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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把他弄哭 1 ...

  •   第一章
      金碧辉煌的皇宫,奢华的黄金龙座,上座一位俊美恍若天神的皇帝,厉无咎。
      在他面前有长约三丈的食案,案上摆满了食物。
      当先一份是汤菜——足有两尺方圆的白玉钵里,放着红、白、黄各色细丝,而搭配细丝的是淡绿色仿似翡翠的汤羹。
      细丝入口,脆、嫩、爽。
      汤羹入口,滑、润、鲜。
      这是一道外观艳丽口感极佳的好菜。
      然而……
      厉无咎只吃了一口,便烦躁的说:“倒掉。”
      宫人听命,当即将钵端起来,打算倒走。
      可是,下一瞬,皇帝陛下突然脸色一变,缓缓开口道:“慢,我还想吃。”语气,与方才大不相同。
      神色,更是迥异于平日。
      宫人:到底该咋办?
      这一瞬,厉无咎脑海里,两道声音正在展开激烈的交锋。
      一个女子的声音难以置信的说:“足以媲美牡丹燕菜的佳肴,你就吃一口也罢了,把它赏给别人吃也行啊,干嘛倒掉?呵,果然世界上有两种东西看不到尽头:宇宙,和人类的愚蠢。”
      厉无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服气的:“冀素素,你是叫这个名字吧?自打你占据我的灵府,哪顿饭你有不挑事的时候么?”
      是的,昨日厉无咎就发现自己脑海里多了一个声音,无论他做什么都要喋喋不休,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打断她,无论他去到哪她都如影随形。
      打这个自称“冀素素”的心魔出现那一刻起,她就在妄图改变他坚持了二十年的饮食习惯。
      现在,厉无咎火往上撞,愤怒之下他想喊一声把她“拉出去砍了”,结果就遭遇了平生最离奇的一件事。
      ——唰,他的灵魂,被逐出了体外。
      他眼睁睁的看到了自己的身躯,就仿佛在照镜子,而他却是镜子里的那个。
      只听他的身体轻轻吐出一句“我还想吃”,而眼神也一扫暴躁狠厉,变得平和舒缓,修长的手指更是拿起白玉箸,慢条斯理的吃起了刚才那钵菜。
      厉无咎:怎,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看自己,却什么也看不到,他变成了一团没有形体的东西。
      这个时候,瞬间占据了厉无咎身体的冀素素,正在畅快的吃东西。
      昨天,身为社畜的她她熬夜看报表,不知不觉就是一个通宵,等她想站起来吃口早餐时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发现自己来到了陌生的古代世界。
      毫无疑问,她穿越了。
      起初,她不知道自己穿进了谁的身体,只感觉自己被禁锢在一层罩子里,无法随意离开。
      直到此人照镜子,她才发现自己穿了个男身。
      可怕的是,原主的意识还在。
      她无法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唯一能做的是对着他说话,而他明明能听到她的话,大多数时候却假装听不见,直到他被她的某些话术激怒。
      而后,她不知怎的就收到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冀素素:嗯……金手指不明觉厉。
      这个叫厉无咎的俊美男子是个皇帝,手握千万里的江山,掌管千万人的生死。
      他却是个标准的昏君。
      不过是短短一天,冀素素就瞧见他给十个宫人判了死刑、丢掉了上百道大菜、浪费了万两白银、还把一位直言劝谏的忠臣给当场杖毙。
      所以,厉无咎不光是个昏君,还是个暴君。
      冀素素激怒厉无咎得逞,获得了短暂的身体控制权,第一件事就是大吃大喝。
      华美的案几上摆列着一百零八道大菜,她只动了靠近自己的两道菜,剩下的便赏给了在场所有的宫人。
      ——得来的是宫人们惶恐而惊惧的眼神,没人敢碰皇帝的菜。
      “陛下,息怒,”厉无咎的大伴,掌印太监高虚灵小心翼翼的说,“这些菜,怎么能给贱奴们吃?望陛下收回成命。”
      冀素素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的看了一眼高虚灵:“高大伴,你岁数不小了,从今儿起退了吧,让你的副手来。”
      一句话唬得高虚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体如筛糠、泪如雨下:“陛下,陛下恕罪……”
      冀素素看了一眼僵在殿里的宫人们:“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吃了。”
      众宫人被杀鸡儆猴,见太监第一人都吃了挂落,谁还敢不听?当即便三三两两领了食物,战战兢兢的食用起来。
      只听宝座上的皇帝又淡淡的说:“从今天起,以后每餐只要两菜一汤,谁若是主张靡费108道菜——那就把谁剃成肉片给朕涮了吃。”
      凡听到这句话的宫人,全都差点被食物噎死。
      陛下这是,越发暴躁了啊?
      无色透明状态的厉无咎听到冀素素发布的命令,简直暴跳如雷。
      “岂有此理,你这妖女,快从朕的身体里滚出去!”他张牙舞爪,却无法撼动冀素素分毫,反而因为再度生气,变相延长了冀素素使用他身体的时间。
      冀素素吃完了饭,又找来尚监局的掌事太监:“把皇家内库的账本拿给我,我要查账。”
      尚监局的掌事太监姓马,马太监闻言,有些迟疑的说:“陛下可是要采买蛐蛐?奴恰好新得了两只,这就给陛下送来?”
      冀素素冷冷的看着他,片刻后突然皮笑肉不笑的说:“马太监,你是想变成人肉片,放进朕的锅里么?”
      马太监登时软倒在地,哭哭啼啼道:“陛下吓死奴了,奴不过是想给陛下弄些消遣……”
      冀素素懒得理他:“姓马的,今儿你的官没了,换你的副手来吧。”
      说罢,她叫人把面如土色的马太监硬拉了出去。
      马太监的副手姓王,王太监比马太监听话,乖乖的把账册送到了冀素素的手上。
      冀素素拿了账册,却没有急着翻阅,而是淡淡的命令:“从内库里取千两黄金,给今儿被杖毙的谏官家里送去,再替朕给他家女人传话,就说——‘忠臣孝子人人敬,奸臣贼子留骂名’。去吧。”
      王太监无有不从,乖乖照办,他可不想落到老马的下场。
      做完了这些事,冀素素微微呼了口气,刚把内库账册拿起来,就觉眼前一花,自己被弹出了厉无咎的身体。
      哦?厉无咎已经不生气了?
      厉无咎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当即跳起来喝道:“来人,把老王追回来!再把老马和高大伴都给朕找回来!”
      冀素素一失去身体控制权,就知道自己前功尽弃了,她倒也不生气,只是凉凉的在厉无咎耳边低语:“你确定要这几个小人回来?你是不是感觉自己没把厉家败干净,想让他们帮你快点败掉?”
      厉无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看样子,他打定主意再不动怒。
      冀素素:想得美哦。
      “本来我以为,上天让我穿越到了一个皇帝的身体里,是看我社畜太可怜,搞搞福利犒劳我的,”她闲闲的在厉无咎耳边叨叨,“不过现在我看出来了,我是来给你擦屁股的,不是来享福的。”
      厉无咎本来打定主意,无论“心魔”怎么说话,无论她怎样折磨他,无论她说了多么可恨的内容……自己绝对不要生气,更不要搭理她。
      但现在,他受不了了。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厉无咎一把将桌上掀翻,桌上的东西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他气到口不择言,“你怎能把那三个字挂在口边?粗鄙、下贱、无耻!”
      冀素素凉凉的反问:“哪三个字?擦屁股?我都不害臊,你臊什么?”
      厉无咎的面颊滚烫,白玉般的肌肤变成了粉色,一双明亮若晨星的眸子里蒙上了晦暗的雾气,他气愤填膺,只觉得胸口乱跳,头昏脑胀。
      下一秒,这些症状消失了,他再度变成了灵魂状态,呆呆的被弹到了自己身体之外。
      冀素素再度掌握主动。
      这时候,马太监、王太监再度回来,而前去找高大伴的人还没回来。
      只见冀素素闲适的落座,对马太监说:“哦,把你找回来呢,是我刚想起来——你从采买上落了多少好处,都给我吐出来吧。”
      马太监大吃一惊,他本来官职被撸,还觉得十分沮丧,但此刻却觉得丢官也不算什么,总比眼下丢命要强吧?
      “冤枉!”马太监五体投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奴实在是冤枉……”
      他的确是贪了,而且贪的还不少,但他没胆量承认,只能拼命狡辩。
      冀素素却没再理他,而是和颜悦色的对王太监说:“老王,你应该知道老马家在哪吧?给你个任务,去把他家抄了,看看他到底冤枉不冤枉。”
      王太监全身一震,看都不敢看马太监一眼,只喏喏应道:“谨遵陛下旨意。”
      这下子,马太监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一旁,厉无咎跳脚不停:“你给我适可而止,没有了马太监,我的蛐蛐怎么办?我的蟹胲青、我的琵琶翅、还有我的梅花翅该从哪得来?没有它们,我会死,我一定会死的!”
      冀素素微微一笑:“ 好,那你去死啊。”

