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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鬼兵之术 ...


  •   冲出山林后,是一片河边沙滩,大雨不歇的雨幕下,聚集了上千的骑尉,他们头带北府兵金翎花的额带,身着玄甲,背负箭囊,直刀挂弓,在雨中丝毫不乱阵仗。
      领头的是谢老七,身旁白衣白马的,正是明见心。有骑尉撑着大伞挡在她头上,大雨瓢泼之下,只有她一人没有湿透。

      北府兵是各处募集的,并未有朝中的人马参与,故而许多人不认识我。
      我的出现,并未引起他们的波动,就连谢老七和明见心都没有丝毫的惊蛰,只在看到晏师背后的凤弥音时,锋芒迸现。
      谢老七举手一挥,当前的数百名骑尉立时翻身下马,半蹲身形摆起了弓箭阵,身后一排骑尉则抽出直刀,蓄势待发。

      “北岸的人渡江过来,还敢明目张胆的穿着胡衣,不愧是凤九寨的小当家。”
      谢老七勒着马上前踢踏了几步,这时从我们右手边的山林涌出数十人的骑尉,他们留了两人牵马,其余人推着数十名狐裘披身的胡衣汉子出来。
      胡衣汉子们身上都有伤,伤口的血被大雨冲刷,跟着又沁出来,一路推搡,一路血迹蜿蜒,径直流向了岸边的的军马脚下。

      “谢老七,你说着大话,却不敢拿小朝廷的正规军来行事,你这群乌合之众,穿得人模狗样,是榨取了多少百姓的血汗才穿得上?”凤弥音从晏师马上跳下来,手中直刀的血迹早就冲刷干净,凛寒不减。
      她一甩直刀雨水,将散发往额头抹起,扬声道,“拿我一个,总比得上他们这数十条命,但我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南北两岸都知道凤九寨自来一言九鼎,也喜欢拿武说事。你下来,咱们打一场,拼得过我,我不求你放过他们,拼不过我,我随你走,你放过他们。否则我转马过山,一人一命,不仅逃得出这石头城,也会让你再折上数十人,祭了我数十名兄弟的性命。你新建人马不易,要人信服拼尽忠诚跟随你,这也是个机会,怎么样,有胆没胆?”

      “荒草盗贼,如何敢同朝中将领说话?谢老七的本事也不是你说试就试的。何况两岸争锋,讲的军家事,何时用得上草寇江湖手段,你在做梦么?”
      明见心轻轻绕绕,随语而来,身后自有骑尉应和她的话,呼喝声起,整个场面都沸腾了。她挽唇一笑,胜券在握,“一人一命的确容易脱身,可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两人。”

      明见心直指而来,我却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何装作不认识我,却要对凤弥音下手,难道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在凤弥音身上,而我只是个幌子?

      “她们,与我,有什么关系?”
      凤弥音英气的脸回头看了一眼,满是雨渍的脸,薄屑冰冷,一甩手,直刀直直的朝我掷了过来。
      她出手十分迅速,直刀脱手的瞬间,人如狡兔,身形一蹿过来,捉刀的同时径直跃上马背,一勒马缰打马就走。
      场中骤变,谢十方高喝一声,箭雨齐齐射了过来。

      人潮涌动中,我被凤弥音压着伏在马鞍上,晏师则纵马并骑在左侧,长袖卷招,拂落箭雨。
      但箭雨实在太多,我们还未冲出数丈,晏师的马当先中箭倒下,她人从马落,接过凤弥音丢去的长刀,身形急转急快,贴地而行的同时,刀花不断。凤弥音得了晏师出刀挡箭的机会,挽弓拉弦,长箭直奔纵马本来的直刀骑尉。

      她挽弓搭箭,我趁机跃下了马背,与晏师战到了一处。我没有长刀在手,只得以青雉去挡。青雉身短,看起来跟以袖挥挡差不多,晏师几次着急过来替我挡箭,惹得身后大开。我看得心惊胆战,身形运转至极,任由神气做主,佛阳为辅,不再以招挡招,而是巧身穿透箭雨,直奔谢老七而去。

      神气为主的好处就是能随当时当地的行气变化,化阻为行,顺其道而行其道,故而我的步法行走在旁人看来是逆着箭雨冲上去,实则是顺着雨势同行全无阻力。甚至在扑入随来的直刀骑尉阵中,都毫无阻挡的避开了他们挥刀的攻势,几个纵身提跃,径直扑到了谢老七面前,长声喝道,“谢老七,我不管你们目的如何,要在我面前伤人,得过我这一关。”

