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雪》云黛染

3、第 3 章

　　遇见你之前，我就是个秀才。那年秋天我要去参加秋试，我想过，如果我考中举人就会离开这里，那样你就算想找我也找不到了。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命运这种东西，你第二次出现是在夏天，因为家离考试的地方有点远，我刚好打算去准备盘缠早点动身时就在门前看到了你。
　　梧桐高大，枝繁叶茂，绿得瓢泼，风中一阵阵的“哗啦啦”声，你披着黑色的斗篷骑马从远方赶来。那一瞬间我心中一动，想到孔子的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一直是排斥你的，因为我相信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百般照顾，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好得让我怀疑。然而我还是决定信你，不会害我。
　　你为我买了新衣，送给我不少银票，还带来我未见过的美酒佳肴。我喝醉了，抱着小酒坛趴在桌子上，朦胧中看见你坐得标枪般挺直，默默地看着我许久，然后伸出手来轻轻放在我的头上，说：“莲弟，你好好活着就好，剩下的，我会为你摆平。”
　　我看到你的目光温柔而坚定，我不明白我将面对什么，而你又做了一个怎样的决定。我抱着疑问昏昏睡去，醒来你就已经不见。我终于还是忘记问，那些本该由我来做而你为我做了的，是什么？
　　因为你回来了，你说会送我，所以我推迟了出发的日期。那天你牵了马来，让我骑上去。我说我不会，可以不骑马吗？你拒绝了我的提议，你说我总要会的，马是最温顺的坐骑了。我抖抖索索地爬到马背上抱住了马脖子，害怕会摔下去。你翻身上马，坐在我身后，把缰绳硬塞进我手里让我抓住它。我很不安，觉得缰绳并不可靠，但我又不想依靠你。你从侧面伸过手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说：“目视前方，放轻松。你紧张就会害得马也紧张。不要怕，我会扶住你的。”马在疾驰，耳边风声呼啸，你害怕我听不清，靠得很近。我回头去看你的时候，一下撞进了你的眼中。
　　记忆中第一次如此近地看着你，你的瞳美得像是夏夜的星空，清新神秘，璀璨得炫目。我才发现，你原来是个极俊秀的人。我注意到我们共乘的姿势，就像一个拥抱。我怀疑你是故意，但你只是专注地看着前路，没有一点别的情绪。于是我想，大概真是我多想了。
　　秋试完以后，你收到教里通知，赶回去处理一些事情，我被安顿在客栈里，一个人等结果。有时我在楼上看看下面的人群熙熙攘攘，莫名寂寞。我想你了。可是我又想，你没出现之前，我一直也是一个人啊，我是怎样度过从前那般寂寞的日子的呢？
　　你回来找我时我正在酗酒。我考中了，是第一，可是被他人顶替了。我亲耳听到那个人在向众人炫耀他的文章，那是我写的。我冲动扡去找他理论，结果被打了一身伤，没有人帮我，他是郡守之子啊。你握着我的肩膀焦急地问：“莲弟你怎么了？怎么一身是伤？”我突然丢开酒坛，抱住你痛哭。我被人欺负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个人来关心我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