      第二章

      其实,冀素素很盼望厉无咎马上就死。
      穿到一句原主还在的身体里,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者,只有他死掉,她才能顺理成章的接收这花花江山,把自己变成一篇爽文的女主。
      而眼下,她不过是爽文男主的随身老爷爷罢了,啧。
      可能是她的愿望过于强烈,下一秒,冀素素便被弹出了厉无咎的身体。
      厉无咎放弃生气,果断缩回自己的躯壳,嘴里恨声道:“你才去死,我反正不死。”
      此心魔过于酷烈,导致他连“朕”的自称都忘记了。
      冀素素漂浮在厉无咎后脑勺,并不以暂时的失败为意,她淡淡的说:“你是不是还想挽救老马?我劝你等老王抄家回来,看看老马的家底再决定——省得你脸被打得啪啪响。”
      厉无咎果然准备叫人把马太监和王太监找回来,闻言,他双眉紧皱,不满的说:“马太监一向清廉,而且为人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家产?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冀素素打了个呵欠:“好好,我不跟你争,咱们事实胜于雄辩,等老王回来你就知道了。”
      厉无咎在殿内沉住气,静坐了大约一个时辰,就接到王太监回归的禀报。
      “启禀陛下,奴奉旨查抄马大有的家,抄出白银十万两,黄金一万两,白壁上百对,翡翠五十,珊瑚树十二,名家书画十张,房契十五处,田契一千二百亩……”
      随着王太监的讲述,厉无咎本来平静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他的眸子里积聚着风暴,被背叛的难以置信,和被欺骗的羞耻感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居然真的被打脸了。
      “可恨!”厉无咎咬牙切齿的说,“你说得对,事实胜于雄辩,姓马的该千刀万剐!”
      他信赖马太监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想过此人会贪心若此,马太监口口声声的“冤枉”,现在倒像是个笑话。
      “气死我了!”厉无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然后又被弹出了体外。
      厉无咎:忘记心魔附体定律了。
      宫人们低着头,没人看到皇帝陛下一阵青一阵红又归于平静的脸色。
      冀素素从容接管厉无咎的身体,她先沉吟片刻,而后突然说:“来,给我把马太监带回来。”
      厉无咎的灵魂在一旁叫嚣:为什么?他辜负了我的信任,我要把他千刀万剐!我要把他剁碎了喂狗!我要他现在就死!
      冀素素充耳不闻,只当耳旁风刮过。
      不一时,马太监被带回来,当他得知自己家底被抄时,就知道自己全完了,现在如一摊烂泥一样,无力挣扎,只求速死。
      “老马啊,”只听御座上的皇帝陛下口气亲切的说,“我发现,你是个人才。”
      马太监几乎被吓哭,但又艰难的憋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此时无论怎样求饶也没用,就趴在地上装死。
      冀素素便对一旁的王太监说:“来,给他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王太监遵旨,下一秒,殿内便传来清脆的打脸声。
      而后,冀素素继续温和的问:“老马,你醒了没有?”
      被扇成猪头的马太监一个激灵,当即抢答:“醒了,奴醒了!”
      冀素素就问他:“你家底不少啊,都花了多长时间弄来的?说说吧。”
      马太监哭也哭不出,昏也不敢昏,只能含泪答道:“陛下,就……就这两三年的功夫,以前……以前奴从来没贪过啊,陛下明鉴!”
      厉无咎气的几乎蹦到房梁上:你这狗才!我撕了你!欺君罔上的东西,去死!
      冀素素没理他的叫嚣,反而感叹道:“两三年就能弄到这么多钱?所以老马你是人才啊,朕一向识人善任,不如你来替朕敛财可好?”
      本来就魂飞魄散的马太监听了这话,一声不吭昏了过去。
      实在是压力山大,扛不住了。
      “这届太监的心理素质不行啊。”冀素素感叹着,令人给马太监上了一盆冷水。
      厉无咎:我要他死!听见没有?他不可饶恕,他必须死!
      冀素素这时已经翻开了内库账册,抽空回答道:“可是他死了,他这颗摇钱树也就废了啊。”
      厉无咎:……
      厉无咎:我不要钱,我要他死!
      冀素素叹息着,浏览着账册,果然,内库的钱都空了:“厉无咎,你个败家玩意!”她忍不住骂了一句。
      台阶下,马太监悠悠转醒,浑身哆嗦得如同风中落叶,又像是刚被捞上岸的落水狗。
      “老马,以后朕这内库,就交给你管了,每月至少要给朕添十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哦,”只听皇帝陛下笑眯眯的说,“你不光官复原职,还升了一级,高兴吧?”
      马太监:……我想死。
      至于从马太监家里抄出来的财物,就当他的买命钱了,冀菩萨慈悲为怀,认钱不认人。
      马太监:……我真的想死!
      有了今天这出,老马不光再也不敢贪,而且鞠躬尽瘁绞尽脑汁的替陛下敛财,自己则省吃俭用,恨不能一个窝头吃三天,一文钱分八瓣使。
      马太监这头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气的厉无咎简直吃不下饭。
      “为什么不杀他?”他还不能重回自己身体,因为他气没消,只能不停在冀素素耳边唠叨,“凡惹了我的,坟头草都老高了,他是第一个活下来的!”
      冀素素温和的安慰他道:“是吗?那你准备准备,以后还会有第二个以及无数个。”
      厉无咎:……
      当冀素素问道,既然内库已经没钱,那他挥霍的钱财都是从何而来时,这昏君理直气壮的回答“从国库拿啊”,她就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未来等着她的,除了没钱的家,就是没钱的国。
      还能不能好啦?掀桌!
      因为深深担心着自己干掉厉无咎后接手的是一个破烂皇朝,所以冀素素马不停蹄让人去调查国库的底子。
      不过她没等来回禀的宫人,却等来了户部尚书柴林。
      柴林是抱着账册来的,来了之后二话不说跪倒便道:“请陛下赐臣一死!”
      冀素素这时候正在喝茶,她把茶杯捧在手里,亲切的说:“柴卿家何出此言?朕还等着你向天再借五百万呢。”
      柴林的眼泪刷的一下便落了下来,他悲愤的说:“陛下!大河今年涝灾一片,百姓嗷嗷待哺,您不光不体恤百姓,反而挪用国库的银子采买名犬和促织,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您杀了臣罢!”
      柴尚书完美演绎了被逼入绝境的社畜心路,观之令人唏嘘。
      冀素素放下茶杯,好言好语的说:“别急,朕手里还有十万,先给你填填亏空。”
      一句话,成功止住了柴林的眼泪。
      不光柴林愣住,厉无咎的灵魂也愣住了。
      “那是我的钱,”厉无咎难以置信的在冀素素头顶呐喊,“我的!我暖都还没暖热!”
      好气哦,好气哦,好气哦!
      被弹出体外的时间又悄悄增长了。
      冀素素无视了厉无咎的悲愤,继续亲切的对柴林说:“以前朕年少不懂事,从国库拿过多少钱?以后朕每月会从内库里拨出十万两白银充实国库,柴卿家有没有感觉好过点?”
      柴尚书倒是不哭了,他被吓到了。
      挥金如土的败家子知道给家里拿钱了,为什么感觉那么梦幻呢?
      “陛下在说反话?”柴林满头问号,“其实陛下无需如此,虽则臣哭穷,但您要花钱,国库还是会给的……”
      下一秒。
      宝座上的皇帝勃然变色。
      冀素素啪的一下把茶杯摔在地上:“好你个柴林,还以为你是个忠臣,闹半天你也是个小人!”
      厉无咎:?
      厉无咎:他本来就是个忠臣,你别冤枉好人!
      厉无咎:为什么她生气……我却不能夺回身体?
      厉无咎:孩子委屈.jpg

