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梦里年华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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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的街道并不是都是充满诗情画意，浪漫风情的，至少在平民窟里，什么诗意情意还抵不上街角店里的一块面包。
“抓小偷啊”穿着厨师服装大腹便便的胖店主拿着擀面棍就追出来了，“臭小子，天天来偷东西，畜生，混蛋啊”
不顾后面人越来越难听的骂词，戴着棕色贝雷帽的少年捧着一大袋面包利落地穿过人群。风吹过额前靛紫色的碎发，少年勾起嘴角，冲着人群中另一个戴着黑色贝雷帽的男孩一笑。
收到暗示的少年也笑了笑，悄无声息地靠近围观的人群。
捧着面包的少年七拐八拐甩开了其他人才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说是房子也并不准确，这只是在一间破旧已经倒塌的房子的基础上的改造而已，屋顶也只是一面半倒倾斜着的墙壁，四周也不过用木头或者破布简单围着的，勉勉强强遮点风。移开作为门的木板，同伴已经在里面了，可当床可当桌子的多功能石板上放着大大小小的钱包还有些首饰。同伴坐在石板上，贝雷帽放在身旁，黑色的头发有些杂乱却并没有管，只是把玩着自己微微弯曲的鬓角，“怎么这么慢？”
“没办法啊，真不知道那个肥猪哪来的体力，整整追了我一条街，明明看起来那么胖，全身都是肥肉。”将面包放在石板上，少年也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坐上石板。
“大概是我们偷的次数太多了吧，要不我们下次换家店。”
“换家店，姆——你说隔壁街道的店怎么样，那边的人比较有钱。”
与贫民窟一墙之隔的隔壁街道是富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灯红酒绿，各种赌场妓/院。一边是人们醉生梦死，一边是人们风餐露宿，倒也是讽刺。但也不得不说，这两边关系密切，那边娱乐场所里的工作人员却大部分来自着贫民窟，打杂的也好，妓/子也好。
“臭小子，你找死可别拉着我，那边？那边可是经常有巡卫队巡逻的，一枪打过来可别怪哥哥我没救你。”
“说的也对。话说谁是哥哥，明明说好二四六我当哥哥，一三五你当，星期天谁也别当的，今天可是星期天”
“切”
“臭小子们，我知道你们在这，偷了我的面包，还敢偷我的钱，真TMD的混蛋。”面包店的店主还真是有毅力，但骂来骂去却只有这几个词。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明明把他甩在后面了呀。你偷了他的钱？”
“嗯，看他那么幸苦地追你，擦肩而过的时候怎么能不顺便拿来呢，诺，那边那个黑色的，看他口袋鼓鼓的，钱包却这么小，里面也没多少钱”黑发的少年指了指石板上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钱包。“看来好像真的把他惹火了，我们收拾收拾躲一下，他应该不知道我们具体在哪。”
“好。”
靛紫色头发的少年刚刚应声，外面就有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骂什么骂，吵死了，你是死娘了还是死爹了，你敢再在这骂，我让你死信不信？”
“莲娜？你……”
“你什么你，还不滚。”
“畜生果然应该和婊/子一起。”虽然依旧骂骂咧咧的，但到底还是走了。
“你们两个臭小子还不出来谢恩。”
这个名叫莲娜的女人住在旁边，虽然是普普通通的住房，但在这贫民窟里却已经是很高端了。她是这块地上龙头的女人，附近的商户没几个敢惹她，甚至连隔壁街道上一些用鼻孔看人的家伙也会让她三分，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妓/子。穿着吊带的裙子，长度才刚到大腿根部，只轻轻一抬腿就会走光，而上身明显只有裙子这一层布料，莲娜微微靠在自己房子阳台的栏杆上，冲着出来的两个少年抛了个媚眼。
“谢啦，b***h阿姨”
“臭小子，说了多少遍，叫姐姐。”
“是的，b***h阿姨，好的，b***h阿姨。”
“真拿你们没办法。”甩了甩头发，扭着屁股就回去了。
