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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光影机关 ...


  •   “你想以此,来威胁什么?”
      我算是看透了行法这个人,“一面说着不闹事,一面却挑着事,你所求,到底是什么?”

      行法抬头,望向奠堂,青须拉碴的鄂角下,是男子特有的清傲瘦骨。僧衣单薄,仅在外间罩了玄色大袄,定是时雨从秦军里面抢出来的。

      “小寨主黏着我学习箭术,是想打过她七叔。”
      行法叹然,满是苦涩,“凤九寨,处处机关,皆出自于鲁七之手,这就是为什么除了凤九爷,鲁七还能说上话的缘故。可自他们下祭祀洞出事,鲁七避寨前去长安城,寨中机关便收而不发,却起了术术之祸。小僧避开凤九寨,也是因此。遇上道净师傅,正是机缘。哀莫大于心死,此次回来,小僧只管收敛道净师傅的遗骨,并未作想其它。小寨主待小僧有照顾之恩,小僧替她做些事,本在情理之中。大人若不信,小僧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是否连遗棺所在也不打算说了?”
      我放心不下,无论行法说什么,都不愿信他,“随你罢,我不想同你多说,现下我们准备进祭祀洞,你爱如何便如何。”
      将大麾同晏师披好,我指着食去把张沽闹醒,自己往奠堂里去寻殷时雨。

      步步而踏,步步接近,千丝白发渐渐映入眼底,真是万般苦涩难言说,难绪明。

      “时雨。”
      我没有进去。
      殷时雨将凤弥音用自己的外裘裹住,揽在怀中。我不知道她保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愈发觉得苦涩冰凉,也无法轻易踏入她们的世界。
      “七…的话你也听到了,弥弥不是没可能……”

      “让她依附那些鬼东西活下去?”
      殷时雨冷笑,侧眼而来,眸底满是压不住的恨意,“谢良人,是不是晏师傻了,你也跟着傻了,我有多恨它们,你还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知道这关难过,但还是得过,“殷时雨,你还能这样抱着弥弥一辈子不成?”

      “我不知道。”
      殷时雨稍褪恨意,压低哽咽,“我以前,什么都不怕。总想着,事情来了,总有解决的法子,好磨歹磨,再尖锐再难解决的事情,总会被磨平犄角,再怎么,都蹿不到天上去。所以,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你们北归,晏不知肯定会见你。而弥弥,谁欺她,她都不在意,因为她会讨回来。晏不知是她最赍恨的人,可以说,她爹同她娘的命运,都同晏不知脱不了干系,她恨他。我知她恨他,遂求了杜子恭暗中阻拦她一些,谁知道,晏不知这个狗东西,居然为了激你……他把弥弥当做什么,当做了什么!”

      泪顺着眼角滚落下去,殷时雨抬手就抹了去,仰颈忍住眼泪。
      “狐狸,你说,我替她想,她不听。好容易暗中做点事,偏偏你见不得她受点儿苦。杜子恭为人尊敬惯了,小手段不屑使,面子拉不下,你开口,他便不会拒绝。我暗中着急,也无可奈何。封脉虽不是关键,但小事累积,便是因果大事。你说,我是该恨谁,恨谁?”

      “恨谁都好,只要你还能有个恨谁的想法,恨我都没有关系。”
      殷时雨身出殷家,又能得到前官家宠爱,不是个乱了心就想不了事的人。她把事情理的如此清楚,肯定是在心里来回磨个千百遍了。

      “你不能恨自己。”

      “小谢……”
      殷时雨沉了沉语气,“祭祀洞这件事……弥弥一心想把此事彻底解决,替凤九寨做个解脱,如今她不在了,剩下的事,我得替她走完。至于她最后同你说的那些话,她不是不想我听见,只是不能在我面前那么坦然的说出来。她…我现在还舍不得,既然舍不得,那便先去找她母亲的遗棺取避尘珠。”

      “行法说他知道遗棺所在。”

      “这和尚,就没安过什么好心,他说的话,我不信。”殷时雨沉默一息,冷极道,“不过,他既然要掺和,定有目的。既敢来,我殷时雨便不怕。”

      “进祭祀洞,你要带着弥弥么?”

      殷时雨摇头,“祭祀阵里都有万般想不到的危险,何况这祭祀洞?若是连她最后的…都护不住,那我便是真的没用了。”
      “你等我片刻,待我回来,我们直接出发。”
      殷时雨抱起凤弥音的遗体,闪身出了奠堂。我追出堂外,但见她纵跃房檐,钻入落错有致的飞檐暗影处,便不见了踪影。

      她要把凤弥音的遗体藏住么?

      “小寨主的房中别有机关暗道,从无外人知晓,想来郡主带她去了。”

      听行法解释,我心头稍作安稳,只是机关有人造,必有人知,时雨带着弥弥的遗体过去,真的就安全么?

