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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江畔临别 ...


  •   胡骑军同南地骑尉军比起来,实在要凶悍的多,醒尸鬼兵刚对上,船舷处的箭已先到,配合着胡骑军的斩马长刀,醒尸鬼兵被斩落的尸身到处皆是。
      面对醒尸鬼兵的帮忙,明见心一心在逃,并未顾及落后的人马。谢老七被送上马背,许是清醒过来,勒马转回身来,轻骑并入,以左手刀同胡骑军斗了起来。
      他伤得厉害,拖着不支的身体勉强战斗,不时又挨了几刀,面对胡骑军的彪悍军马和专斩马蹄的大刀,南地的马吃了太多的亏,谢老七的战马也未能幸免。他滚下马,撑刀站起来,还未出手,迎面又来了一刀。
      晏师策马还有距离,我再不能坐视不管,一按晏师肩头,纵身出去,跳在胡骑军的马上,几个纵跃扑到跟前,抓着那名胡骑军的肩胛将他背摔了出去。
      落稳马鞍,我痛得不行,俯身伸手,“上来!”
      谢老七有瞬间的怔愣,抓住我的手翻了上来。
      他坐稳后,周遭已经聚了数骑胡骑军,斩马长刀横切先来,我夺过谢老七的直刀,跃下马背,扑地冲上,神气先动,探准马刀发力点,佛阳转运入直刀,直接劈中马刀前锋七寸。刀劈断刃,直刀转锋,挑开断刃的同时,人踩斩马长刀后半部分,力沉过刀,将那胡骑军带下了马。
      直刀抵住撑地欲起的胡骑军眉心,我抚着腰身伤口,扭头对谢老七道,“走啊。”
      “玉奴……”
      谢老七浓眉皱紧,桃花眼扫了扫,摇头道,“将士犹在搏杀,我怎能先走?”
      “还要杀多少人,害死多少人?”
      我叱道,“世间争战从来不休,我知道我说的都是废话,可在我眼前发生的,我定会出手阻止。你要不走,那我只能拼尽全力护你。我不伤人,人欲伤我,若我就此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逃出去。”
      “我……”
      话未落完,周遭的胡骑军低声交流了几句,都是北地话。
      我听得几句,辨出他们是在犹豫出手还是不出手,这时晏师赶到,刀背出击,将他们围住的圈子撕开裂口,策马冲进来,一拍谢老七的马臀,跟着朝我伸手。
      她眉心冷冽,犹含怒气,定是生气我贸然行动,我伸手拽住她,翻身上马,轻轻道了歉。晏师并未接话,长刀所指,径直撕开了胡骑军的缺口,同谢老七并骑朝骑尉军受困的地方冲去。

      胡骑军显然是认识晏师的,先前顾及她,没有对我出手。晏师一旦出手,双方对立的立场标明,他们再不迟疑,胡哨相应,未等我们冲进骑尉军的尾巴,已经被他们隔断开来,而那边受困的骑尉军发出惨叫,显然遭到了重创。
      谢老七嘶牙低吼,蹬鞍离马,提膝将那胡骑军撞出去,抽出马鞍后挂的长刀,左手刺下,“我北府儿郎,岂是任人屠杀之辈!”
      谢老七此刻深陷敌围后方,一声长呼,前方已经逃开的北府兵骑尉听到,一阵迟疑四首环顾,不知谁起了头,此起彼伏的呼喝下,骑尉军终究再度整顿,反冲回来。
      明见心一身白衣,立马玄甲当中,冷淡默默看了片刻,朝身边护卫着自己的骑尉伸出了手。骑尉递上直刀,她冷幽幽的远远朝我勾了勾唇,反握直刀跟着冲了过来。

      骑尉军气势骤起,场面顿时反转,毕竟骑尉军还胜在人数上面。胡骑军气势被压,顿时不服,呼喝大响的同时,纵马直冲。
      我既然忍痛动了手,再不能停下,何况身边就是谢老七,不管他怎么对过我,他始终是谢家人,当即同晏师说一句,翻身从马背上跃下,直刀反背突入阵中。

