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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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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爷!佛爷!不好了!”管家急匆匆的跑进张启山的书房,这倒是张启山和副官都没有见过的事情。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张启山呵斥道。
“日本人!日本人绑了八爷!”管家说完就累得瘫坐在了地上。
原来张启山派去盯梢的士兵虽然没有见到齐八爷,但是张启山留了个心眼,要他便装守在老茶营等,估摸这几天就会事发。果然在第三天的下午,就有穿着羽织的日本人绑了齐八爷到老茶营。盯梢的士兵觉得奇怪,就凑上前想看个清楚。结果他刚确定是齐八爷,已经从旁边窜出了五六个平民打扮的人,对他一顿拳打脚踢,下的都是要命的狠手。要不是张家的士兵身手都比较好,他可能就被打死了。士兵一路被追赶着,跑回到张府门口的时候只剩下半口气。幸好管家在院子里一眼认出了跑来的事张家的士兵,叫护卫队冲出去保护士兵回来,才算得到了消息。追杀士兵的五六个人见到张府开了门,立刻做鸟兽散,没了踪迹。士兵已经送去了医院,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张启山听着管家的形容,脸色越来越沉。日本人明显盯了老茶营许久,才会认出两天前才被派去乔装盯梢的士兵,而且竟然敢对张家兵下死手,也是要绝了齐铁嘴的任何后路。
“备车,去老茶营。”张启山起身命令道。
“老佛爷。我们要带多少兵?”张副官深知现在中日关系的微妙之处,如果以张家兵的名义出手,恐怕上边真怪罪下来,张家在长沙也只能做鸟兽散。
“不带兵。”张启山笑笑,“既然日本人身穿常服,那他们就是以个人名义来对待,我也就以个人名义来处理好了。”
副官点点头,虽然心中仍是忐忑,但还是顺从的开车带张启山前往。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而且有厚葬的历史。日本人在中国的拉锯战之久,已超出预期,财政上可预见的短缺使日军方将视线也投到了中国土地下埋藏的宝藏上。长沙岳麓为屏,湘江为带,水陆洲浮碧江心,浏阳河曲绕城外,坐大龙气脉之首,地下埋葬的宝物更是难以计数。可惜日本人的阴阳五行之术和中国的堪舆算术相比,实在太小家碧玉,无从下手。于是,几次下地吃亏之后,日本人把目标放在了长沙九门,希望能借助其力。
日本人的野心长沙人尽皆知。领头的是个叫武藤一郎的武士,在长沙开了一家道场。与其说是道场,不如说是日本人的据点。道场的弟子都接受过军队训练,具有组成一个小部队的能力,主要就是暗中协助军队,进行不光彩的□□交易。
齐铁嘴自然知道这武藤的道场是做什么的,但没想到他居然惦记上了自己这个穷算命的。这才有了三天前早上的一卦。早上齐铁嘴算出日本人要对自己下手后,果然也在老茶营附近见到了可疑的“中国平民”在踩点,便找到佛爷,把自己已有的古物尽数转移,又藏好了祖师爷和老祖宗的牌位后,装作乞丐躲藏起来。可惜,乞丐群就这点不好,日本人稍加诱惑,就有人把自己供了出来。
武藤一郎眼见着军队把老茶营的宝贝端了个底掉,急傻了眼却没有办法,当天夜里就买到了齐八爷的踪迹。次日一早武藤便派人就去城外的乞丐群里逮人,却被告知齐八爷没来,说是在家恭候武藤一郎的大驾。武藤一郎被耍两次,怒火中烧,亲自带人去到齐家,果然见到在正堂悠闲喝茶的八爷,二话不说先打了一顿,然后绑了就去老茶营问话。
“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武藤一郎狠踹了齐铁嘴一脚,“敬酒不吃,吃罚酒?”
齐铁嘴咳嗽半天,苦笑道,“武大老爷,我就是个穷算命的。你们找我有什么用?”
“算命的?”武藤抽出长刀,搭在齐铁嘴的脖子上,让刀光晃了晃他的眼睛,“你有没有算算,自己的命?”
齐铁嘴被反绑着手,但还是念念叨叨的计算什么,然后很认真的说,“我的命,不要紧。问题是你现在嘴唇泛白,印堂发黑,气血混乱,大凶之兆,只怕是性命之忧啊!”