两个少年都是孤儿，父母都是不详，从记事以来就在贫民窟了，靠着偷东西，捡垃圾活了下来。他们两个都没有名字，贫民窟能活下来的孩子本来就少，附近的人也都臭小子臭小子叫惯了，连他们自己也自嘲般的相互称呼着。莲娜原本是隔壁街道的一个妓/女，成功地爬上龙头的床后生活倒也是安稳。以色事人终究会有色衰的一天，她不笨，后路早就找好了，自己生孩子也是要看机遇的，而另外的孩子嘛，她看好了这两个少年。她帮过他们很多，也早就告诉过他们，“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对你们好，在这里，所有得到的东西都是会有所付出的。”
“不要相信任何人，有时候连自己也不能相信。”
“在这里，命是最便宜的也是最值钱的。”
“钱不是万能的却也是万万不能少的。”
“有些人有些事不能仅看见表面，隐藏在背后的黑暗才是最厉害的毒/药。”
……
她所帮助的，是为了未来她被人厌弃之后有所收容的地方。
那一年，两个少年不过8,9岁。
变故是在他们十岁的时候发生的。那一年的冬季，莲娜还没换上露的比穿的还多的冬装的时候，就被一枪打死了，她没有等到两个少年的长大，没有等到少年们说好的等到她老了照顾她的一天，死在雪地里。少年大概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一天，纷飞的雪，散落的血，他们找了个地方把她埋了，他们都不识字，最后是求了那个虽然总是刀子嘴却也是豆腐心的面包店店主，在一块木板上刻了“La Mamma”，作为墓碑。
那年的冬天，雪难得的大，两个龙头老大的争斗也从那天开始。历时2个月的斗争在春来的时候告一段落，贫民窟里的人逃了不少也死了不少，原来那个龙头也死了，这个地方有了新的老大，而那两个少年却不见了踪影。
靛紫色头发的少年将贝雷帽压低遮住自己的脸，乘着夜色离开了这个自己成长至今的地方。他和另一个少年在一个月前就走散了，原来的房子回不去，莲娜住的那一片被认为是上一个龙头的所属地被扫荡了一圈。争斗结束后，新老大不客气地对整个地区进行了屠杀，所有疑似是上个龙头手下的人都死了。少年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有没有出事，但自己记得莲娜的话，“祸害遗千年”，他不会就这样死了的，以后一定还会碰见的。
怀着这样想法的少年离开贫民窟在一个废弃的下水道里安了家，依旧是偷东西，捡垃圾，却只剩下一个人了。
没有莲娜作为后盾，没有另一个少年合作，能偷的并不多，被抓住了就是一顿打。日子也就这样过着，贝雷帽上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补丁，却舍不得扔掉，这是当初莲娜亲手做的，作为两个少年的圣诞礼物。
少年再次踏足贫民窟是在又一年的夏天，少年十二岁。这里要被拆了，准备建成大型赌场和地下毒/品交易市场，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过来，改建之后就不会允许小混混进来了吧。少年去看了莲娜一眼，那个爱臭美的b***h阿姨如果看到自己的墓上杂草丛生会不会跳出来揍自己一顿，然后喊着，“臭小子”。少年很想哭，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死亡了不是吗？那块作为墓碑的木板上刻的字已经看不大出来了，少年去卖过报，自学了报纸上的一些字，他擦掉木板上积着的灰尘，用刀再深深地刻了一遍，“再见了”
大概自己是不会回来了，所以再见了。
“妈妈”
街角的那家面包店也停止开业了，附近的店面大多都关了，这里大概都要拆了。“臭小子，你来这里干什么，找死吗？”这一声‘臭小子’倒是让人想起了许多。那个少年以为见不到的胖胖的面包店店主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穿着厨师服，而是一身西装，一把拉过少年就跑，身后传来了枪声。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店主拉着男孩东拐西拐，就像当初一个跑一个追，只是现在两个都在跑。
躲在了角落里的两人，“怎么回事？”少年揉了揉被拽疼的手臂。
“莲娜有没有交给你一把钥匙？”
“钥匙？”
“那是在另一个小子手里吗？”看着少年迷茫的眼神，店主有些叹息，“你知道另一个人在哪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算了，告诉你吧，反正也没办法说和你无关。”店主也有些无奈“贫民窟和隔壁的娱乐街其实是由两个不同组织掌控的，说是不同的组织其实规模却相差很多，这里大部分是小混混，而那边却是真正的黑手党斯奈克家族。原来的龙头老大想要让自己的组织合并到斯奈克家族里，而那个钥匙就是让对方同意的筹码。然而计划还没实施，一直反对老大的人就起义了，也就是那年冬天一事的开端。新的龙头出现了，但是他却没有筹码加入黑手党，两个组织合并，从贫民窟出来的人怎么打得过那些经训练的黑手党，这边的组织迟早会被那边压制，新的龙头十分需要那个钥匙，所以那年他不顾一切开始屠杀，希望找到钥匙。”
