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浪漫主义者》乔倾

9、一个吻（一）

　　十五岁的莫知薇，在转学入新高中的那一天因为自己家的有钱而自卑。

　　“诶，听说那女的是塞钱才进的尖子班。”

　　“看那样子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有钱人有什么了不起。”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被偶像剧荼毒，义愤填膺的愤青言语，让莫知薇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

　　那些个原本看起来友善的面庞在她进入班级的那刻变得扭曲而可怕，他们舌灿如莲花，发挥尖子生的语文功底把谣言传得越来越难听，却又越来越为人信服。

　　她试着想去解释，可在同学眼里仿佛她一张口便能喷出毒气总还没说两个字人都跑得远远的。
　　莫知薇看着她们，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胸前。那是她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期。

　　被同学孤立的是她，秘密泄露到老师那边第一个被怀疑告密的是她，只身一人穿梭在校园里的还是她。

　　她总以为这般安静地度过高中三年就行了，可在一个傍晚她被班长“特意”安排出校买扫帚时，在校外附近的巷子遇到了几个穿着外校校服，打扮妖冶的女生拦住了去路。

　　“嘿，你是莫知薇？”

　　“嗯我是，请问你们？”那时候的莫知薇不像现在那么雷厉风行，脾气火爆。她自卑，畏
　　人，因为家庭的一些缘故不爱言谈，时常把自己缩成鸵鸟状。

　　几个女生看在眼里，更加嚣张：“呵，听说你家很有钱，拿点钱出来花花吧。”

　　她身上自是少不了钱，可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你们这是抢劫，是犯法的。”

　　“你们走吧，我不会报警抓你们的。”

　　“我呸，tmd别给我做出这幅小雏的表情，我看着恶心！”为首一个画着亮蓝色眼影的女生抡起书包朝她身上便砸了过去，莫知薇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疼得龇牙咧嘴却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沉默被当成挑衅，女生又抓起书包准备砸她，后头却传来一个清丽的嗓音：“你们几个不学好的，欺负一高中生算什么？”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丽姐，如果那几个女生看起来像小混混，那么她就是比混混还嚣张，何况她身后又跟着不苟言笑的二哥，没一会几个女生便在丽姐的威胁下吓跑了，同时，被吓到得不止他们，还有莫知薇。

　　能把混混吓走的人，得有多恐怖。

　　“走，一会那几个女的指不定还堵你，带你去我家。”丽姐好像认识她好些时候似得，亲昵地挽她。莫知薇不敢多说什么，乖乖跟着。

　　路上丽姐跟她叽叽喳喳聊了好多，说她看着像自己妹妹，个头小小的胆子小小的，让她一看就很亲切，又说那几个女生没什么好怕的，就是窝里横。

　　“丽子，马上要到你轮班了。”后头跟着的二哥打断丽姐滔滔不绝的话。

　　“诶，等我有钱以后一定要把那破网吧包下来，天天上班跟催魂一样。”她嘟囔了两句，又看莫知薇：“这小丫头怎么办。”

　　“老三没事，送他那去。”

　　“也是，两人年纪差不多有话聊，说不定还能……”丽姐笑了，没把话说完。

　　她就那么措不及防地在一间小出租屋里见到了三哥，那时的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棱角分明，表情冷静得不符年纪。

　　他漠然地听完丽姐的叙述，淡淡地应了句哦便进到小厨房去了，留莫知薇一人在这小房间里瞪着空气发呆，尴尬得发怵。

　　仅仅一墙之隔，她完全可以进去说声：“你先忙我先走。”自在地离开，但对方过于强大的气场让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一直是等到三哥捧着几盘菜出来时，他才说了一句话：“愣着干嘛，过来搭把手。”

　　“哦哦。”她上前把菜放在小圆桌上，一盘刀豆土豆，一盘西红柿鸡蛋，一盘炒白菜，虽然简单的家常但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过来吃饭。”

　　“我？”

　　“不然？”他声音提高了些，莫知薇愣愣地过去坐在桌旁，拿碗夹菜。

　　“听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算是吧”