      第三章

      柴林也懵了。
      “敢问陛下,何以见得臣是小人?”他不服气的问。
      冀素素冷笑道:“一开始为天下百姓哭穷,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后来见我肆意逼迫,你就改口可以从国库调钱给我花——首鼠两端说得就是你,你不是小人,谁是小人?”
      柴林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被当朝皇帝陛下批为小人,他以后在官场和文坛就完了。
      “陛下,臣收回前言,”柴林壮着胆子道,“若陛下再从国库拿钱,臣当誓死阻之,拼着臣性命不要,也绝不让陛下再乱花钱!”
      冀素素满意了。
      厉无咎抓狂了。
      厉无咎:你这无耻心魔,居然威逼我的臣子,他明明都说了我可以随便用钱的!
      以后他可就不能随意耍钱喽。
      冀素素不理上蹿下跳的厉无咎,换上和颜悦色的微表情,还让人给柴林搬了把椅子。
      “柴卿家,坐,咱俩聊聊。”她说着,让人给她展开了户部总册。
      户部,掌管户籍财经,这可是相当于现代民政部和财政部的组织机构,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 ,是朝廷的钱袋子。
      按理说,本朝疆域辽阔、物产丰富,也开通了海贸,应该不至于缺钱。
      但是事实是,亏空严重、寅吃卯粮,穷得都快发不起官员工资了。
      冀素素也不忙着翻户部送来的总账,只默默听着柴尚书诉苦,边听边点头,样子很诚恳。
      柴林说了一大通,最后总结:“如果陛下不乱花钱,本朝的财政还是很过得去的。”
      厉无咎的灵魂十分不忿:什么?我哪有靡费那么多钱?我不过是买了些苍鹰走狗宝马及促织,怎么可能花空整个国库。
      他气的发抖,正方便冀素素多掌控一会他的身体。
      冀素素听完了柴林的诉苦,嘉勉的说:“柴卿家,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大不了大家勒紧裤腰带嘛,呆会把那些替朕采买玩物的人叫过来,大家交个账,能退的退能卖的卖,多少也得给国库搂回来点。不过……”
      柴林听得入神,下意识接口:“陛下,不过如何?”
      冀素素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不过,办完这些事,你也就该致仕了——上不能开源、下不能节流,朕,不要这样的户部尚书。”
      语气平和,但掷地有声,柴林瞬间傻眼,就连厉无咎也因为她的骚操作再度陷入迷茫。
      厉无咎:你怎么回事?老柴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你说撸就撸?刚不是还说要卖掉我心爱的物件跟他交账吗?
      他都被她的操作搞糊涂了。
      冀素素可没功夫给他解释,眼见得户部尚书脸色灰败下去,她好整以暇,温和的劝慰道:“想开点,致仕后你就可以著书立说了,说不定还能出一本诗集啥的。”
      柴尚书委屈感爆棚,嘴唇哆嗦着道:“臣……还能为国效力……”
      说了这话,他就续不下去了,就差当场嚎啕大哭了。
      本来柴林今天来,不过是例行诉苦,想着多少让陛下少花点闲钱,万万没想到,陛下大为改观,但同时也不想让他管钱了。
      冀素素观察着他的脸色,发现这位老臣再没有初入殿内时的做作和敷衍,就知道火候到了。
      简而言之,柴林的脊梁骨被她打折了。
      “是吗?那你是能开源?还是能节流?”冀素素犀利的问,“你有新财路?你能省更多?”
      柴林被这一套组合拳彻底打蒙了,只能下意识的回答:“开源……那要多劝农桑;节流……除了陛下克己禁欲,那,本朝的外贡如果能停了,将会节一大流。”
      外贡?
      居然还有外贡!
      冀素素:不容易,可算逼出一句实话来了。
      她追问:“贡到哪?贡多少?”
      “岁贡国库收入一半,贡给北方蛮族,”柴林被逼的没有时间思考,“陛下您忘了吗?这是先帝在时就定好的。”
      这些事,厉无咎提都没提,明显是忘在了脑后的“小事”。
      冀素素:“那从今年起,免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听得柴林目瞪口呆。
      “陛下这是打算和北方蛮族开战?”柴林差点破功,强忍惊骇道,“外贡,不能停啊!”这得被主和派的同僚们群起而攻之吧?