“钥匙在莲娜手里？”
“除了她，其他人都没可能了，而那时逃出去的你们应该是莲娜唯二能交付的人。这次的改建一来是为了讨好黑手党，二来是龙头和斯奈克家族想要借机引你们回来从你们手里拿到钥匙。”
“三个问题，第一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回来，第二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第三那个钥匙究竟是什么。”
‘不要相信任何人，有时候连自己也不能相信。’
“第一个问题，他们并不确定你们会回来，但是只要改建的消息放出总会有你们的线索的；第二个问题，我是上一个龙头的手下，在斯奈克家族做卧底，但是最近似乎被发现了；第三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但是据说牵连很大，是黑手党也不得不抢的东西。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全问出来，然后告诉我另一个臭小子在哪，被发现就完了。”
“没有问题了，但是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争斗时我们就走散了。”
“早说啊！被发现的话可就是死路一条了，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找找看那小子有没有回来。”店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
“我也一起去吧，我们之前的一些秘密基地你根本不知道在哪。”
其实自己早该发现了吧，店主每次追赶我们遇见莲娜的态度，口袋明明很鼓钱包却很小——里面是枪啊，明明挺胖动作却意外的敏捷跑的也很快，还有能在贫民窟附近安稳地开面包店……有很多细节啊，那么自己的那个同伴知道吗？他的失踪是因为这个吗？
少年觉得自己的思路很乱，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些，现在所能做的大概就只是先找到那个臭小子了。
路边上站了好几个穿着西装，戴着黑墨镜的家伙，这些当初被自己嘲笑为娱乐街上的看门狗的人，一个个腰上都别着枪，正四处巡视着。
店主扔过来一把手枪，德国的HKP7型，“这把后坐力比较小，你会用吧？”
“嗯，之前在莲娜那里玩过□□，虽然没有子弹。”
“那把只是老大给她玩玩的，光光好看而已。会用枪就好，等会如果被发现了，我可顾不了你。”
“嗯”
少年和胖店主是在少年原来居住的房子附近被发现的，一帮子人都围了上来，胖店主告诉少年找到机会就跑，他在那个黑手党里呆过还是有保命的东西的。
耳边都是枪声，很杂乱。少年之前最多只能算是打架，武器顶多是棍子小刀，这样实枪实弹的还是第一次。他蹿得很快，算是偷东西偷多了的功劳，子弹只是擦过，没有打中，但也留下不少烧伤，很是狼狈，至于反击，第一次枪战根本打不中要害，只勉强打中些部位。店主那边到还好一点，撩翻了好几个人，枪也打倒了几个。
坚持一下一定能逃走的。
少年是这样想的，但是围上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子弹打中左腿的时候，少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站不大住，已经没有心思注意店主那边了。
自己就这样要死了吗？
“臭小子，傻愣着干嘛，走啊。”店主拽着少年就往前跑，另一只手上的枪一直响着，逼退了几人。
左腿已经疼得麻木了，少年基本上是靠着店主跑的。
“臭小子，你要记住，活着或许比死了更痛苦，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活下去，不管怎样都要活……”
这句话莲娜也反复说过好几次。
但是店主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就这样径直倒在了少年面前，背后是一片血色，后面的人举着的枪上还冒着烟。
店主？
胖子？
你起来呀，叫我臭小子，骂我混蛋，畜生，都可以，你起来，好不好？
