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 金陵华胥梦》烟雨遗恨

62、第 62 章

　　“我和他不是一路人，他要保护你的妻子，而我要抓她！我们怎么会是一路人呢！”

　　“娥皇！”李从嘉大惊，“为何！”

　　他一直以为宫殿外的那些妖魔都是冲他而来，可真相却是因为他的妻子，他不怕死，可他不能让娥皇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你是在问，为何是她？”寸心怎能不知李从嘉言外之意，她伸手在他眼前划过，不由摇头浅笑，“你天生神眼，难怪能见到常人无法所见之物。可惜，你与她的命运早就被命运书写注定。”

　　“你是神仙？”李从嘉只觉面前的女子并无恶意，可为何她又要杀他的妻子？

　　“在这世界知道太多，看到太多的人都得死！”

　　李从嘉还未反应过来，寸心却突然朝他出手下了杀招，李从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突然一青衣女子从天而降，救下了他并且打退了寸心。

　　“多谢姑娘相救。”李从嘉朝青衣女子拱手作揖，连声道谢。

　　青衣女子却道，“王母娘娘下凡转生历劫，只要能擒住她得到天庭帝气冥尊就能够打开混沌之门，将整个世界掌握在手中。”

　　“这与我和娥皇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王母娘娘转生只会是母仪天下的凤命，你可明白！”

　　“你的意思是娥皇她是……不，这不可能！”李从嘉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可其实他已经心里已经相信了，他即便努力远离朝廷纷争，却也还是被推上的储君的位置，而他的父皇已准备禅位于他，而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和他一目重瞳的帝王之相难道都只是为了配得上他的妻子吗！难怪方才那女子说，他与娥皇的命运早就被书写注定！

　　李从嘉只觉落入冰窟般，冷的无法站立，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是不是无论如何，她都会离我而去？”

　　“由生到死就是一个完整的人生历劫过程，王母转生历劫完成自会回天庭，不再与尘世有半分牵扯。”

　　“由生到死完整历劫？”李从嘉喃喃自语，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照这样说来我与她还可走完这一世夫妻之路可对？”

　　“原本应该这样，可是现今却有了变数，你认为你们身边埋伏的那些魔兵能让你们安然的走完这一生？”

　　李从嘉原本希冀的眼神在听完这句话后彻底熄灭了火光，“那我该怎么办？”

　　“你护不住她，就该把她交给能护住她的人！”

　　“能护住她的人？”李从嘉垂头掩饰住了落下的泪滴，他双手紧紧攥紧，心中已经有了抉择。

　　苏叶看着李从嘉颓然而去的身影，侧身看着一旁的寸心，“你千里传音让我来替你演这一出戏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单纯的告诉他周娥皇可能是王母转世的消息？”

　　寸心叹了一口气，摊手金册出现在她的手心，“周娥皇注定红颜薄命，而李从嘉亦会国破家亡英年早逝。我答应过李弘冀会保李从嘉一命，我想帮他们一把。”

　　“帮？”苏叶不解，“你都自身难保还想帮他们？”

　　“正因为自己得不到幸福，所以更希望他们能得到！碧如歌，凤栖还有苍梧，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都能有一个最圆满的结局。这也算是我最后给他们的礼物。”

　　“那杨戬呢？你给他的礼物是什么？”

　　“我会让他永远忘不掉我，可我也会实现他的心愿让他披上那道月光！”

　　“你真是一个矛盾的疯子！”苏叶长叹，到如今这步，寸心早已无法回头，与其纠缠杨戬到底爱不爱她，不如让他一生都忘不掉她，想到这，苏叶道，“洛水那边都已经部署好了。”

　　“洛水？”寸心忽然苦笑出声，“帮助自己的情敌放下过往，这世间这般做的人怕只有我了吧！”

