的靠着沙发，双脚惬意的交叠着。
　　“小愿，你讨厌我吗？”
　　他的问题让许愿一惊，忙挥手摇头，“不，我从不讨厌你！”
　　“是吗？”刑锐没看他，但表情很是满足，“起初，我很讨厌你呢。”
　　闻言，许愿全身一震，咬着唇。
　　“我总以为你是那个人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要不要那个男人，说不定姐姐不至于过成那样。我也恨姐姐，为什么要随那种男人走！”
　　许愿默然的听着，垂着头，不敢答话，他怕一开口眼眶里不停打转的泪水就会掉下来，怕刑锐会瞧不起他。一个男孩子总是哭自然是不好的。
　　可是更深的是，他没想到，刑锐也瞧不起他的父亲。
　　“不过——”刑锐终于转过脸看他，“从姐姐死后，我才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她是真的爱你。”刑锐用手托起许愿的脸，擦去他抑制不住的泪，“姐姐没有遗弃你。如果她不爱你，不会生下你。……其实刑家的孩子都遗传妈妈的特点，对待友情、亲情甚至爱情都有点儿冷漠，那种懒到不愿意去爱别人的基因恐怕就是遗传你外婆的。……所以姐姐是爱惨了你爸爸，不然她不会这样牺牲。”
　　一直被父亲是个包庇毒犯挪用公款的贪官的阴影环绕着，许愿几乎快要遗忘年幼时母亲与父亲之间的恩爱。
　　刑锐拍了拍许愿的肩，“所以你不必一直自卑，从情感角度来说，你的爸爸妈妈很幸福。我希望你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不是要做警察吗？不是要做一个好警察吗？那就不要让天堂里的姐姐失望。”
　　许愿呆呆的看刑锐，终于弯下腰把头埋在臂弯里，任眼泪肆意的流。
　　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心底最深的伤……
　　你怎么能把我的伤口赤裸裸的拨开，把我最极力隐瞒的快要溃烂的伤口深深的挑开呢？……我已经以为没的治了啊，我真的以为自己将背负一身的伤口啊，却被你治好了。
　　被一个叫刑锐的男人治好了。
　　“那，明天去看他吧？”刑锐又说道，许愿湿着眼惊讶的看他。
　　“看……爸爸？”
　　刑锐点头，“监狱方面我安排好的。恩，见无期犯人的手续不是一点点麻烦呢。你想他吗许愿？”
　　“想！！！”许愿几乎立刻扑到刑锐的身上，开心的喊着：“刑锐！我喜欢你！谢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呢……”
　　许愿溺在刑锐的怀里一连说了好多个喜欢。刑锐静静听着，没说话。
　　这时，外面爆出一阵烟花，在寂静的夜里开着绚烂夺目的烟火，一朵朵开了谢，谢了的又爆出更缤纷的色彩来。他们的大楼隔了一条江,那些烟火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许愿和刑锐几乎同时看向落地窗外。
　　许愿满足的看着这些似乎离的很远的烟火，头一歪蹭着刑锐的脸，“刑锐，我好开心呀，好久没这么开心了。真的好开心啊，我可以过很多很多快乐开心日子！我终于可以摆脱那些东西了！”
　　刑锐淡笑，“恩，你当然还有很多快乐的日子。”
　　“最最重要的！”许愿的眼几乎是晶亮，“有刑锐在啊！和你在一起好开心啊！”
　　也许刑锐没想到解脱了许愿的心灵枷锁会让他这么愉悦，也没注意他的言辞有什么不对。
　　“是吗？我和小愿在一起也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