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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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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黄昏到子夜,两个人一直僵持着,月色如水,将无奈泼洒在人的身上,最不愿的拔剑相向,渲染一地的苍凉。
“我们已经僵持很久了,出剑吧,否则,我会杀了你……”
挽风曲首先打破一片沉寂,够了玄同,这样的拖延,又能坚持多久呢?如果结局已经注定,那无谓的拖延,只是浪费时间,徒添悲伤。
玄同双眸平静无波,道:“不能。”
挽风曲,这是你选择的结局,我拒绝。
“呵,”挽风曲眼底划过锐光,“那就,别怪我了!”
风剑朝天,红芒刺目,挽风曲出剑取命,是夜,这份若即若离的友情,这个如虚如幻的相逢,这段梦蝶的梦,即将梦醒。
近身,扬剑,刺去。
闪躲,抽身,退开。
剑声铿然的别怨,剑下分明的情感,将这场无奈至极的剑斗织成最凄冷残艳的红,一滴一滴,尽是滚烫的鲜血浇灌。
玄同始终有所保留,只是闪避。
挽风曲却已经不耐烦:“你再不出剑,就别怪我了!”
奋力一喝,锋开八面萧风,挽风曲气势如虹,剑转三千锐芒,一勾向月——
玄同避无可避,回身一震,满头红丝飞扬,仿若血色的牵丝,却不为挽缘,只是割情。
双剑交击,天地四倾,撼动的声响,是剑心之鸣,是剑身苦颤,是剑魂,划开生死线!人我谁留?黄泉见!!
激烈的战斗,已持续数百回合。转眼已是日中时分。
衰草无辜,枯木可怜,弥漫的烟尘,碎裂的巨石,笑看人生死。
如镜身对照的影,舞着截然不同的剑路,不知何时才能敲下终响。
两人长剑相对,红影同游,玄同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仿若另一个自己的人,怅然启唇:“你的剑,已经无声了。”
“因为我,不想让你听到我的剑音!”
挽风曲面如寒霜,痛极,冷极,凄凉至极。
歧路才走了重叠,此刻又遇上岔口。一把剑,悬在心间,割舍不了短暂的缘。
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两个人,自己问着自己。
玄同:为什么无法同行?难道相似的火焰,无法互生共艳?!
挽风曲:为什么不能并行?无法对他人绝情,那就只能对自己无情!最痛的割舍,只要放手,就舍得了!!
玄同:为什么剑锋相向?难道相似的人,只能在生死分界,留下一个人?!
挽风曲:为什么剑锋挽尘?若当初不曾相遇,命运渴望的缘,就不会在心间落生……根深至此。
为什么,为什么?!声声自问,却回避不了剑剑相见,招招索魂。
犹记当时仲夏夜,枯叶蝶飞,一树枫醉。对影红里见千秋,各自梦庄周。笑叹星月老。
玄同闭上眼,指剑问天,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苍凉与愤怒:“为什么?!”
挽风曲却收敛了一身戾气,用最初的笑容,说出最无情的字句。
“因为,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挽风曲再运极招,逼命更紧。
玄同收敛四分功力,迎面而上,刹那间,唇间已添朱红。
他踉跄几步,抹去血色,道:“你赢了,战斗结束了。”
挽风曲是却风剑再起,杀气不减。他淡然地看着那个心尖上的人,看着他的保留,他的慈悯。用最冰冷的话,斩断一切幻想。
“胜负不是目的,生死,才是我要的结果!”
两人再度战上,各自血扬。
“再不拿出实力,你一定会后悔!”挽风曲狠狠地看着玄同,为什么不全力以赴?!难道你以为现在的挽风曲,还会为你留下生机吗?!!可笑,可笑啊!!
“没有必要的生死,才会让人后悔!”如果你会杀我,如果你能杀我,如果你真的向命运低头,那么,挽风曲,玄同会以自己的性命,让你悔恨终生!
“呵,”挽风曲冷笑:“那你,就要有死的觉悟!”
“喝——”
一声声对生命的怒吼,化作道道剑光,在玄同身上留下无数伤痕,也在挽风曲的心上,割下块块血肉。
“为什么有你就不能有我?为什么我,就是必须被舍弃的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生命总是如此短暂,为什么红色也覆盖不了曾经的黑暗?!好不容易的转生,好不容易的幸福,如今都要化作泡沫,破裂在无情的空气中吗?!
