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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三变归一 ...


  •   “第一次神生阵,是红衣女子亲手主持。”
      七伯停下,忽而一声大喝,喝声震远。声息阵阵荡远,似如涟漪,而涟漪不歇,一线一线睁开,幽暗的光传来,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画面。
      将晏师锁在门后,我以这些壳虫背部的眼睛吸引顾尸时,就是这样的画面。

      “地眼。”
      我扶着殷时雨立定,“我记得,依照当时族民所在,并非现在九嵕山的地方,为何这些壳虫都到了此地?”

      “河水数次改道,地脉移动,始终都在这条龙脉之上,就连建康所在,都在龙脉之上,故,才有神生阵建立的条件。”
      七伯冷肃,“玉,你不妨去看看它们的眼睛。”

      “站得稳么?”
      殷时雨点头,我便放开她,独自踏入这无数布满无数眼睛的洞穴里。但见这一眼一眼中,浮画不歇,转换来去,都是以一个人的眼睛所看为主。
      这种感觉,就好像这无数眼睛都是你的眼睛。它们所看到的,都是你所看到的;它们所经历的,也都是你所经历的。

      看着看着,我心绪难忍,凛然转身,窃玉剑直指七伯,“这些,都在记录我的过往,记录我一次又一次的神生过往!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她以神生阵使你借孕复生,自己神散而化,天眼便由此而来。当时是,我们神民一族皆受天眼恩赐,后来,你再一次身体不支,我没有办法,以血毒毒杀天眼,以全族为你殉葬,再启神生阵保你。”
      七伯毫无愧疚,甚至有些癫狂,“可我不知道,不知道里面会有她,会有一些逃出去的人!后来,这些人分化而生,我守着你,也无法去追究他们。”

      “晏师,就是逃出去的一个?”
      “是。”七伯沉道,“你和她相遇,我还不知道,直至我发觉你在暗中保她,我便想,是不是你们之间别有关系,仔细查探了之后,才知道她是唯一从祭祀洞中活下来的孩子。祭祀洞中有什么,我最清楚不过,她能活下来,我便觉其中有问题。随后趁你不注意,曾带她再进祭祀洞,见她守着一盏珠灯,便知道,她竟同那红衣女子有关联。我曾想抢珠灯,但被一个女子阻止,那女子身边有个奇怪的怪物,我想,你很清楚,我说的是谁。”

      “这么说,是莫归迟在暗中照顾晏师?”
      “依照当时晏师对莫归迟的亲近程度来看,她似乎不知道,我也不能肯定,但这么多年下来,肯定差不了。”
      七伯扫过洞穴中的眼睛,“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莫归迟当年不带走晏师,反而任由她在你身边?”

      “我也不明白,是什么让你宁以全族殉葬,来求我活!”
      想到其中有晏师,想到她曾险些被眼前这个人以血毒诛杀天眼害死,我既是心酸,又是心疼至深。
      时如沙是我亲手盗取送入盈体内的,如果在神生阵里恍然看到的景象是真实的,那么多的天眼化来,盈究竟为了以神生阵保我,把自己碎成了什么样子……

      “你第一具遗骨我还保存着,你说,我活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七伯终于忍不住,嘶哑道,“玉,你是神,你属于她;你是人,就该属于我!我守你这么多年,以这么多人奉牲与你,你就该属于我!”

      “可笑!”
      殷时雨冷叱,翻身跃进来,“我看你是早就猜到晏师会在族民之内,心有嫉妒,才想杀了她!这么多眼睛,这么多过往,无不证明一个事实,那就是小谢一直记得晏师。是你,是你一次又一次将她的梦境当做了莫大的忌讳,不仅不许她告诉任何人,甚至以祭祀致幻之药混乱她的记忆,为的就是阻止她把梦当做真实。她想不明白,不甘心,遂决定离开。你转换无数种身份跟着她,却在她越来越自主的梦境现实交错里再也无法接近她,于是只能将她束在你所建立的圈子里。丘门,就是这样诞生的,对不对?同样,丘门也利于你建造神生阵,毕竟,需要那么多人血祭,凭你一己之力,实在很难办到。你只能创造出让诸人信服的理由,让人心甘情愿为你奉牲,为你建造祭祀神生阵!”

      “你说的不错,说的全对!”
      七伯越来越激动,“我连族人都可以牺牲,还有什么不能牺牲!世间之神,我原以为不存在,可真正见了,却是濒死之神。是我救下她,以人奉牲,凭什么我不能占有她!”

      “占有?”
      殷时雨讽笑,“我说,你是活得久了,脑子里都活成浆糊了么?到底是谁保下她,又是谁予你天眼长生,你不感恩,反而想要无耻夺取?我看你活了这么久,却连我一个只活了十八年的人都比不上!”