　　看着面前奔流的洛水，嫦娥看着水波中的倒影，嫦娥轻抚上自己的脸颊，千万年来，她容颜未改，可眼中早已尽是沧桑，她苦苦的守在广寒宫，守着与他的那些过往，期待着有天他会奔月而来有天他们还能团聚，可最后却只得到他打败河伯救下洛神宓妃，二人结为夫妻共聚洛水相依相伴的消息，在天庭，在凡间在世人口中他们真的成为了一对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可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后羿会忘了她，会移情别恋，可她却也不敢打探一丁点的消息，她宁愿守着那些回忆，那些过往渡过以后漫长的生命。

　　她还记得那日寸心的话，她说，那人他说不论是洛水的洛神宓妃，还是天上广寒宫的嫦娥仙子都没有他的妻子好看，在他的心里最美貌的永远只是他的发妻！

　　这句话给了她希望，思念在她的心里疯狂的生长着，直到在妖界，碧如歌给她编织了一个幻境，那里只有他们，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不再醒来。

　　嫦娥直到，自己在也无法自欺欺人，她想见他，她要见他！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她看着洛水苦笑着呢喃那脍炙人口的洛神赋，泪水不住落下，“这样的诗词，这样的赞美，她很美对不对！”

　　嫦娥跪在洛水边捧脸不住哭泣，到了这她却不敢再向前一步，她害怕，害怕见到的是他们二人相亲相爱相依相偎的场面，若真是如此，她又该如何！

　　哮天犬在一边站着，他看着痛哭的嫦娥手足无措，主人让他保护仙子周全，可现在这局面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他呆愣了一会，哮天犬突然仰天嗷嚎了一声，这一声直接把洛水的水族小兵给召唤了出来。

　　虾兵看了一眼岸边的哮天犬和嫦娥仙子，瞬间又潜回了洛水之中，不多会，一女子缓缓从河中走出，踏水而来。

　　嫦娥起身拭去了眼泪，看着来人，那女子身着锦缎彩纱，秀发乌黑似缎，只用一蓝绢系于脑后，玉肌胜雪，美眸含星，周围的景色都为她的容颜而倾倒失色。

　　美，是哮天犬心中此时惟一剩下的的夸赞。

　　“你是洛神宓妃？”嫦娥看着她，“果然不负洛神赋。”

　　宓妃朝她微微行礼，“嫦娥仙子，你终于来了。”

　　嫦娥苦笑一声，“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来这，不会面对。”说罢，停顿半饷，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他在哪？”

　　面对嫦娥的询问，宓妃眉头微皱，“他，走了。”

　　“走？！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这等了太久，而你迟来了两百年。”
　　“两百年？你到底是何意！”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嫦娥知道也许真相会让她无法接受，可比起逃离，她更想知道真相，她已经逃避的够久了。

　　宓妃轻叹一声回望着奔流的洛水，缓缓开口，“当年羿为了天下苍生射杀了九个金乌，天帝王母虽然震怒，可又能如何，他所做的皆是天下苍生，所以不止不能惩罚，反而还要嘉奖，因为西王母赏赐给他一颗服下可以成仙的仙丹，可这真的是对他嘉奖吗？当年你们夫妻二人恩爱恨不得相守百年千年，可偏偏却只有一颗仙丹，他不舍与你的情意，只想与你厮守，所以便将仙丹封存，可那可以飞升的仙丹却是至宝，谁人不想得到呢？因为它的存在，彻底扰乱了你们原本平静的生活。直到你奔月而去，留下他一人！”

　　赐予仙丹原本就是天庭的陷阱，嫦娥不是没想过，可是，当年她也是被逼无奈，不愿仙丹落入贼子之手，为祸人间只得服下，谁料竟真羽化成仙飘至月宫，天条无欲无情，人神不能结合，她再也无法回去。

