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无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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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失魂落魄的回了酒馆，她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许多时日。她也曾想去寺中寻商芜，却每每都被推拒。
她去了最初来蒲为时那个寺庙。
那位老僧人正在扫雪，薄薄的积雪被扫的似乎是没有了，却留下了湿渍。连翘开口道：“大师。”
那老僧人缓缓地回过身，道：“阿弥陀佛……是你啊，女施主。”他仿佛料到了连翘会来，将竹扫帚放在墙边，引着连翘进入堂内。
老僧人捻着佛珠，看了看连翘，又道：“施主因何而来。”
“我的故人我虽已寻到，但他不肯认我……”
老僧人念了句佛语，定定的看着她，终是摇了摇头。
“老衲已说过，女施主与他是注定有缘无份。”老僧人沉重的语气带了些飘渺，“老衲帮不了女施主……”
连翘面上露出了宁静与安详的表情，那种淡然与柔和与她的心境截然不同，“他如今已遁入佛门，成了世人口中的了尘上师……了尘，便是要了却凡尘。但我终究亏欠他太多，我放不下。”
老僧人沉吟良久，终是开了口：“了尘已是佛门弟子，如若想让他回头，便如那些雪山下的朝圣者们一样虔诚吧，若是他为你而感动，或许还有余地。切记，不要回头。”
连翘连忙谢过老僧人，却没见到老僧人轻轻摇了摇头，轻叹的一句：“痴儿。”
望着通往寺庙的九百九十九道梯阶，连翘静默片刻，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伏到在地，对着那佛塔叩首而拜。
——砰，砰，砰。
路人皆停下了脚步，不由的看着这个身形纤弱的女子，她双膝跪在雪地中，身子如蝶翼般颤抖，却是坚毅的站了起来，趔趄着在雪地中踽踽独行。三步一叩首，明亮光洁的额头逐渐露出了青紫的痕迹。
“姑娘……天寒地冻的，朝圣也不是这个时候啊。”一旁的人们忍不住轻呼。
有的人认出了连翘，“老板娘你这是做什么啊……天气这么冷，你身子骨冻坏了怎么办。”
连翘勉力回以一笑，双掌叩在沙石上硌出一道道血印，不再理会众人，狠狠地叩在了地上。风雪之中，她一身白衫与天地化为一体。路人虽有不忍，却只是叹气。
连翘咬着牙一步一步的上着台阶，虽有雪覆盖，她却是真切的磕在了地上。想着过往的种种，不由得落下了泪，任由风雪覆面，双颊已被凛冽寒风吹的赤红。
她感觉到一阵晕眩，近乎瘫倒在地时，微弱的喊着身旁的人：“麻烦……你……去，寺里……告诉，了尘上师，连翘，来见他……”
身旁的人终是忍不住劝道：“连姑娘……你快起来吧，我们会告诉上师的。”
连翘粲然一笑，眸中星辉熠熠，摇了摇头。
逐渐的，她额头的青紫变成了血迹，如同绽开的桃花一般，温热的血液漫在雪中，一朵一朵的莲花染满了通往寺庙的天阶。
六百。
七百。
八百。
九百。
无人知道这个满脸鲜血的女子是凭借怎样的毅力蹒跚的爬到了山顶，她含着笑，却是泪水斑驳肆意。耳边仿佛萦绕着商芜温和的话语，她麻木的叩首，趔趄的用手臂撑起身子站起来，近乎是爬上的梯阶。
她感受到了当年情深似海的商芜对她的感情，感受到了她伤他多重。如今的自己，也算是一种还债吧……
臂肘早已被粗砺的沙石磨破，浑身褴褛的她瘫在了地上，却咬紧牙关，双手抓在梯阶上。
还有三个梯阶。
连翘耳边轰鸣作响，一股窒息的感觉从胸腔涌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忽然，她听见有人唤她……
“连翘……”
是商芜吗？
还差一个梯阶。
她瘫软在地上，听见连连呼唤，终是忍不住回了头。身后是梯阶上绽开的血迹与一片苍茫的天地。突然间，过往的一切交错斑驳的浮现在她脑海里，泪水喷涌而落。她似乎再也撑不下去了，努力的攀上了最后一个梯阶，血泊泊而流，在她身下绽出一朵朵桃花，她欣慰的含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手串伸向了前方。伴随着白马寺的钟声，沉重的寺门缓缓打开。
里面走出一个白衣僧人。
她仿佛用尽了一切力气，张开丹朱的唇：“我们从一开始啊……就是无花无果。”说完的她，含笑闭目。
连翘最终没有再睁开眼。
她来不及看到商芜脸上落下的两行泪。商芜看着那蜷缩在地上浑身血污的女子停止了呼吸，变得冰冷的身体。再也不见了，再也没有那个如同桃花一样明艳的女子。
他蹲下身，缓缓抱起了连翘。拨开她额前血污斑驳的碎发，看着额头如同桃花一样的猩红血迹，浑身颤抖。连翘手中紧紧攥着珠串，似乎不愿放手。
商芜缓缓闭上眼，站起身，抱着女子回到了寺里。
一缕霞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照在了院中，老僧人依旧拿着转经筒念经。
他静默了片刻，叹道：“人不动，心不妄动，不痛则不伤。”
“都是痴儿啊……”
十年后，梯阶的两旁长满了桃花，如同不宁河畔的桃花一样烨然。而了尘上师，佛法大成，辗转于世间开坛讲座。
世人皆知了尘精通佛法，却不知了尘犯了一戒。
爱。
——一生与一女子牵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无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