      然而冀素素完全不听劝。
      “若柴卿家能按朕的意思去办,那这户部尚书还是你的。”她笑笑,一字一顿的说,“若办不成,你就自请致仕好了。”
      柴林失魂落魄的领旨走了。
      殿内,冀素素面色沉静的坐在宝座上,一语不发。
      “难怪爱因斯坦说,只有两件事是没有极限的:宇宙,以及人类的愚蠢。”她自言自语的说,“单单只有个昏庸的君主罢了,还有天灾;若就是天灾人祸也简单,却还有外族的威胁;若是肯对抗也行,偏偏选择花钱买平安……懦夫!孬种!废物!”
      她的声音振聋发聩,她的气势令人窒息,刚才还气到浑身打颤的厉无咎,莫名其妙的就感觉自己变得渺小、无助、又可怜。
      “又不是我提出岁贡的……”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我爹都没说什么……”
      冀素素冷笑:“所以,请抬起你的头来,你蠢,但你有自尊——不过你还是蠢!”
      厉无咎:……
      殿内有笔墨纸砚,也有洗笔池,冀素素走到案几旁边,提笔写了些东西,而后打算将笔在洗笔池中洗干净。
      洗笔池是整块墨玉打造,殿内没有风,洗笔池的水就好像一整块深色玻璃一样,冀素素提着笔,却顿在那里。
      她突然在洗笔池里看到了这具身体的脸。
      穿过来也快十二个时辰了,她单知道这是一具男身,却没有看到过他的脸,毕竟穿衣洗脸都有宫人伺候,厉无咎身边连面镜子都没有。
      而现在,无意之下,在她暗怒之中,突然看到了水面上倒影的厉无咎的脸,她的怒火突然便如骄阳照耀下的冰雪,刷的一下消失了。
      无他,水中映着的这张脸,实在太好看了。
      双眉纤侬合度、双眸大而明亮又在眼尾微微上翘、鼻梁挺直如玉、双唇线条银钩铁画优美至极、唇色淡雅清新又饱满(一看就宜吻)。
      再加上面部线条俊逸清丽,身材高挑欣长,发丝浓密乌黑……毫无防备之下看到这么个超越现代所有顶流的俊脸,她的大脑死机了。
      对不起,她是个颜控,资深的。
      “难怪……”冀素素精神恍惚,视线停留在倒影上,几乎挪不开眼睛,“难怪你这么废……”
      因为他长得美啊。
      颜即正义。
      在这一瞬,她充分理解了,什么叫“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
      有这么一张脸,她每天都可以被自己帅醒!
      冀素素举起手指,有意无意的碰触这具身体的眉毛,指尖传来夹杂着丝滑和略带刺痒的触感,一直延伸到额角。
      厉无咎的灵魂登时叫了起来:“喂,你在干什么?”
      她附身于他,倒像是用他自己的手指在做什么羞耻的事情。
      “你别碰我!”厉无咎又羞又怒,“你把手放下!”
      冀素素充耳不闻。
      修长的玉白手指渐渐向下,摸索着双眼皮的外眼尾,悄悄给此处染上淡淡的粉色。
      “住手!”厉无咎如坐针毡,“你给我住手!”
      没人听他的。
      修长的手指指甲有着漂亮的浅粉色,停在鼻梁上显得颇为俏皮,只见玉白的指尖缓缓向下,掠过鼻梁,擦过鼻翼,最后终于要落到唇珠上……
      “你别碰那里!”厉无咎警告,他不停的大叫着以缓解心中恐慌,“我叫你停手!你这妖女,不可以摸那里!”
      终于,指尖落下,停在弧度优美的唇尖上。
      冀素素屏住呼吸,微微摩挲着两片唇瓣,嘴角露出一点神秘的笑意。
      虽然是她操作着身体的手指,但身体的感官却丝毫不差的传递到了厉无咎心里。
      他只觉唇片麻痒难当,就连呼出的气流都变得灼热起来……
      下一瞬,厉无咎低头瞧瞧自己的身体,发现重新掌控了肉身。
      “咦,我回来了?”
      “妖女!”他面颊染上浅浅的粉色,恨声道,“你不要太过分!”
      冀素素的声音消失了。
      她不知去了哪里。
      “妖女?”厉无咎又叫了一声,还是得不到回应。
      当朝陛下愣了许久,而后突然大叫一声:“来人,快传白云观的仙长,快快快!”
      他要趁着妖女离开的空档,赶紧找高人解救自己,最好布置下天罗地网,一举除掉她,让她灰飞烟灭。

      第四章
      白云观乃上古太清传人,至今已是一百一十代,观主林真人年逾古稀却鹤发童颜,手拿一柄白马尾的拂尘,行走之间步履洒脱、气度俨然,即便是面对九五之尊,也依然是一副清淡模样。

      “林真人,快请上座。”厉无咎殷切的看着林真人,“真人可能看出朕的不妥?”