      一炷香的时间不长,但在乱军丛中,就显得格外漫长。谢老七体力不支,全凭一口气支撑,我尽力护在他身边朝骑尉军汇合。
      晏师为了照顾我,也从马上跃了下来,由于我们两人出手都不伤人,胡骑军斗了几次,索性不在管我们,直奔骑尉军而去。
      谢老七想跟,奈何强弩之末,跟不上气势正盛的胡骑军。晏师与我使个眼色,我不好帮他,只能护着他,把这一炷香的时间给拖过去。

      两军直冲,饶是胡骑军彪悍,面对有醒尸鬼兵帮忙的骑尉军,受伤的不少,但致死的却没有,一旦有胡骑军受伤,从旁立时会有胡骑军帮忙,绝不会放任他一个人面对骑尉军。
      胡骑军互为相应,受伤后便转为后方压阵,由他人冲锋,加上船舷处的箭锋配合,近攻凶猛,远攻精准,最是军法配合要领。
      一炷香的时间,着实难熬。

      “狐狸,你烂好心到家了!”
      殷时雨冲来时,先躲过了我麻木的一刀,大受惊吓的捉住我的刀锋,“你眼花了,连我都打?”
      “啊,对不住。”
      感知放大了痛楚,虽有晏师顾在一侧,我为了护住谢老七,又得不伤人,更得小心翼翼的提高敏觉,眼前早就阵阵发黑。殷时雨来得快,我没来得及辨明是她,刀就挥了出去。
      “你脸色难看极了,腰上怎么伤的?”殷时雨说话间,夺过我的直刀,冲晏师道,“晏师,狐狸伤成这般,你还有心思纠缠!”
      “废话多。”晏师低叱,挺刀挑开她身后的胡骑军,殷时雨回头见到那胡骑军,瞪目喝道,“长点眼,伤了我,你死都没命死!”
      那胡骑军大受惊吓,翻下马道歉,一并挥开了近旁的胡骑军。殷时雨趁势大叫,“都滚开,滚开!”
      周遭围住的胡骑军面面相觑,盯着谢老七并未散的太开,有个胆大的上前说,“夫人,当家的发话,我们怎么能违抗?当家的脾气您最清楚,他们伤我们兄弟在先,这仇不报,我们凤九寨来日怎么立足?”
      “滚滚滚,谁是夫人!”殷时雨脸上闪过燥红,瞥了瞥我。奈何我根本痛得话都说不出来,哪儿还有打趣她的心思。
      “小的嘴误,该死该死。”那胡骑军应该是个汉人过去的,识相的很,伸手就打自己嘴巴,倒是惹了一阵低声哄笑。
      殷时雨跺脚,指着他道,“你给我滚回船上去,给她说我要领人回去,让她把人都撤了,撤了!不然我就冲到对面军中去,让他们逮了我,要杀要剐全都随他们去!”
      “夫人,这万万不可,当家的说一不二,不到时间,是绝不会撤兵的。眼下的境况你也看到了,对面儿也来了血性,都拼上了你死我活的境地,我们也不在这和您耽搁了,护兄弟要紧!”他打个哈哈,和周遭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了然,拨马就朝打得正酣的场地奔去。
      “我!”
      殷时雨被堵,脸都涨红了,“等着,回去收拾你们!”殷时雨说罢,冲我道,“狐狸,他们打他们的,我们上船去,晏师不心疼,我心疼!”
      “你下来,是来拖时间的吧?”她的小心思虽然以胡闹的形式表现出来,但我对她的行事方式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感激道。
      “知我者,狐狸也。”
      她狡黠笑笑,低声道,“弥弥既然下了令,肯定不会收手,可惜她手下的人都不蠢,糊弄不来,拖这么点儿时间,是我本事不济,你不能怨我。不过那边那个是他活该,你何苦要帮他?谢家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用得上……呸,忘了狐狸你也姓谢。”
      “没事。”说到谢老七,我差点儿忘了他,扭头一看,他身形已远,竟是趁着我们说话的时间强行奔回了骑尉军中。
      “总不能护他一辈子。”晏师见我欲冲过去,上前拦住我,“时间差不多了,你看,前面的人都在往后退了。”
      “对,赶紧走。”
      殷时雨扯过马,“狐狸,你的烂好心过头了,他走的时候,话都不和你说一句。你说你,以前怎么就看上他了。一双桃花眼,一看就是个风流种,活该拘在世家里,娶不上中意的媳妇儿。听说他待正妻挺好的,可惜短命,这就是报应……”
      “别说了。”
      晏师打断殷时雨的话,当先翻上马,伸手将我拉上马背,将我护在身前,小心问道,“此去一别,恐怕再难回来,你还有没有话同他们说。要说的话,我带你冲过去,做个告别。”
      事情将了,我望着和骑尉军汇合的谢老七,想他一战至此,先是为我所伤,又为晏师出招伤了腰腹腕脉,又被凤弥音一箭钉入背心,能够撑到现在,实在竭尽所能了。
      船上射出响箭,斗得正酣的胡骑军立时胡哨为应,相应后撤,后撤的同时,船舷上的弓箭手一同策应,以箭雨阻挡骑尉军的追击。
      表明时间的响箭射出,谢老七伏在马背上没有反应,明见心便掌了主动,挥手止战,不消片刻,两方军马渐渐分隔出楚河两界。
      晏师跟着打出手势,醒尸鬼兵聚拢当中,数百人的队伍,留下的不足一半。
      胡骑军没有伤亡,地上躺着的,大多是骑尉军的人马,粗略扫过,不下百余人。尸体混着醒尸鬼兵的残肢断体,倒下的战马,折断的兵刃,血水为大雨冲唰,仍旧从还未流尽血色的尸体上淌出,怵目惊心的萧索感,顿时涌满了心头。

