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 金陵华胥梦》烟雨遗恨

42、第 42 章

　　“千彻？怎么会千彻呢？”寸心在回去的路上不停地低语，像在问谁，却更像在自问自答，“他对碧如歌的态度，怎么可能寒微说的人是他！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妖王的位置才娶碧如歌，没想到却，难怪碧如歌会疯狂如此，那么爱自己的人移情别恋，能不疯吗？可是为什么千彻会变成这样呢？”

　　她突然停下脚步朝杨戬问道，“感情是不是真的那么容易说变就变呢？”

　　杨戬没有回答，他也给不出答案，他连自己的感情都弄不清楚，又怎么说的出答案？说着说着二人便回到了农家，老两口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

　　农家本就不大，吃饭时寸心和杨戬在饭桌前甜蜜的互动让老两口很自然的以为他们是一对亲昵的小夫妻，便也就只准备了一间房，寸心看着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床，脸刷的就红了，心里不由浮出千百种想象，和杨戬同榻而卧，只一想，寸心觉得有一股热流要从她的鼻头涌出，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时，杨戬已经摸索着将地铺打好了，寸心回过神，心里的想法一瞬间集体幻灭。

　　她嘟了嘟嘴心里有些别扭，“你眼睛还没好，深夜地上凉，谁也不知道明天会面临什么，你更需要好好的休息！我睡地上吧！”

　　“地上凉，你灵力不够，容易着凉。”

　　“那不行，你灵力比我强多了，你更不能着凉了，我还得靠你保护呢！不然我们一起睡床上？”

　　寸心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杨戬看不见她的脸在说出那话时已经红的像煮熟的虾。

　　“不行！”杨戬断然拒绝。

　　寸心听着杨戬毫无商量断然拒绝的语气心下一阵难过，以前还是夫妻的时候，他们单独相处同榻而眠的时间也不多，更多的时候是在吵架或者冷战中，偶尔也会有温存的时候，可那却是少之极少，杨戬的心太大，朋友太多，当年的寸心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根本占不到几寸地，心里便越来越不安，她做的那些事不过是想证明杨戬在乎他，却不料将他越推越远，到最后落到和离的地步，西海禁锢多年，她以为她能放下，可是到最后还是忘不了他，在西海海底日益剧增的思念快将她逼疯，可是在见他一面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好不容易在见到他，寸心很努力的让自己跟随着他的步伐，很努力的让自己不成为他的负累，杨戬却还是将她关在心门之外，同榻而眠，其实寸心也根本不敢对他做什么，只要杨戬一个不悦的神情，她都会难过好久，她只是想让他好好休息，可是也许杨戬根本就不信任她，寸心沉默了，半晌闷闷道“那我多铺几层棉被在地上。”

　　“寸心……”杨戬叹了一口气，他能听出来她的落寞，关心他却被拒绝的落寞，其实他没想过能再见到她，更没想过再次遇到的寸心会变的让他陌生，看上去她似乎和没同他成亲之前一样，古灵精怪带着点小任性善良快乐，可是他能感觉到她在他身边时的那份小心翼翼，看上去她一直毫不顾忌的粘着他，实际上她暗暗的关注他的神情举动，每当他情绪稍有波动，寸心就会变的老老实实，这样的寸心让他心疼，她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似乎在隐忍着她的悲伤，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开始怀念那个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就会表现出来的寸心，可是那个寸心却被他弄丢了，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反思过那段婚姻走到那一步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太多事让他没时间找回她，后来听到她到灵山修行，自觉也没有在找她的必要了，如若她能放下，如若她能开心，见与不见又怎样？对于嫦娥，他承认，他永远忘不了误入广寒宫见到嫦娥的第一眼，那个女子同母亲故事里说的在他心中留下的影像重合，温柔善良，一袭白衣，如水的目光注视着他，就像，就像他的母亲一般，他依恋甚至依赖她，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对嫦娥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周围的人更加的模糊，而他随后的种种行为，让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那是不是爱，是不是情。直到在碧如歌的幻境里，他的新娘掀开盖头时是嫦娥的脸，杨戬心里更多的是震惊，却独独没有喜悦，可是这不是他曾想过的梦？杨戬迷茫，那一刻，他的心似乎在叫嚣，他的妻子不会是她，那是谁？再次睁眼，看到的却是寸心，他的心突然就平和了下来，幻境的寸心温柔贤惠，她不会阻碍他的朋友，不会生气吵闹，甚至对嫦娥都没有敌意，这样的寸心是他期望过的，在幻境，他有一个安静和乐的家，没有斗争，不受束缚，可是他的心却还是一阵空落，只因为她不是她吗？