武藤哪里等他话说完,听一半已经气的连踢带踹了,打到自己都累得喘气,才问道,“屋子里的东西,都让军人拿去了?”
“你受不起我的东西。受不起的东西,该放手,就放手吧。”齐铁嘴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导,“比如我,该放就放了,不然惹无妄之灾啊。”
“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武大老爷啊,这里桌桌椅椅都让你打烂了,哪里还有什么值钱东西?”
“东西,这里没有!你下地下,去拿!”武藤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耍成这样,当即命令手下把齐铁嘴吊起来,“不下地下,就在上边!我埋你!”
齐家人从来是书堆里混日子,哪里挨过这种折磨。齐铁嘴第一次被吊起来打,感觉浑身骨架子像被卸开了,从肉到筋到骨头里边都在疼。他安慰自己,按卦象,自己不是死劫,按生辰,自己还有好久的年岁。这么想着,他又开始算,老茶营会不会找他来赔偿砸坏的东西,那要多少钱啊?父亲留下的盘口,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不能再开了,哪里再去赚钱?家里的小紫砂壶也被打碎了,再搞一个养好了又要花掉多少钱?算着算着,齐铁嘴又想到每天都喝很多茶水的,现在更是渴的不得了了。
“想清楚了?哪个地方可以拿到还你命的东西?”武藤觉得时间过得差不多了,便问道。
“我想。”齐铁嘴舔了一下嘴唇,费着很大的力气慢慢说道,“老茶营的普洱,三过之后,等一等再喝,味道最好。”
“。。。”武藤气的咬咬牙,“把他吊高了!高高的!不相信,一天也不说!”
张大佛爷的车卷着土停在老茶营门口,冲散了围观在门口的人群。张启山推开车门走下去,老茶营的老板就迎了上去。
“张大佛爷!快救救齐八爷吧!”茶老板求道,“八爷好像给吊在里头了,这他哪里受的了啊!”
“进去多久了?”张启山问道。
“都快一个时辰了!”
张启山点点头,见张副官果然还紧跟身后,便命令道,“齐八爷是我的朋友,我是进去和朋友聊天。你在这里守着。无关人等,不许进来。”
“佛爷,您一个人”张副官还是有些紧张,但是看到张启山的脸色,便缄口不语了。
张启山推门走进老茶营,便看到大堂被清空,已经全部被日本人占据。日本人没想到会有人闯入,紧张的拔出刀四面围住。
齐铁嘴被吊在房梁上,浑身是伤,脸色惨白,已经快晕了过去。见到佛爷进来,齐铁嘴又忍不住想笑一笑,心里踏实了很多,只觉得一口气快提不住的,要睡过去了。
张启山看见齐铁嘴有点得意的笑容,实在想骂他几句,可是他虚弱的样子,又着实可怜。张启山一边往里走,一边松开领带,对掉外套,卷起袖口,打定主意要拿这帮日本鬼子撒撒气。
“你是什么人!”武藤一郎大吼问道。
“我是他的朋友。”张启山抬头看了眼武藤一郎。这些小啰喽虽然没有什么本领,但是数量太多,看来要把这个领头的逼下来,才能算个了结,张启山心里估摸着。“你拆了他的香堂,还绑了他,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一个人。”武藤觉得好笑,但身为武士,自然产生一点敬意,“不怕死吗?”
张启山毫不理会,怕死两个字在他的字典里没出现过,自然也不会对此有什么答案和讨论,“今天我只有一个要求,放了他。”
“多管闲事!”武藤感到张启山的蔑视,加之被算命的耍了两次,一点好处没有捞到,怒火中烧,对旁边的人命令道,“给我上!”