      “竖子小儿,如何当事!”
      七伯恼怒生威,“今日,便是晏师的死期!我守着祭祀洞这么多年,晏师早不是当年之人。当年的她,或许我不能对付,但这么多年过去,六道聚集,初昙之心再现,她在人间再留不住。她留不住,晏师这一具皮囊,自然也留不住!”

      “你说什么?”
      我惊颤踏前,窃玉剑直冲而出,抵在七伯下颚,“你同我说清楚,否则,我同你不客气!”

      “玉,你还不明白么?”
      七伯甚至往前递进,玄甲碰上窃玉剑,锋芒阴冷,“祭祀洞,便是渊的送神之道,六昙自珠玉混沌而生,六瓣所出,便是天地万物。渊失去平衡,不能自立,她带着你来到人间,你便不能久活,只能遵循人的生老病死,但她舍不得你失去本有的神气,故以神生阵保你神气不散,以血做媒,以孕再生。一开始,她不想你知道她死了,或者,用你们的话说,她不再是原来的她,怕你伤心,适才让我们欺瞒与你。而到后来,是我,是我不想你知道真相,但你是神生而来,怎会不记得当初的事?致幻之药,入梦香,一切一切可以阻拦你想起的法子,都是我,都是我!甚至,让葛厷以傀戏符…以傀戏符控制你……都是我……”

      “你,你,你好狠!”
      我再听不下去,窃玉剑狠狠刺出,贯穿神气佛阳,甚至连周遭阴气一并刺出,然而这全力没有掌控的一击在他玄甲覆身的情况下,并未穿透,甚至窃玉剑反而发出了些许崩裂的碎响。气涌而发,我全然顾不得,左手翻掌,一掌直直拍中他的胸腹。

      这一掌,倾尽全力,力贯而透,七伯身躯重重往后飞出,枪尖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划痕,直至数丈之外适才停下。
      器不可破,不代表力不可破,气乘自然,先前不是我不动用自然之力,而是自然之力对弥弥有害无益。此刻我全无顾忌,乘自然气,动自然之力,这一掌打得他如此,还是在我意料之外。
      地穴祭祀奉牲遗骨甚多,阴气极重,这一掌乘此处阴气,七伯跌落在地,抚胸咳嗽,淡淡的血气沁出,便触发了阴气贪嗜之欲,顺着他的玄甲缝隙,生长出许多细密的青毛来。

      “狐狸……”
      殷时雨大约惊到了,迟疑了下,“他,要尸变了……”

      我望着自己的左手,缓缓收回,冰冷道,“不是他要尸变,而是我要他尸变。这样的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自古来今,为了我,该有多少祭祀,该有多少血流,该有多少忆不起,他,即便是死,也赔不起!”

      “赔不起,也没想过赔。”
      七伯起身,“九嵕山阴气四散,六道之气复归混沌,天地将重归黑暗,她若想阻止,必定要以自己同缺同行,加之你的血气,除了这三元归一,复始本元衡渊,再无它法。而我,目的很简单,不是想要这天地重归混沌,也并非想要你死,而是想要她回渊。只有她回了渊,你的记忆便会彻底没了她!这就是她苦苦留在此处的原因!”

      “我杀了你!”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气愤,再次冲剑而出!
      “杀了我,杀了我也好!”
      七伯横枪接下我一式,阴冷一笑,倒·枪·刺地,玄甲震颤,地穴里跟着震动,地眼跟着簌簌而动,他身后的腐骨跟着踽踽涌动,黏城一具具枯骨怪物,踏着僵硬的步法,聚集成军。

      “狐狸,他根本就是在拖时间,别上他的当!”

      是了,是了,盈,缺,玉胎……

      盈本有缺,于想而有我,这本就是一元两对三才之本,九嵕山重聚六道,六道本不能相交而混,否则天地本气重归混沌,一切便重归黑暗,万物便不复存在。万物不存在,万物之交便也不存在,那么,万言书库也将不存在,那我……
      也将不复存在。
      盈,她不会允许,不会允许!
      否则,以她宁愿经历转衡之心,绝不会留在世间。
      留在世间,就是因为我在世间,若无人如她那般执着与我,即便有神生阵,也不会在我记忆里留下那么深刻般的存在!

      “七伯,过去,我既往不咎,你若再阻拦我,我,会真的,杀了你。”

      “万物生长,自来有强有弱,你强,则你说话,我强,则要听我的!否则,我这么多年,期以器术搏命,岂非成了笑话!”
      七伯提枪,冷道,“葛厷此儿,以前听话,还有些用处,但他不该善做主张。我替你杀了他,解了傀戏符,你,开不开心?”

      “开心!怎会不开心!”
      既是如此,避无可避,重振窃玉剑,我道,“七伯,我曾书记,剑斩大鱼,民视我为妖,想来,定是我妖力通神,使他们畏惧。民之所畏,众之而从,他们既然畏我,想来,你也会……”

      “畏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4章 三变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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