　　“后羿对你情深似海，怎么愿意与你分别天地之间，他再求灵药仙丹，可竟被王母以贪得无厌之名派遣天兵打伤掉落了洛水，是我救了他。世人皆传说，是河伯看上了我的美貌将我掳劫，关押在水底，是他出手相助将我救下，可谁人知晓我与河伯乃真心相爱，只因他个性桀骜不肯归顺父亲，父亲不肯将我嫁给他，才会放出流言，要将我们分离，谁能杀死河伯父亲就将我嫁与他，并赐予伏羲氏的兵马，如此诱惑怎有人不动心，河伯被众人围攻，洛水也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后羿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他化身为河伯，又让河伯变成他的样子，之后的事，就如同传说所言。这世间与洛神相爱的便再不是河伯，而是他后羿。天帝封他为宗布神我为洛神，让我们在这相守你以为这也是对我们的恩赐吗？”

　　“我就知道，他从来不曾背弃于我……”嫦娥欣喜于真相，可却更加疑惑，“为何他不来找我解释呢？”

　　“找你解释？”宓妃看着嫦娥冷笑一声，“你真的想不到吗？他们打得一手好算盘，一来河伯已死洛水没人领导必会大乱，我们接受了封号等于归降天庭，洛水就和四海一样，将处于天条天庭的统管之中，虽说是封神，可我们连前去凌霄宝殿的资格都没有。二来，嫦娥仙子你美貌响彻三界，多少天神为你倾倒，即便知道天条无情也愿意为你而犯，后羿若是娶妻就可以断了你的念想安心替她办事，凭借你对后羿的情，天帝王母也不会担心你会移情祸乱天庭，所以他们可以利用你成为外交礼仪的左右手，维护天庭天条的美人计。”

　　边说，宓妃边对嫦娥步步紧逼，“我不相信你从来不曾朝这方面想过！我不相信你真的会认为后羿会移情别恋于我！”

　　嫦娥步步退后，泪流满面，宓妃的话刺痛了她，“可我又能如何！我已飞升成仙在天条的管制之下！我怎么去见他！”

　　“借口，这不过是你为了自己的懦弱找寻的借口！”

　　宓妃毫不留情的撕开了真相，嫦娥跪坐在地上，是的，她知道宓妃说的没错，那些都是借口，因为他懦弱，她害怕，她害怕后羿真的会移情，她连触及真相都不敢，只能死死的守着那些过往，她爱他，可对他却没有和爱一样强大的信任。

　　宓妃看着几乎奔溃的嫦娥轻叹，那些话都是她替后羿说的，她替后羿觉得不甘，可她更清楚，后羿想要的是嫦娥的幸福。

　　她伸手将嫦娥扶起，“后羿当年替河伯挡了一劫，其实早已三魂七魄都已经被打散，可因为对你执念，魂魄一直守在洛水，每日在这水边拿着月饼望着月亮，他期望着有天，你会来这洛水询问他一句为何！为何娶了我，可你却始终没有来，直到两百年前，他终于想通了。”

　　“他想通了什么？”

　　“经过这千百万年，你早已不在是单纯的后羿的妻子，而是天上的嫦娥仙子，他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他，放不下的，只是那段未到白首的情意，却不是那个未能相守的人。你既不在是你，他也不再是他，在执着又能如何，所以，他放下执念，轮回转世去了。”

　　“执念？我们的感情到最后就能用执念这个词来解释了吗！我不相信！”

　　“仙子，那你现在还能记起他当年的样子吗？一点都没有变的模糊，还是那样的清晰？你放不下的究竟是后羿这个人，还是你们的情？也许，你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爱他，否则，又怎么会相信他会娶我呢？”

　　“不，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说了！”嫦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爱他啊！为什么都要怀疑她对他感情呢？为什么后羿要去轮回转世？放下，他真的放下了？那她又该怎么办！她努力的回忆着后羿的容貌，却惊恐的发现，真的都记不清了！难道这些年她所有的执着都错的！

　　宓妃看着痛哭的嫦娥，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可她只能如此，后羿并非是放下过往轮回投胎，而是七魄俱散消失于天地，方才那些话都是他的托付，他希望嫦娥能彻底放下他，找到幸福，因为他再不能回到她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