      林真人掀了掀眼皮,淡淡的说:“陛下邪祟缠身,气息不稳,怕是有不小的麻烦。”

      厉无咎眼睛一亮。

      “对!”他调整一下呼吸,飞快的说,“日前,朕正在用膳之际,忽有一女子的声音出现,她无形无色没有踪迹,却时而能附身于朕,行那无耻之事……仙师可有法子治她?”

      林真人了然的点了点头:“哦,原来是域外天魔,这个不难。”

      一听老神仙说不难,厉无咎登时激动了。

      “太好了,”他连连搓手,“那什么时候能把她除掉?”

      林真人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这还需看陛下自己。”

      厉无咎愣了。

      “什么意思?”他狐疑的问。

      “陛下若能不动怒,心魔依然不会滋生,”林真人仙风道骨的说,“这样吧,贫道带有手抄《玄庭经》一本,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送与陛下抵御心魔可好?”

      厉无咎大喜,迫不及待的问:“那能杀掉心魔吗?”

      林真人莫测高深的笑了笑:“陛下,最好不要妄动杀念,否则,很可能令心魔滋生得更厉害。”

      厉无咎一凛。

      那可不是?他一动怒,那魔头就会替他操控身体。

      若他就是不动怒……那她哪里还有机会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

      “多谢仙师,”他恍然的说,“朕明白了。”

      林真人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嘱咐道:“多读经文,可以帮助陛下静心。”

      厉无咎连连点头,平生头一次这么乖,足见那心魔有多可恨:“好,朕晓得了。”

      送走林真人,厉无咎兴致勃勃拿起书,刚看了两行,就见半个时辰前叫人去找的高虚灵战战兢兢的弯腰走了进来。

      “陛下,奴……”一见皇帝有回心转意的迹象,高虚灵使出了全身的演技,涕泪俱下道:“陛下,奴万死不辞,然,奴若是去了,陛下今后又有谁来伺候呢?”

      厉无咎想起这家伙献上的宝马和名犬,就和颜悦色的道:“不必多说,官复原职——朕还能委屈你不成?”

      高虚灵见好就收,马上换了笑脸:“多谢陛下,那……您昨日想用西域马打马球,今天还打吗?”

      厉无咎想起热血沸腾的马球,来去如风的名驹,当即把书一丢,高声叫道:“当然要打!来人,给朕更衣!”

      暴君喜滋滋玩了去了。

      那么冀素素现在在哪儿呢?

      她什么地方都没去,就缩在厉无咎的心海里睡觉。

      待机时间12个小时,充电时间五分钟的那种睡觉。

      她睡得很沉很沉,比穿越前的睡眠质量好多了,完全没有任何梦境。

      醒来的时候,只感觉神采奕奕,似乎可以再熬个三天三夜。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爽了。”懒洋洋的说着,冀素素睁开了眼睛,瞬间出现在厉无咎背后。

      而后她就发现,他俩此刻位于疾驰的马背上,劲风扑面,喊声震天……厉无咎手里还握着一根疑似曲棍球杆的长柄物体。

      “这是什么?”冀素素饶有兴致的问。

      本来打马球打得酣畅淋漓,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的厉无咎,听到她的声音后,仿似被雷劈过的火鸡,吓得险些跌下马背。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厉无咎用力勒马,以防自己猝不及防的摔断脖子。

      宝马嘶鸣一声,前蹄跃起后重重落地,不满的喷了喷鼻子。

      厉无咎顾不得安抚心爱的马儿,根根汗毛倒竖的以手去摸后背,却怎么也摸不到那只可恨的心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蹴鞠?”只听冀素素继续兴致盎然的问道,“我也想来一场。”

      看上去还挺好玩的。

      下一秒,厉无咎唰的一下跃下马背,见鬼似的往场外跑去。

      陪着他打马球的几个权贵之子见状面面相觑:陛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马背颠簸到引发了三急?
      冀素素:你跑什么?

      厉无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寝宫拿出那本宝贝书,迫不及待地念了起来。

      冀素素一开始还有点惊讶,等听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醒悟过来:“哦,你这是在超度我?”

      厉无咎听了她的话,念经的速度更快了。

      “我恐怕你是在做无用功,”她彬彬有礼的劝慰他,“不痛不痒的哼哼几句,是很难超度我的,自信点,对着镜子解衣,说不定我当场就被刺激死了。”

      念经的声音停了,厉无咎气得满脸通红,难以置信的低喊道:“你,你这心魔,好不要脸!”

      一边喊着,他一边下意识地捂紧了衣裳,似乎怕无形之中的双手过来,把他剥开。

      “谢谢,这是我的一大优点。”冀素素心平气和的回答,“要脸的人容易受伤,所以还是不要的好。”

      厉无咎险些被气的吐血,他手里握着《玄庭经》,眼角眉梢一片粉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咦,这次生气的时候没有被附体?!

      冀素素同样陷入纳闷:“你是不是表面上生气,实则心里沾沾自喜?怎么都不弹出体外了?”

      厉无咎心中大定,不由得冷笑道:“妖女,我已经找到了克制你的办法,过不了多久,我定会让你灰飞烟灭!”

      冀素素淡淡的回答:“那我就拭目以待喽。”

      *

      高虚灵走进寝宫的时候,发现陛下手中紧握一本经书,正在以前所未有的专注态度读书。

      “陛下,马球打得不开心吗?”他小心的问厉无咎。

      厉无咎眼睛定定地注视着经书,随手翻了一页:“开心,但朕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容易找到了避免心魔附体的办法,他必须要坚持下去。

      “那……”高虚灵又问道:“要不选几个美人进来为陛下表演一番歌舞?读书太辛苦,陛下歇息一会吧。”

      冀素素凉凉的在厉无咎耳朵后边说了一句:“你把这个怂恿你玩物丧志的家伙又找回来了?果然那啥改不了那啥。”

      厉无咎本来不想搭理她,也不想停止念经,但听到这句还是忍不住炸了:“什么内啥内啥?你是不是想说我狗改不了吃屎?!”

