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辞》流景长亭

6、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六）

　　“……真是莫名其妙！”顾辞一语作结。

　　清荷无奈一笑：“那姑娘是城南柳家的独女，柳家乃商贾之户，在城里也算是富甲一方。平时骄横一点也是正常的。而且她……自小就和四爷走得很近，所以……”

　　秋眉掩嘴巧笑道：“我听说先前那柳小姐还去求过老爷，自作多情想嫁给四爷呢。不过四爷的事，老爷一向做不了多少主，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来是一笔桃花债啊！顾辞听着，眉头不由得感兴趣地挑起来。眼看一发不可收拾，清荷连忙打岔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多做些事吧。”

　　大家一听很是扫兴，纷纷作鸟兽散。顾辞站起身来，却冷不防被清荷叫住：“剪烛，你要不要同我上街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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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真正自由地来到大街上，顾辞才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有多沉闷。这些天一直被关在府内，不是打扫卫生便是听候差遣，没劲透了。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她忍不住跃跃欲试起来。

　　“原来丫鬟也是可以自由出府的呀！”她愤愤嘟嚷，恨自己为何不早点知晓这一点。

　　清荷无奈笑笑：“也是要有正当理由的呀，否则光门房那一张嘴，就够你受的了。”

　　街道上人头攒动，两边铺子上什么都有得卖。顾辞看什么都新奇得很，正想去大扫荡一番，却被清荷拽了回来：“咱们这次出来可是办正经事的，先将要买的东西买齐了，再去逛。”

　　顾辞撇撇嘴，只好紧跟着她在街道上溜达。

　　清荷虽然嘴上那么说，忙着给府里置办东西的同时也任她买了不少，最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也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在一个破庙门口坐下了。顾辞擦擦汗，随口问道：“为何今天街上的人这么多？”

　　“这个呀，你有所不知，”清荷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呀，今天上午有白虎国的贡队前来，据说是进京来面圣的。”

　　“哦。”顾辞应了一声，觉得同自己没多大关系，又转开话题。

　　两人在石阶上歇了一会儿，刚想起身继续逛，迎面却撞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手里拿个“赛半仙”招牌的男子正朝这里走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顾辞头一回看到古代算命的，正觉得新奇，那人已经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姑娘可是想让贫道为你卜一卦？”

　　原来是个伪装算命的茅山道士。顾辞撇了撇嘴，刚想摆手拒绝，清荷已拉着她从台阶上站起来：“不用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谁知那人却紧盯着她不放：“姑娘若不信我，贫道可免费让你卜一卦。看姑娘的面相，必有一劫……”

　　“呸呸呸！什么玩意儿！有你这么咒人的么！”顾辞还未来得及说话，身边的清荷已经嚷开了，“我看你就是一江湖骗子，少在这装神弄鬼！”

　　顾辞转身也欲走，那道士却还不依不饶：“命中一劫，避无可避，且事关分离……”

　　顾辞打断他：“这些个玩意儿我随口也能说，奉劝你一句，算命这行真不适合你走，早日转行吧。”说罢携着清荷扬长而去。

　　一路疾走，顾辞再没开口说话，将唇抿得紧紧的。早知古代的封建迷信不可全信，只是落到了她头上还是有种无端讽刺之感。必有一劫么？既是重生，她的路途只由她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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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游逛自是没有先前那么轻松随意，清荷察觉到她的变化，一路上也不敢出声，直到远离了那人才怯怯道：“剪烛你……生气啦？”

　　顾辞猛地回过头，目光从周围繁盛的景象中一一掠过，落在她身上才略微恢复了焦点：“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而已。”

　　“那就好……”清荷依旧小心地察言观色道，却见顾辞的目光掠过她望向远方，眼眸倏地一亮：“冰糖葫芦！”

　　“唔？”她迷茫地回过头，看见一个叫卖糖葫芦的小贩正站在街角，而顾辞的眼里盛满的欢喜都快要滴出水来，忍不住扯了扯她道：“剪烛……”

　　还未说完，顾辞已快走两步来到小贩面前，爽快地付了钱接过糖葫芦。

　　“剪烛，你喜欢吃……这个？”清荷有些不能理解她面上笑容转化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

　　“嗯嗯。”顾辞咬着葫芦，含糊不清地点头，“你要来一串么？”说的时候果断又咬了一口下去，古代的山楂个头比现代大，虽是有些酸，但冰糖的甜香融入唇齿间，那种香气还是令人流连忘返。

　　她不歇气地一口一个吃着，看得清荷目瞪口呆：“不用了，我不用了！”

　　顾辞点点头，继续心满意足地吃着冰糖葫芦。

　　“那个……我看见一家卖发簪的铺子挺好看的，先过去了。”清荷大概终是无语，找了个理由便朝另一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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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糖葫芦，顾辞才感到心头的烦闷稍减了一些。她抹了抹嘴巴，正打算跟上清荷的步伐，却听见耳边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这玩意儿，真有这么好吃？”

　　一时间反应不能，顾辞迟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地转过头去：“四……爷？”

　　她的舌头几乎打了结。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白浮离又是谁！

　　黄昏的风微拂，眼前的人一袭白袍上下翻飞，他的脸庞被天光涂抹上深深浅浅的色彩。迎风吹来一阵淡淡的香气，顾辞一时想不起这熟悉的味道，却见他递了两个铜板过来：“去，给我也买一串。”

　　“哈？”顾辞呆愣愣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快去。”他给了她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

　　顾辞只好愣愣地转过身，朝着原先那卖糖葫芦的跑去，心里仍有某个角落在不明所以着。

　　待她买好了折回来，白浮离已不在原处了，顾辞四处找了一圈，才发现了站在一家民居下的他。长身玉立，轻袍缓带，仰着头望着挂满火烧云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若不是此时此景，立在黄昏的街头下，她简直会以为他是误入凡间的谪仙，一身不食人间烟火味儿的气息。

　　而若不是因那张脸……

　　“四爷。”顾辞回过神理了理思绪，朝他跑去。

　　“嗯。”他淡淡扫她一眼，接过那串糖葫芦咬在嘴里。

　　这下……顾辞有些憋不住了……

　　他一翩翩美男子，站在市井气息如此浓重的街头，嘴里咬着一串半大的糖葫芦……

　　顾辞连忙低下头掩住嘴，拼命忍住已到嘴边的笑意。尽管极力隐忍，却还是漏了一声“哧”出来，格外响亮。

　　白浮离斜睨了她一眼，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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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烛！”

　　这时清荷也跑来找她了，见到她身边站着白浮离，愣了一瞬便连忙躬身行礼。但一见到他嘴边的糖葫芦……这下，清荷也有些憋不住了。

　　她连忙背过身去掩住嘴，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镇定下来：“见过四爷。”回过身时神态已恢复常态。

　　“嗯。”白浮离的音色依旧没什么波澜起伏，“府里的事情忙完了便回去罢。”

　　“是。”清荷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应道。

　　顾辞赶忙放下一直捂着的双手，刚想跟上，身后却传来轻飘飘的一句：“你，留下。”

　　清荷回头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快步向前走了，顾辞只好留下，怨愤地瞟了一眼身边人，他却好像无知无觉。

　　“走。”吃完剩下的糖葫芦，他转身，轻云淡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