　　其实到现在杨戬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所想所系，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愿意她在受到一点伤害。

　　杨戬听着寸心窸窸窣窣铺棉被的声音，知道她许是误会了，杨戬很少解释，或者说很多事他也不屑去解释，不论是对于寸心还是身边的朋友对他的一些所作所为都曾有过误解，以前他们争吵时都是她一个人在吵闹在生气，杨戬给她的都是沉默，偶尔气急了会说两句，但更多的是拂袖离开，只留下她一个人。杨戬的这些作为让她越来越不安，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做，那时的她就像想得到关注的孩子，只会用越来越恶劣的行为来引起关注，可是却什么都失去了，在西海的日子她不断的反思自己，如果她不吵闹，如果杨戬肯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到最后，寸心渐渐想通了，其实杨戬不是不想解释，而是面对几乎疯狂暴戾的自己，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离开或许只是为了让她冷静，可是对于那时接近歇斯底里的她却是最错误的办法！

　　他能感觉到此刻寸心心情低落，他觉得或许应该澄清些什么，想了想，难得开口解释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不想有损你的清誉，你我二人毕竟早就已经……”

　　说到这里杨戬顿了顿，还是接着道，“即便他人不会知道，杨戬又怎能如此待你！”

　　寸心收拾地铺的手停住了，杨戬的话让她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原来他是在乎她的，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的在乎她，因为在乎所以不能随便对待，哪怕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也不会。

　　深夜明月当空，月光从屋外照进小屋，虽不十分明亮，但也能依稀看到屋内的事物，寸心躺在床上也不去睡，只关注的听着地下杨戬有规律的呼吸声。

　　“杨戬……”寸心轻轻唤了一句，没有听到回答，她才慢慢做起身蹑手蹑脚的将床上的铺盖打包铺在了杨戬的身边，做完这一切，她侧身躺下，侧头就能看到睡在身边的杨戬，她从未像今晚这样喜欢月光，杨戬不同意同榻而卧，她又怎能让杨戬独受夜凉地冷之苦，她固执的用自己的方式同他一同分担着！

　　透过月色她可以隐约的看到杨戬的面容，伸手在空气中描摹着他的眉目鼻唇，她嘴角带着浅笑，终于沉沉的睡了。

　　杨戬却睁开了眼，寸心的呼吸声一直不稳，他便一直未睡，直到寸心低唤了他一声，不知为何他竟不答装睡，一直暗暗听着寸心的动静，直到耳旁传来呼吸声，暗叹一口气，心中却感到几分暖意，许久，寸心平和的呼吸声传来他知道她睡着了，侧头朝她的方向看去，浅浅一笑，抬手在空中一抚，寸心便被灵光包围，沉睡中有点凉意的寸心瞬间觉得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安心而温暖。

　　“傻丫头，怎么这么固执！”杨戬不禁露出笑容，“愿你有个好梦。”

　　第二日，寸心听到第三声鸡啼时才被惊醒，心中不免大喊“糟了！”。她猛一个坐起身来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侧头看着还在安睡的杨戬才重重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她继续蹑手蹑脚的把铺盖放在了床上，做完一切她才完全放下心来，“幸好没被发现！”

　　她不知道杨戬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只是一直在等着她起身，昨晚，寸心偷偷躺在他身边的那一刻，杨戬似乎想通了，她既然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遂了她愿又如何！

　　他听着寸心的一举一动，感觉寸心收拾好了才慢慢起身。

　　“你醒啦！”寸心语气带着些雀跃，一脸笑容，可是看了杨戬的脸色，却变得担忧起来，“你的脸色怎么比昨天还差？我就说地上凉吧！”