      “晏师,道远说的对,我要离开,我要寻找真相的话,带来的,只会是死亡。”
      “和尚们都是胡说八道!”
      殷时雨骑马过来,“什么生死,都是人自找的,他们不死在今日,就是死在来日。谢家的北府兵,不就是为争战而生的么,加入北府兵,就该料到有这一日,与你有什么相干!”
      她愤愤难平,我听得心下更是不安,抬头仰望晏师的脸,她俯视而来,眸底冰寒,眉心的金光消散,余有浅浅的一条细缝,正在不断消逝。
      “走吧,我同他们,即便有话,也是再不能说了。”

      晏师并没有动,眼眉抬起。
      我随她看去,只见场中的醒尸鬼兵齐齐朝她跪下行礼,领头的玄甲将领,挺直背影,行礼之后,领着一众醒尸鬼兵朝山中疾走,瞬间不见了踪影。

      醒尸鬼兵一走,骑尉军那边顿时有了骚动,想来还在忌惮他们。明见心策马出来,挥手制止骚动,高声道,“北边儿的,今日是我军没有防备,又有旁人参与,胜负之说,不好断定。来日再见,战场兵戎,谁都无需客气,全凭本事说话!”
      “有你这句话,我凤弥音定会正大光明的南渡一趟,替殷家讨个公道!”凤弥音在船首回应,殷时雨这厢听了,脸上僵了僵。
      “好!”
      明见心一口应下,“北归之路漫漫,凤当家,回去了,且给我明见心捎个信儿来,莫让我在南地空等,徒把南渡当了一句笑话。”
      明见心说罢,看了看我,便扭头转马领着队伍去了。她明面上是在同凤弥音说话,实际上,还是交代了我几句。
      千言万语,在此当场,竟是需要这般说来。我感慨万千,遥望建康城,心道是终于逃脱了这枷锁牢笼,却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

      我外祖在文帝的支持下,重启祭祀阵,不惜耗费诸多孕妇的性命,以及第五门内的五坑人牲,畜牲,金银宝器巨葬。
      长公主的衣冠冢,陪葬的人也不少。葛厷的另寻目的,从山中下去,喂饲琅玕树,两胎阴阳鼎,无不伴有血葬人葬的事实。
      李氏,我母亲,我父亲,道远……都是活生生的命……造就的我,玉胎,释放出的醒尸鬼兵,河中的人养龙种……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结束……
      前途迷惘,过去亦有种种难解,连我身边的人,都带有许多谜团不告诉我……我孤身一人,原来简简单单的活在谷雨居,安安静静的死了,不是挺好。

      “晏师,我睡一会儿,别叫醒我…醒不来,也别叫醒我……”
      “狐狸,你说什么傻话?”
      “好。我不叫你,我等你,无论多久,都等你。”
      “你们两个……”殷时雨叹口气,拨马先走了。

      我挨在晏师怀中,听着她平稳的心跳,迎着她俯下来的眼眉,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雨水,闭上了六识。
      我累,她何尝不是?
      我只是,需要想一想,想一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江畔临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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