      “你是谁,斗敢如此说话!”
      明见心在后叫唤一声,策马而来,撑伞的骑尉紧步跟上,显然功法不错,完全没有任何雨水能打在她身上。

      她张口便说不认识我,显然是在替我遮掩身份,做的是在场的戏份,而我一招扑入,谢老七翻身下马,直刀抽出,闷声不吭的直劈而来。
      谢老七的技击着实不错,加之混迹军中,更以实战为主,身形压得低,每一招扑来,都是以步法做先机稳重下盘而行。
      争战之地,最忌倒了下盘,一旦倒了下盘,你不是被人当即刺死,就是被乱军踩死,故而近身劈砍之时,下盘一定要稳。
      他招招重击,我早已捉稳他行气变化,故而躲得十分容易,即便躲不住,也能以青雉卸力而走,并未过于不敌。只是他一出手,还未动身的骑尉将我们团团围住,抽刀击甲,皆是军中击鼓之乐。骑尉鼓势,谢老七出招更狠,压刀出手时,一旦碰上我的青雉,就以七分内息撞来。七分内息,已是攻守之中的极致,一旦运用到十分,那就是攻守分化,不伤人便伤己。
      被他连撞数下,我步履不稳,连退数步,巧借神气避势,以佛阳沉田稳住身形,青雉锋口一转,左手压住右手腕口,抬眉凛视谢老七,“压刀之法我学过,但从未与你较过真章,如果赢你,你镇不住手下的人,如果不赢你,我也护不得她们走,那就……打个平手好了。”

      世间最难取衡,掌控平衡的,就是赢家。

      这句话说得再明显不过,不是傻子都能听个明白。果然场中的击甲声停了下来,全神贯注的盯着谢老七的反应。

      身后扑向晏师他们的骑尉并未停止,敏锐的感知中,凤弥音的行动变得有些凝滞,人混杂的太多,我无法感知她具体伤到了何处。晏师倒是人群中的一抹异样,出手打的人关节处,直刀只开了前面双锋五寸,故而她长刀在手,只以刀背而击,并未伤人。凤弥音还是如同她的狠辣手段,招招能落命处,就绝不落他处。

      只要晏师安稳,我相信凤弥音不会出事,眼下只需我拿下谢老七,就可避免一场争战。谢老七凛凛而视,手中直刀转腕一抖雨水,青雉极其锋利,他手中的直刀已经见了豁口。

      “接刀!”
      转头望去,却是明见心抽出替她掌伞的骑尉腰间佩刀,转腕掷进了谢老七的身前地面。

      谢老七闷声不言,手中直刀一挑身前直刀的血挡,直刀朝我飞来。
      “以长对短,以锋对钝都不合适,这样公平些。”

      我转手接住直刀,将青雉收鞘压在腰间,刀转右手,转腕适应了下手感,身形压低,“谢老七,论公平就公平到底些,我平你一场,你放我们走。”
      “放不放你们走,不是我说了算,我应你一场对战,是为我个人荣誉而战。你是个无名之辈,挑衅我的后果,要么死在我手里,要么死在他们手里,这就是我应你对战的把握。”谢老七再度压刀,低沉一喝,“你可以死,但你逃不出去!”

      低喝声里,谢老七分雨而来,玄甲金翎花,如同暮雨之暗中最闪耀的光,在我眼前劈开了惊鸿一闪。我在他无比冷酷的话中愣了下神,刀光劈来时,神气先自主反应,堪堪带着我避开了刀尖锋芒。
      谢老七压刀手法十分老练,刀劈落空,一压刀尖横转而来,足下跟进,势猛如虎。因为不用再忌惮青雉锋芒,他出招全以大劈为主,压刀只是转势,故而横转刀锋,足下跟进之法只是为了倒提刀身进攻,再度劈下。

      直刀刀身长,大劈开势,压刀既有转势,亦有封势。我横托举刀,以佛阳根息封他刀势,完全不弱,神气在身,又能感知到他的下一势变化,所以我完全可以掌控他的进攻节奏。一味避势,只是在等他第一股气力竭之时的反击之机。以强碰强,不是个好选择,只有等他换机之时,方是我反击的时候。

      他一连进攻惹得在场呼喝不停,一刀沉似一刀,而我看似狼狈,只因卸力之法不如他实战来的巧,但在几招之后,我避得就不是那么狼狈了,十分轻巧不拘。他显然察觉了变化,刀势一转,不再以大劈而攻,足下转巧,以剑法直刺而来。
      他一转变机,正是我的机会,我再不迟疑,刀转之势,并未以压刀之法,而是以佛宗罗刹之相,以攻对攻,以十分神气内息运转攻去。
      罗刹之相,以战为战,故而全不留后路,他以剑变招,不同直刀的主攻不守,而取攻守兼备五五分息之势,因此以我全攻对之,佛阳神气运转不息,谢老七肯定赢不了我。