      冀素素: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上赶着找骂?

      第五章

      厉无咎捏紧了经书,直把冀素素恨得牙痒痒。“别忘了你也要用我的身体,”他冷冷的说,“若我是狗,那你又是什么?”
      冀素素有点惊讶的“哦?”了一声。
      小皇帝不生气,改阴阳怪气了。

      “不错,懂得反击了,”她表扬道,“看来不是无药可救。”
      厉无咎听了她的话,嘴角不由自主疯狂上扬:“哼,还用你说,朕当然是聪颖无比。”
      冀素素:……
      不一时,四个美人在高虚灵的带领下鱼贯而入,个个生的闭月羞花,身段更是好到不可言说。
      最起码,冀素素看得眼直了。
      然而厉无咎却完全不以为意的样子,视线还停在经书上。
      “你这后宫真不错,质量很高,”冀素素激赏的说,“腰肢多软,脸蛋多媚?”只要干掉厉无咎,就都是她的了!
      厉无咎敷衍的看了一眼四个美人,此时她们已开始翩翩起舞,舞得是一曲《细腰》,满场都是白嫩嫩的……
      冀素素正看得入神,却听厉无咎开口了。
      “也就那样吧,”他兴致缺缺的说,“来回就是那几招,还没我的宝马跳得好看。”
      冀素素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她们跳得足以媲美现代女子天团,而且感情更充沛,面容更迷人,你眼光也太高了吧?”
      厉无咎嗤笑一声:“这宫里,还有比朕生的更好的人吗?比朕丑的人,怎能用好看来形容?”
      冀素素一阵无语,想想也是,小皇帝那张脸美得惊天地泣鬼神,果然谁也不如他漂亮。
      “所以朕从不玩人,只玩马,”只听厉无咎傲慢的补了一句,“朕已经教会名驹跳舞了,改日让你也看看。”
      从不玩人,只玩马?!
      冀素素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神马黄爆话题?”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这样的人。
      厉无咎莫名其妙:“什么皇?你在说什么?”
      玉阶下,高虚灵一直在偷偷瞧着陛下的表情,结果他发现,陛下在出神,对四个美人的歌舞完全视若无睹。
      一曲舞毕,高虚灵审慎的问:“陛下,陛下,您看……”
      厉无咎敷衍的回答:“朕看不怎么样,下去吧。”
      高虚灵一缩脖子,刚要带着四个美人离开,却又有些犹豫:“陛下,当初为这四位美人,您可是花费万金,您真的不要……”
      厉无咎连眼神都不希得给他一个。
      “不要不要,带走带走,烦着呢。”
      就在这时,只听而后的心魔咳嗽了一声。
      冀素素:“咳,可是我想要。”
      厉无咎:?
      “我想翻这四位的牌子。”她真诚的对他说,“要不,对不起你花过的钱。”
      厉无咎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仔仔细细低头瞧了瞧玉阶下候着的那四位,简直诧异极了:“就这庸脂俗粉?你这心魔不行啊,没见过世面。”
      冀素素:……
      是,忘记你是拥有整个天下万千美女的超级娱乐集团大老板了,你果然不稀罕。
      “我是没见过世面。”冀素素撺掇道,“不过你可以帮我开开眼,”毕竟她以前从未和颜值能打的女子天团如此近距离过。
      然而下一瞬,厉无咎的反应是起身,抓着书去了净房。
      冀素素:?
      净房有一人高的大铜镜,磨得光可鉴人,厉无咎傲慢的在镜子前一站:“开眼吧。”
      冀素素被他的反应逗乐了。
      “原来你喜欢我看你?”她笑着说,“你早说啊。”
      口里调侃,她的视线却不错眼珠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无形无色没有躯体的心魔的欣赏,对厉无咎构不成威胁。
      ——她只要不附身于他、不拿他的身体做奇怪的事,他还是很宽宏大量的。
      毕竟他的确是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他懂。
      透过镜面,冀素素眼尖的发现他手里还拿着那本经书。
      “去净房也拿书,不怕得痔疮?”她调侃。
      厉无咎险些滑倒在地,他气恼的说:“才没有!”
      他只是让她看看自己的脸,又不是要如厕!
      “你休想激将我丢开《玄庭经》”,上一秒还羞窘的小皇帝下一秒就变成冷小男孩,酷盖的说,“只要经书在手,你就不能附体我——你不要以为我傻。”
      “……”冀素素消化了消化他所说的话,淡淡道,“哦,原来你不傻。”
      厉无咎:有被内涵到!
      轰走美女天团,厉无咎百无聊赖,因惧怕被心魔附体,不敢再打马球,又由于同样的缘故,也不敢再玩需要动用两只手的游戏,便只能生闷气。
      “陛下,该用晚膳了。”高虚灵柔声提醒他。
      厉无咎打起精神:“哦?晚膳?”
      冀素素也打起了精神:哦,晚膳!
      虽然不能吃,看看总可以吧。
      厉无咎的晚餐上的很快,出乎他的意料,那不再是108道大菜,而是简简单单两菜一汤。
      “高虚灵!他们想造反不成?”为此,小皇帝大发雷霆,“朕少于一百道菜不吃,他们不知道?”
      他们,指的是御膳房的人。
      高虚灵也有些纳闷,他柔声回答:“陛下喜怒,奴这就是看看。”
      他出去不久,就一脸诧异的回来了。
      “陛下……”高虚灵有些迟疑的说,“倒不是御膳房不肯给陛下做菜,是新晋内库总管马太监……”
      厉无咎漂亮的眉眼一横:“他怎么了?”
      高虚灵吸了口气,慢慢说道:“马太监说奉您的旨意,以后每顿饭都只会是两菜一汤,多了……内库不肯出钱。”
      说完之后,他也是一颗冷汗滴下来。
      毫无疑问,马太监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无视了陛下以往的用膳惯例。
      厉无咎听了高虚灵的汇报,简直难以置信。
      “啪!”他把手中的经书重重拍到桌面上,“反了他了!来人——”他要把马太监拖出去杖毙,不过是被那心魔做弄过一次而已,马太监居然就倒戈了,就只听她的话了,岂有此理!
      紧跟着,厉无咎发现,他好像……又被弹出身体了。
      那心魔,又附身于他,占据了他的肉身。
      厉无咎:就离谱,不过是不小心松开经文一下下而已!!