玄同频繁受创,已是伤痕累累,他咬着牙,始终不愿使出杀招。他看着挽风曲,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依旧渴盼着他能醒悟。
“我们之间,不需要分出生死!”
挽风曲心中微微一动。
“不需要分出生死吗?……”
而抬头一眼,便看到高空的鬼面鸟在盘旋,宣告着宿命的无情。
他伸出手去,半晌才发觉这里没有红枫,也没有竹叶,空荡荡的手心,就如同他空荡荡的人生,一无所有。
“哈,”挽风曲剑眉一凛,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可能!”
风剑随着身影前行,直直刺进玄同胸口!
玄同鲜血喷涌而出,巨大的元神兽冲破禁锢,腾飞而上,化作一道光影,全数注入魔罗天章。
玄同没有克制住,痛感麻痹了神经,本能地挥出魔罗天章。
挽风曲看着玄同淌着血的胸口,蓦然笑了。
“我这一剑,从此砍断你和元神兽的联系…”
他眉眼温柔,那样的神色,分明,分明是…!!!
玄同意识到了什么,使出全身余力想要抽回魔罗天章,但他身负重伤,此刻已不敌挽风曲之力。
“你这一剑,从此,给了我自由!”
挽风曲退开,抢过玄同手中的魔罗天章,一剑刺入自己的身体。顿时,红血四溅,如同一场血雨,淋湿了震撼的人。
挽风曲大喝一声,用最后的真气,把玄同的伤口缝合治愈。
“挽风曲!!!”
再也没有一点力气,挺立了许久的红影,往地上倒去。
玄同接住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人,一滴泪,自清目缓缓流下,打落在挽风曲的脸畔。
挽风曲的目光开始涣散,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的红色,看不清玄同的脸,但脸畔冰凉的触感,的确是液体。他抬手去抚摸玄同的眼角:“你,你哭了吗?”
玄同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哽咽道:“我没有,是雨,下雨了。挽风曲,别睡着了,我带你去看雨好不好?”
“哈…咳,咳咳…”挽风曲又是一口血涌出,“明明就是泪……惋红曲,我好…好开心。我…不,不想安慰你……你能为我哭,真…真好……”
“以前你那个剑侍死了,你…你就…就哭了,我那时在…在…在红冕边城…远远地看着,说…说你没…没……没用,可,可我那是嫉妒…嫉妒他……凭什么…他可以…可以到你的泪……”
“别说了!”
玄同嘶哑着声音,他紧紧地抱住挽风曲,想要抓住他逐渐流失的生命。不,你不可以死,挽风曲,活下来啊,不准你拒绝我!!
挽风曲不愿意自己的声音如此断续,他豁命再提内元,道:“我取代不了你……只能要求你成为我。我,我要你做挽风曲,代替我活下去……”
“我只做我自己!”挽风曲,你的路只能你自己走,玄同不会帮你的,起来啊,自己走!
“咳咳……是吗?哈,就算是在我垂死前最后的恳求,你也能无动于衷?”
挽风曲深深地注视着玄同:“只有赤命心甘情愿地释放出我当初缔命时交出的一点魂识,我才能得以轮回超脱,得到真正的自由,只有挽风曲,有立场让赤命这么做。玄同,不可以。而我……”
他把目光放得很远很远,带着小小的期盼:“而我也想看你扮成我,你在这揣摩我的过程当中,就算是,回报我这段时日,对你的追逐……”
“这样有什么意义?!”
挽风曲淡淡的笑了,卸下所有的伪装,纯粹的笑了:“这样…这样就表示,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将我……记在心里……咳咳咳……”
死亡的阴影笼罩而来,他紧紧地握住玄同的手,明明都已经快要虚脱,手上的力气竟还能让人感到生疼。
“我答应你,会为你拿回魂识,”玄同没有理会手上的痛感,“但是,你必须活下去!”
“我……”
玄同汇集一身真气,暂时稳住挽风曲的死亡速度,让他留着最后一口生气。
残败的古木旁,在没有人注意到的缝隙里,小小的树芽努力地往沙土上钻,准备着迎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