　　“有钱人家的小孩不应该是盛气凌人的吗？”

　　“不是每个都是你说的那样。”她解释得很认真，对方却风轻云淡地用了“哦”来带过。莫知薇有些尴尬，干干笑了两声，脸通红恨不得埋进大碗里。

　　“其实，你越是躲，别人越是变本加厉。”安静再一次被打破，三哥自顾自地夹菜说话，但话又是说给她的：“说真的，既然都这种状况了，为什么不勇敢一些。喜欢的事情答应，不想做的事情拒绝，这样不就行了。”

　　“这样，反而更会被讨厌吧。”

　　他没有回答她的顾虑，放下碗筷，抬眼看她：“勇敢一些吧。”一个来自初次见面的人所给予的真诚。

　　勇敢一些吧。是应该勇敢些了吧。

　　“以后，有不开心的话，就来找我们吧。”

　　“……啊？”

　　“你耳朵不好吗？”他又恢复了自顾自的模式：“我说，以后有不开心的话就来找我们吧。”

　　后来有一次，她和丽姐说起三哥的时候，丽姐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光看着那张冷漠的脸时都有些怕怕的，莫知薇听了后只是笑，却没说第一次见三哥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很值得相识。

　　“那个三哥，真的那么好吗？”同样三杯蓝酒下去，酒量不差的莫知薇越喝越迷糊，陆聿却越喝越清明：“不过是个跟混混在一起的人，又不念书，哪好了？”

　　“不啊，他很好。谁说念不念书就能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莫知薇有些愠怒，颤巍巍地起身拿手指陆聿：“你不能这么说他，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你为什么离开了他？”

　　陆聿简单得一句话，却击得她整个人被抽空了力气，一下子瘫回位置，她抓起眼前新一杯蓝酒一饮而尽。

　　“是他不要我了。”她像受伤的小动物喃喃呜咽了一句，很快瘫软在了圆桌上。

　　舞台上的表演在此时结束，光束渐渐暗淡下来，却难以遮掩住陆聿眼中星星点点的湿润。

　　陆聿把莫知薇搀着，就近在酒吧旁边的宾馆开了两间房。

　　莫知薇一路上很不安分，不断嘟囔着什么，多是，三哥啊，想你啊，你在哪之类的话语。惹得开房时前台小姐都忍不住多看了两人几眼，陆聿倒是淡定得狠，冷脸搀着她进了房间。

　　他从来没有照顾醉酒人的经验，用毛巾帮她擦了脸，又脱了她的鞋帮她在床上扶正身子。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莫知薇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了陆聿的视线，醉酒后的她眸子像是笼了层雾，带着朦胧的意味。

　　“三哥……”她呢喃喊了一句：“你回来了。”

　　“我不是什么三哥，白痴。”陆聿不满地骂了句，直起身子正要离开，却觉手腕猛地被人一拽，他尚未反应过来腿被床沿上一绊，无借力之处身子就倒在了床上。

　　他正骂咧咧地要起身，见莫知薇双目湿润地望着他，语气弱弱的：“能不能，不要再抛下我了。”

　　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他的嗓子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好半天，他才模糊地说出：“恩，我不走。”

　　陆聿侧躺了回去，同她面对面，莫知薇的指尖在他面上轻轻划着，一点一点，一处也不愿放过。好半天，她含泪地笑了起来：“你终于舍得出现在我梦里了。”

　　“我真开心，这个梦，好真实。”

　　“这……”陆聿瞬间忘记自己想说些什么，眼前的人儿捧住了他的下巴，她的动作很轻柔，眸子里满含情愫，唇朝自己缓缓靠近。

　　他自然是知道她要做些什么，也自然是知道应该狠狠地推开她，可那一刻，陆聿全全地深陷在她迷离的眸中。

　　唇上被轻轻地吮吸着。他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

　　陆聿睫毛轻颤，反手扣住她的脑袋，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与她的丁香舌纠缠，辗转反侧。

　　“知薇，三哥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