      第六章

      冀素素趁虚而入,瞬间接管厉无咎的身体,获得五感加持。
      这时晚膳已送到,一盆是芙蓉鱼片,一盆是布袋鸡,还有一碗淡粉色漂浮着桃花瓣的靓汤。
      “老马来了吗?”冀素素满怀期待的提起筷子,她感觉自己饿很久了,甚至可以舔盘子。
      高虚灵咽了咽空气,小心回答:“在殿外候着。”
      “让他进来。”冀素素温和的说,“赏他……看朕吃饭的权利。”
      被剥夺肉身控制权的厉无咎一脑门问号,气愤的说:“他不听话,你居然还赏他。”
      冀素素吃下一片鱼,滑嫩的口感和鲜美的汤汁在口腔中澎湃跳跃,她满意的眯起眼睛。
      “他不听的是你的话,”她随口答道,“可他听了我的话,所以必须赏。”
      马太监管上内库后,进步不小,知道贯彻她“两菜一汤”的要求,为厉家省钱了。
      厉无咎很不服气:“为什么他听你的话,就不听我的话了?”
      明明是同一具身体。
      冀素素微微一笑:“你想知道?”
      厉无咎:哼,当然。
      冀素素:“那我不告诉你。”
      厉无咎:……
      马太监静悄悄的弯腰走进来,默默等陛下吃完,期间恭谨非常,就差五体投地了。
      冀素素把最后一口汤喝光,彻底光盘后,令人撤下餐盘,这才温和的对马太监说:“老马,你今天做的很好,看来是把朕的要求给听进去了。”
      马太监心惊肉跳的等着圣上的骂,他今天为给内库省钱,拿着圣上之前说过的“两菜一汤”鸡毛当令箭,本以为圣上会雷霆震怒。
      结果圣上不但不怪罪,反而温勉有加,全不是以往暴躁狠厉的模样。
      ——马太监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下来了。
      “奴,万死!”他哽咽着,把腰弯的更低了。
      厉无咎:你这狗才,识人不清,现在的这个是假货,你却对她忠心耿耿,你眼睛被狗吃了吗?
      马太监却觉得自己在宫里劳苦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帝王真正的赏识,心里正热乎着呢。
      冀素素温和的压了压手:“不用万死,为朕效力,朕就必然会嘉勉你。不过,在奖励你之前,朕有件小事要你去办。”
      马太监被这两句话腾的唤起了满腔热血,要知道,这位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剃成肉片的暴君啊,能踏下心来这么说,肯定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他却不知道,这些都是现代人的套路。
      “陛下请讲,奴赴汤蹈火也要给陛下办好了事!”马太监哽咽着说。
      冀素素微微一笑:“宫里跟你平级的太监,你挨个去拉一下他们的家产清单,朕想知道,除了你家里有十万两之外,其他太监家里有多少?办好了这件事,朕升你为大内总管。”
      马太监又惊又惭,过了片刻才能发出声来:“奴……领旨。”
      其实,冀素素本想立刻抄查尚膳局、尚衣局、尚宫局……等等掌事太监们的家,但她考虑到已经抄了一个马太监,其他太监们估计打草惊蛇,很可能已经把财产转移了。
      为了避免无用功,所以才让马太监出头,先摸底,再图以后。
      毕竟,能对付太监的,只有太监。
      “你怎么光图谋我家奴的财产?”厉无咎理清楚冀素素的思路后,只觉得满头雾水,“他们连你的面都没见过,就得罪你啦?”
      冀素素饭后消食,迈步往御花园走,边走边回答:“能养出你这么一个四六不通的暴君和昏君,这宫里想必到处都是小人,我先收割一茬充实充实内库,不必谢我,我的名字叫雷锋。”
      厉无咎恼羞成怒:“说谁四六不通呢?人人都赞朕英明神武,朕哪有四六不通!”
      冀素素敷衍的哼了一声:“行行,你英明神武,那为什么你内库和国库都空了?你知道你花的钱都从哪来吗?”
      厉无咎傲娇的回答:“朕不用知道,有钱就花。”
      坐拥天下的他,无所顾忌。
      冀素素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叫过来高虚灵:“高大伴,来,给朕装扮装扮,朕要白龙鱼服,出宫一趟。”
      高虚灵就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一样,无论主子提出怎样不合理的要求,他从不质疑。
      “遵旨。”高虚灵问,“陛下稍等。”
      很快的,宫人拿来一套普通丝绸外袍给冀素素换上,还有四名假扮成普通人的侍卫跟着她,于是她便大摇大摆的往宫门口走去。
      “怎么说着说着你就出宫?”厉无咎不可思议的在冀素素耳后大叫,“宫外面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朕幼年时出宫,差点被拐子拐走卖给吃人肉的!你不能出宫!”
      冀素素走得虎虎生风,淡淡的随口答道:“我想让你看看,你花的钱都是打哪来的。”
      厉无咎倔强道:“我才不要知道,管它哪来得,反正我要花钱,就得有钱!”
      冀素素不言,脚步迈得飞快,很快就接近了宫门。
      快到宫门口时,随身侍卫中的一个掏出一枚金牌对守门侍卫晃了晃,沉重的宫门便被打开,五人轻松的离开了大内。
      厉无咎:为什么……为什么我家的大门开的这么随便?!
      随着他的疑惑,冀素素已经来到华灯初上的街头,汇入了人流之中。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好半天,冀素素才回应他刚才的问题,“就你们皇宫这稀松的守卫,是支叛军都能攻到你宝座下。”
      这也是厉无咎百思不解的地方。
      “宫禁森严”这四个字,难道是摆设吗?
      此时已是秋季,京城里人不少,但街面上却没什么喧哗声。
      暗淡的窗户透出暗淡的灯光,路面上行走的路人个个步履匆匆,在昏暗的光线里宛若一条条游魂。
      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一个个或老或少、衣衫褴褛、姿态僵硬的人蜷缩着躲在阴影里,只有当冀素素此类打扮的人路过时,才会发出气若游丝的呓语。
      “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除了这些乞丐,不远处还会时不时传来尖叫。
      “救命啊,有人抢我东西,救命——”
      但没人理会那样的尖叫,人人都如同行尸走肉、各行其是,完全不理会眼皮底下发生的恶事。
      厉无咎本来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宫门侍卫不尽心,现在,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街面上的景象转移了过去。
      “怎么回事,这是朕的京城?”他诧异的看着不远处,被抢走东西的人嚎啕大哭,看着角落里濒死的乞丐们阴郁的姿态,看着暗淡无光的长街和长夜,心中震惊到无以复加。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哪处蛮荒小城呢。”只听冀素素嗤笑道,“这是我见过最差的一座京城。”
      厉无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几乎细若蚊蚋:“我不相信……”
      有什么东西,正在他心里缓缓崩塌。
      冀素素及时补刀:“我故土的京城,人口千万,日夜灯火通明,行人摩肩接踵,各个精神饱满红光满面,我们的世界没有饥寒没有暴行,我们的京城安定而繁华,即便是一个三岁的孩子独自上街,都不会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厉无咎感觉自己已经气息不稳,有些虚弱的说:“你说得莫非是天庭吗?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等仙乡福地?!”
      他不信,就如同他不相信他治下的京城凋敝若此,他也不信别人的京城会繁盛若彼。
      “不信就算了。”冀素素哼了一声,“我带你出宫,就是为了让你看看这真实存在的世界,看看你花过的钱都是谁给的。”
      厉无咎弱弱的说:“天下钱本来就是我的钱。”
      这时,冀素素在一处街角停住脚步,她示意厉无咎看阴影里的一个身影,那是个大约三岁的孩子,一动不动的,看上去已没有了气息。
      “你的钱是从这样的孩子的父母手里抢来的,”冀素素语调冰冷的说,“是你夺走了孩子家里的最后一枚铜板,令孩子居无定所、只能饿死街头,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凶手!”
      “是,是我?”厉无咎震惊又失魂落魄,事情猝不及防的以另一个角度展现在他面前,撕碎了一直遮蔽在他眼前的某种迷雾,“我是,我是杀人凶手?!”