　　说到这寸心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她却精神百倍呢？杨戬脸色差那是自然，一晚用灵力替她护体，怎么会不损！

　　杨戬只是笑笑不留痕迹的转移话题，“你看岔了，对了，昨日听大娘说今日是镇上的市集，你不是一直想去吗，再不去吃饭就赶不上了！”

　　寸心想了想道，“你不去，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你眼睛看不见，我可不放心你，你在休息会吧，我出去给你盛水梳洗！”

　　“寸心，我自己可以！”

　　“好了好了，你要是觉得委屈了我，等你眼睛好了之后再替我盛水呗！”

　　早餐过后，杨戬在屋内打坐调理，寸心在老夫妻的土房外面闲逛着，只见门口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在打磨着铜镜，她神情专注，看着铜镜眼神温柔却带着一点点的羞涩。

　　寸心好奇的走了过去，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打磨，女子的手都起了泡。

　　“别磨了，你的手都起泡了，铜镜不是随处有卖吗？”

　　那女子抬头看着寸心，抿嘴笑的有些羞涩，“这面是铜镜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寸心皱着眉头一脸不解。

　　“在这里女子成亲之前都要亲自打磨一副铜镜做为信物赠给夫婿，期盼婚后明镜圆满，生前相赠死后相随。……”说完女子的脸已经全红了，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

　　听完女子的话，寸心心中一阵翻腾，她决定也要打磨一副铜镜给杨戬，随即向那女子要了一副铜模，便坐在门口打磨起来，这时寒微来了。

　　看着寸心手中的事物，寒微不由笑了笑，“没想到金陵地仙也有这等闲情。”说罢朝屋子望了望，“是为了他？”

　　“当然了，不然还能有谁值得我这么做！”寸心张扬的宣示着自己对杨戬的感情，丝毫不避忌，当然，这是在杨戬不在场的情况下。

　　“你这样打磨也不知道要多久。”说着，寒微手掌中出现了一块黑色的物件，那是看上去只有手掌一半大小的黑铁，“这是寒冰铁，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也是用它做的，它至刚至阳，用打他打造兵器可劈山削河，做盾更是无坚不摧，送你了！”

　　寸心扔下手里的铜模接过了寒冰铁，她在她手中幽幽的泛着蓝光，寸心一看就知道是块宝贝，“可是你说它那么坚硬，我怎么磨啊！”

　　寒微顺手又扔给她一块冰精灵石，“慢慢磨吧！”

　　寸心看着手中的冰精灵石，“它还有这个作用？”

　　她不由抽了抽嘴角，“难道当年千彻找寒微拿冰精灵石是为了让碧如歌给他做面铜镜？”

　　杨戬暂盲，所以寸心毫不顾忌的坐在杨戬的面前打磨着镜子，偶尔杨戬见寸心太过安静会出声问一句，寸心都是以在打坐调息糊弄过去，只想着快点磨好镜子，却没发现杨戬嘴角露出的微笑。

　　有冰精灵石的辅助，镜子很快打磨好了，她将它做成了一面护心镜，这面镜子半个手掌大小，背面雕刻着龙纹，那是寸心按照自己的本体所画。

　　护心镜做好了，她却发了愁，昨日那女子嫁了，铜镜的习俗杨戬也在婚礼上知道了，该以什么名义送给杨戬寸心犯难！

　　终于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做了一个半个大的香囊，加上香草合着铜镜一同放了进去。

　　“杨戬，这个香囊是我刚做的，里面放了不少的魔界灵草，对于你的法力恢复有大作用，而且我还用金陵的祈福方式给它祈福了，你带上它以后一定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杨戬接过香囊不留痕迹的捏了捏，随即说道，“这香囊怎么这么重？”

　　寸心一顿，脸色带着一丝慌张，不过知道杨戬看不见心里踏实了起来，“魔界灵草肯定不一般啦，总之你带着就行了！”

　　杨戬笑笑将香囊收进了袖中。

　　“杨戬你会一直带着它吧？”寸心转身倒茶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心里却紧张的等待着杨戬的答案。

　　“嗯。”

　　杨戬应了一声算是回答，背对着他倒茶的寸心没有发现杨戬嘴角越来越明显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