      “张沽,殷师留在此处,你帮我们看着他。”
      “帮?”
      张沽装作摸不着头脑,“别以为你们救了我一命……”
      他说到这,大约见我冷幽幽的没什么好脸色,尴尬的搓了把雪,往脸上擦了几把,拨拉着雪粒子道,“别说,你们还就真救了我一命,我还就真会报答你们。这么安排我没意见,只是你们几个弱不禁风的丫头,当真要去那什么鬼地方?我看,围山的秦军再是严密,终有疏漏的时候,不如在元气大伤之前,先下山。等到秦军撤了,再摸回来也不迟。否则,不管你们从洞中出的来出不来,等着你们的都是秦军,届时,要死要活,都是他们说了算。”

      “你脑子弯儿挺多的。”
      张沽说的不无道理,但眼下九嵕山阴气大量外泄,缺亲自出现,足以说明事情容不得拖延。我想了想,认真同张沽道,“张沽,你的命,还很长,我留下你,很放心。”

      “敢情,你就算着我不是个短命鬼,才把这老疯子留下?”

      “这么说,也对。”
      我坦然,相比行法,张沽这个外族人,我倒是更愿意同他多说几句实诚话,“我就是冲着你命长,想着你死不了,殷三叔定也不会出什么事。”

      “得介,都说汉人打仗不行,就会扯些花花肠子。”
      张沽往殷师旁边一蹲,拍拍他的肩头,“喂,疯老爷,寨子里有吃有喝,你就别跟我瞎闹,安安稳稳的待上几天,别老瞎嚎丧。你听,那鼓还没停呢,瘆的慌。”

      张沽意有所指,我转眸看向行法。
      “和尚,既有求,必有舍。术术你懂,你来解,解开了,咱们一同走。解不开,你留下,我废你内息,张沽看着你。”

      “谢大人,借机关解一用。”
      行法并不推辞。

      我翻出机关解,朝他丢去,他顺手接过,将骨灰坛放在台阶处,往奠堂里走。我让开路,行法直接进去。
      行法进了奠堂,环顾了下,随口道,“房陵鼓歌,歌师一名,领唱者一名,鼓手七名,天九玄数,常来常往。鲁家机关,上天入地,能用皆用,故而以物为重。术者,亦是以物为重,转承而易。”
      行法往左走,我跟着他,见他走在左侧那些鼓歌丧者的行列前面,抬头往顶上看。
      顶上是撑木横梁,横梁包嵌黑边,黑边是暗铁材质,尤其在横梁与支木的拐角处用量甚大,仔细看的话,却是连木榫都看不见。

      “你对术术了解甚多,师从何处?”
      我盯着那拐角,思寻道,“鲁家机关注重内部合纵之术,外面根本看不到痕迹。这拐角的榫接,是以内部凹凸,中间有个六方结,无论从四方,还是从上下,都能完美无缺的同它镶嵌,做到平滑无垢,连灰尘都落不进去。”

      “世间之术,始从祭祀,到如今,葛厷善炼丹配解,为了丹药用量精确,故而对术器研究颇深,阴阳两胎鼎就是他亲手打造的。谢大人虽不炼丹,却离不开金石丹药,对阴阳两胎鼎的精确度量应该很清楚。器术不分家,玄清是个不成器的家伙,谢大人,明大人又都是挂名师徒。葛厷真正的本事虽不尽然传给谁,但却拦不住有人诚心求术。”
      行法翻身上去,落在横梁上,手中万字机关解不知按在了什么地方,前方弹出薄如蝉翼的刃光,只有小指头一节。
      “灰尘落不进去,不代表光与影进不去。”

      “光与影?”
      “世间万物所显,皆离不开光与影,明与暗,鲁家机关最精妙之处,就是能利用光与影。万字机关解,就是利用光影专门来解鲁家机关榫接的,除了丘门中器术一脉所知,一般人并不知道。”
      他接近拐角处,转动手中的机关解,又道,“光与影没有体积重量,故而不会破坏机关内部,这对于鲁家造出的机关有很好的保护作用,能够重复利用。”

      “如此算的话,里面的开合机关应该随时在动,呈现出不同的光影变幻,故而以光以暗来触之开解?”
      我见他转动机关解上的薄翼并不探进去,在外面小心转动,又道,“那么机关解上面应该有许多不同敛光的刃面,敛光不同,开解的机关也不同,对不对?”
      “的确如此。”
      行法叹道,便听咔擦一声,拐角处的木榫解开,他跃到另一处拐角,继续开解,不消盏茶功夫,行法将房顶数方拐角处的机关全部开解。

      如同沉睡的兽方醒,整个奠堂的头顶开始向房翎中梁收缩提起,露出里面的机关阁。
      随着机关阁的打开,对比奠堂下面的喧嚣,机关阁内极其安静,而这安静中,画面感却是动态变化的,不仅在动,且是处处都在动,大到房梁主榫,小到那些纸人偶。
      这些纸人偶对应着下方奠堂两侧跪坐的活人,动作如同镜像两面,上方倒挂,下方端坐,敲丧鼓歌,无出其二,除却上方无声,下方有歌,人偶无目以外,全无区别。

      “这般说来,沂聆说的未死之人,便是葛厷?”

      我心惊渗凉,质问道,“行法,你是他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8章 光影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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