十多人团团围上,张启山上来便是几个飞踢扫腿,瞬间从包围圈中打开缺口。武藤在楼上心中一惊,感觉出张启山确实有不怕死的资本,心里多少有些慌张。张启山从包围圈的缺口中夺下一把刀,便开始刀刀索命,近乎屠杀的气势着实吓到了日本人。但是齐铁嘴被吊在房上,看得清楚,佛爷的形势依然严峻,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武藤一郎。果然,张启山虽然有机会上到楼梯,但是狭路相逢下,还是被逼回了一层。日本人虽然被张启山的彪悍武艺吓到,但是训练有素,毫不畏惧的冲上去。张启山双拳难敌四手,虽然总能及时避开要害,但是背后难免还是收了三四刀。
张启山反手持刀,背上的刀伤只是更加刺激了他好战的本性。他开始并不着急对楼上的领头下手,反而更认真的对付周围的日本人。封喉夺命变成了仁慈,只要条件允许,张大佛爷的刀更是狠狠地插入了对方的后背,并使用对方的身体攻击阻碍了更多的敌人。武藤看得震惊,被伤害后背的武士,将会残疾为废人,再不能为军国效力。这对武士来说,活着将会是比死还痛苦的侮辱,而只有真正见过血的习武之人,才能明白其中痛苦。
齐铁嘴却没有去想这些,也搞不懂这些。他只是看着佛爷在下边被人砍伤了一刀又一刀。他开始后悔把佛爷卷了进来。虽然他算过佛爷命硬,知道无性命之忧,却仍旧提心吊胆,多想提醒他后边有人,却怎么也没力气去喊,刀光剑影也来不及去提醒。
几分钟内,日本人已半数负伤,张启山却是越战越勇,下手也越发狠毒。武藤实在看不下去,抽出佩刀,瞄准时机,飞跃下楼,借身体的下落之力,本想给张启山自后背致命一击,没想到虽然砍入甚深,却被张启山避过要害。张启山反身想要攻击,没想到武藤的刀术远高于他人,而且出刀迅速蛮横,连连进攻要害。张启山避闪不急,连受数刀,更是被伤手腕,掉了武器,生生用身体撞开武藤,才算重得了先机。日本人见武藤连击张启山,士气大震。两个日本人看准了张启山挥动长凳的时机,一起把长刀刺入了张启山的腹部,心想如此一来,必能夺得首功。张启山对插入身体的长刀似乎并不在意,反手用刀利落的同时割断两个日本人脖子。武藤本来被张启山撞得有些发蒙,抬头见张启山又连杀数名日本人,赶紧抓起刀来冲上去。武藤一郎求胜心切,想把张启山从中间劈做两半,没想张启山竟然用肩膀抗住,加之双手上来阻碍,本应削铁如泥的日本刀竟然被张启山控住,不能再向下切入半毫。未等武藤反应过来,张启山已经一个飞身,夺下了他的日本刀,并把他连带仰翻在地,用他自己的日本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武藤死的如此之快,震惊了周围的日本人。张启山却并没有杀红眼,他嘲讽地看看残余无几的日本人。丧失斗志的猎物并不能激起他的兴趣。日本人被张启山野兽般的眼神吓破了胆子,尽管各种训练都培养了他们不畏生死的精神,但是张启山的表情和武藤的尸体都提醒着对手似乎是砍不死的,与他相比,自己生如蝼蚁。余下的几个日本人终于无法面对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丢盔弃甲的跑掉。
张启山也不想去追。就像他之前所说,他来,只有一个目的,拿回八爷。
张启山抬头看看齐铁嘴,得意的笑笑。他知道他的营救都是在齐铁嘴的计划之内,可是看看齐铁嘴那副担心的要哭的表情,真的又都在他的计算之内么?
齐铁嘴也笑了,他想起平时欺负他的那个佛爷,像小孩子一样的佛爷。
张启山投出手里的日本刀,割断了吊着齐铁嘴的绳子。从房上掉入佛爷怀里的时候,齐铁嘴心里一下放松便晕了过去。张启山割开绑住齐铁嘴手腕的绳子,看着那手腕上新加的淤伤已经盖过了前天铁门所撞的青痕,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轻饶了日本人。
张大佛爷单枪匹马去救八爷,击退日本几十号打手,身中数刀,将日本武士武藤一郎一击毙命。仗义英武,智勇双全,莫过九门之首,张大佛爷。此事传遍长沙城内,数日之中,全城的说书艺人都在讲此故事。
不过,关于这件事,张日山张副官看到的却不是自家佛爷怎么英勇。按他来讲,就是张大佛爷因为齐八爷不提前直接求救而赌气一人前往,最后腹部顶着两个流血的窟窿,却还一定要横抱着八爷出来。张副官当时以为八爷晕过去了,还要去摁他的人中,却被佛爷阻拦。张副官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张启山当时的表情。
当时,张启山黑着脸说:“他只是睡着了。去医院,开车平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