少年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没有眼泪，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早已经忘了哭了，莲娜说，就算你哭也不会有人同情你。
少年抬头看着围上来，拿着枪指着自己的这群人，恨吗？
‘不要憎恨其他人，要恨就恨自己的无知与无能，所有的后果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与其怨恨他人，还不如自己去改变。’莲娜是在和自己抢巧克力的时候说这句话的，自己好不容易偷来的巧克力还没和同伴分，就被她抢走了，扔下这句话和一脸懵逼的自己。
少年其实也是恨不得把他们都杀了的，可是无能为力啊。
所以要恨就恨自己？
斯奈克家族，蛇啊，少年想着，这帮人就该被蛇咬死，被蛇群围着，一口一口咬死。
有东西“嘶嘶”地叫着，地上不明出现了一大堆蛇，跳起来扑倒那帮人身上，张口就咬。
一众围着的人都倒下了，有些人被蛇活生生地咬下了咽喉，脖子上、身上都被咬得鲜血淋淋，分不清哪里是肉哪里是血。离得远一点的人，喊着“蛇啊——”惊慌失措地逃走。
少年管不了他们现在，他的头疼得快裂开了，蛇一下子就消失了，但那些人依旧伤得触目惊心。这些蛇是自己做的？
那时候的少年还不知道有一种人被称为幻术师。
拖着一条腿的少年根本拉不动店主的尸体，他告诉店主也告诉自己他会回来的，而现在他只能选择自己逃跑。追捕的人大多逃了，不过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毕竟现在是别人的地盘，在弄清楚自己的能力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头依旧很疼，但思路倒是难得的清晰。
“这里，那小子在这边。”
过来的人跟刚才比只多不少，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直接围上来，他们拿着枪远远地站着，还有些人举着火把，大概是为了驱赶蛇吧，但是现在自己已经不确定还能不能弄出些蛇来了。
现在必须逃！
可是四周的路都被堵了，往哪逃？难不成还上天？
那些人小心翼翼唯恐再有蛇扑上来，慢慢地接近。少年觉得好笑，刚刚自己和店主被追着跑，一路心惊胆跳，而现在却是他们害怕着自己。
那些人越来越近了，少年抬头看着天空，还是那么蓝，悠悠地飘着几朵白云，如果会飞就好了。
少年浮在空中，慢慢地升上去。其他人大概都愣住了，连手里的枪都忘了用，干看着少年飞到高空中。
#一言不合就上天的放蛇少年#
#群脸懵逼的一帮人#
就这样升了上去，让少年自己也有些吃惊，他远远地看着地上的人们，不再会骂自己的店主，还有更远处莲娜的墓。脑袋还是止不住的疼，上空的风有些大，吹着人难受。刚想要扶正头上的贝雷帽，它却被风吹掉了下去。来不及接住，少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掉下去，看着它被下面的火把上的火点着。
少年还记得莲娜笑着在灯下缝两顶贝雷帽时的场景，还记得她故作姿态扭捏地捏着针时不时给两个少年抛媚眼，还记得她慵懒地斜靠在床上，帽子上的线缠成了一堆，明明连伤痕都没有的手伸到两人面前硬要抱怨被针戳了好几次。
感觉有什么顺着脸颊流下，落在嘴角，好咸。
‘活着或许比死了更痛苦，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现在，自己明明还活着却感觉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天之后，这个从重重包围里逃出来的少年，被附近的黑手党称为了“毒蛇”。
《 《 《
“嘀嘀嘀”
终端上的闹铃响着，早川萌愣愣地爬起来，看了看终端，又环顾了四周，还是那样的床，那样的房间，所以那是梦？
电话铃声接着闹铃后面响起，“喂，樱子？是是是，我这就起床。我怎么了？姆——只是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不是噩梦啦，别想太多了……”
只是一个真实到开始怀疑人生的梦。
自己现在也不过十五岁，可是那个梦，就好像真的作为那个“少年”活了十二年，同伴也好，莲娜也好，还有那个店主，所有的一切的清晰在目。
这真是个糟糕的梦。
——5月第一个星期四晨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梦里年华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