      当此一变,佛阳内息为主,万法万象,皆在我手中长刀化来。佛宗技击,在中土生根不久,罗刹本生战场,一招一式,皆无余地。
      战场之上,最怕不解敌机,谢老七对佛宗了解不深,自然不明白每一象的意义,因此化解之招,全以力克。如此之下,他招招接我实招,内息又拼不过我,不消片刻,身上便挂了些彩。
      我本取平手之意,奈何罗刹有去无回,招招逼近,十六式变完,谢老七半退跪地,头带散了,玄甲裂了,直刀插地,身下尽是被雨水细流卷去的血流。

      他扶刀看来,冰冷的脸上恶狠狠地勾了一抹笑,这一笑,桃花眼角也寄存了笑意,似如花放。我心顿时茫然落空,直刀哐当坠地。

      “很好,很好……”
      谢老七咳出一口血来,撑着刀身踉跄站了起来,“不想死,就用尽力气逃吧!”他长刀一举,当天一划,高喝道,“乱贼当道,祸我河山,北地当收,北地当收!”

      高喝刀挥,正是挥军下令之举,早已沉默的骑尉军当即呼啸高喊附和,一声声‘北地当收’震喝而来,天地雨幕都为之压了气势。
      耳不能听其它,眼中只有这些为了家国,为了重返北地燃烧了一腔热血的为国男儿,他们毫无阻挡,毫无惧怕,扑来了毁天灭地一般的气势。
      他们冲向我,冲向我身后的晏师与凤弥音,也冲倒了凤弥音带来的凤九寨的人。这些人首当其冲为乱刀直刺,乱蹄直踩,混乱的血铺满了河滩,大雨冲唰,染红了身后的长江。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造就了如此不堪,以人食人的可怖场面!
      战争,就是全无对错的屠杀么?
      这一条长河,养过了怪物,养过了人,如今也吞尽了怪物的血,人的血,还有什么不能吞噬,不能带走……

      恍惚间,这些男儿的脸都变成了尸怪,无情冷血的挥舞着手中的利刃,张弓崩弦,直射而来。

      我心中空茫,身形却在神气自主带动之下,极其灵巧的避开着他们的进攻,直至我一个转身,见到晏师被围困,肩头中箭,陡然就生了狂意,大袖铺展,一脚踹倒了一名骑尉,纵身直往晏师身边落去。

      落在晏师身旁,见她肩头沁血,脸上无色,我心头绞痛不已,追望过去,凤弥音也好不了多少。
      见我护在晏师身前,凤弥音一边抽刀逼退团团围住我们骑尉,一边道,“我不伤人,人要伤我,你们要做菩萨到什么时候?”
      晏师听罢,折断肩头利箭,甩手掷出,击退一名骑尉,高声长啸,“燕阙来尔,我横六宇,纵八荒!”
      但听她喝,不知为何,一些骑尉竟是伸手阻拦了要冲上来的人,大变脸色的看着晏师,“你,你是谁,为何懂鬼兵道法,还是燕墨诡道的御兵之术?”

      “我为鬼兵之将,如何不能御尔!”

      北府兵多为各地募来,不乏山林奇人摸爬其中,此刻有人说来鬼兵之术,不懂的,听到鬼兵也白了脸,懂的,更是腿脚直打哆嗦,“走,走,赶紧走!河中有妖,本就是鬼兵降道的兆头,现下应了鬼兵之术,还不走,等着送命么!”

      “凡我北府兵者,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谢老七蹬鞍上马,脸色惨白至极,披发狼狈,高举长刀,策马布阵,远远的,一双眼睛盯着我,就没有离开过我。

      那双我无比熟悉的桃花眼,有狠,有冷,还有一抹自我从墓穴中回来时就常驻的无奈。那个时候,他还会轻抚我的头,轻轻低喃,“玉奴,你不是怪物,不是怪物…我们…才是怪物……”

      “谢老七,快走!”
      明见心陡然策马冲到他面前,撑伞的骑尉不知去了哪里,惹得她一身落雨,形姿凄冷。她惶急不已,满脸惊慌失措,却在扫向我的时候,挑了挑眉。
      她眸底一闪而逝的别意落在我眼中,我便从失神中清醒了过来,还未细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河边涌挤的骑尉兵中陡然发出了凄厉的喊叫,迅疾扩大成了一片。

      醒尸从河水中跃出来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那些人说的鬼兵之术是什么意思了。晏师所御,并非鬼兵,但其皆是醒尸,只怕比鬼兵这种只能夜间出行的军队要强得太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鬼兵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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