      第七章

      冀素素步步紧逼,继续往他心口戳刀子:“是你。因为你的穷奢极欲,你让天下人勒紧裤腰带给你上贡,你夺走了孩子们最后一口粮食,夺走了父母们最后一枚铜板,夺走了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你是全天下的罪人!”
      看着灰败的街景、宛若人间地狱的墙角,饿殍遍野的京城仿佛已经化成一头凶兽,一口咬在了厉无咎的喉咙上。
      他觉得心口发堵、口舌发干、完全无法呼吸。
      他从没想到,自己靡费过的钱财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他挥霍的不止是钱财,更是国民的一条条生命——这打破了他有生以来的认知。
      毫无预兆的,厉无咎崩溃了。
      冀素素敏锐的察觉了他的变化,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职场如战场,杀人于无形,这是一场躯体争夺战。
      若厉无咎的灵魂因此消亡,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他的天下、他的财富、他的一切。
      否则她岂不成了白穿越一场。
      心狠手辣?
      能在24岁做到市场总监,她要是纯善的小白花,早就被职场上的狼群撕成碎片了。
      对没错,她就是心狠手辣。
      冀素素继续溜达了半个时辰,感觉到厉无咎的灵魂越发衰败下去——甚至在不生气的时候也无法回归身体,她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
      算算火候差不多了,冀素素选择收工。
      这具身体今天处理了许多事物,还打了一场马球,早已疲惫不堪,冀素素都发现双腿沉重如铁了,那必须得回去休息。
      她带着四个侍卫顺利的回到宫门口,依旧是那个拿金牌的侍卫对守门者晃了晃手里的牌子,而后他们便轻轻松松的进了门。
      这一次,厉无咎没有对此表示诧异。
      因为他现在已无心它念,被心魔蛊惑的动摇了生气。
      冀素素才懒得理会这个暴君,她逍遥自在的回到寝宫,打了个呵欠便躺到了床上。
      床铺柔软得仿若云朵,承载着身体所有的疲惫。
      冀素素渐渐陷入沉睡前的迷离状态,睡眼朦胧中,她感觉这具身体的胸膛起伏越来越平缓,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突然之间,冀素素睁大了双眼——胸膛起伏小到几乎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渐渐开始窒息?
      她像是得了渐冻症的晚期患者,呼吸肌都要衰竭的样子。
      不仅如此,她发现这具身体不止是双腿沉重,甚至双臂也沉重无比,她无法抬腿,更无法抬手。
      这具身体正在失去行动能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冀素素惊诧莫名,伴随着的,还有厉无咎喃喃的心声。
      厉无咎:我想死,让我死。
      身体的呼吸似有若无,削弱到就要停止的地步。
      窒息感飞快笼罩冀素素的脑海,她感觉十分棘手。
      厉无咎:让我去死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伴随着厉无咎的心声,忽然之间电光一闪,冀素素明白这具身体上发生了什么。
      ——因为她不属于这具身体,她无法全部控制住身体的肌肉。
      ——这具身体依然深深的听从原主厉无咎的话,哪怕是潜意识,也听。
      ——厉无咎心生死念,反映到躯体上,就是躯体进入自毁状态。
      ——要想解决这种状态,办法只有一个!
      “啊啊啊啊啊,我不甘心!”想通那一点,冀素素出离的愤怒了,“穿越也就算了,穿过来不能吃香的喝辣的,还得当收破烂的,现在就连破烂都不能收了——贼老天,你在玩我?!”
      下一秒,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出了厉无咎的身体,恢复了无形无色的状态。
      而厉无咎的灵魂,则悄无声息的回归了身体。
      他胸膛的起伏程度恢复了,绵长的呼吸取代了刚才似有若无的窒息,而他的灵魂,则陷入了沉睡。
      “可恶!可恼!可恨!”冀素素怒火中烧,没有什么是一件宝物唾手可得后,又不得不放弃的,“厉无咎你这个笨蛋!傻瓜!混球!”
      她无法离开厉无咎的背后,也不能再替代他掌控身体,只好无能狂怒。
      冀素素喊了半天,感觉自己都要声嘶力竭,而厉无咎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被迫见到了人间惨事,得悉了以往二十年都无从得悉的江山真面目,信念崩塌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
      支撑他的快乐,没有了。
      他的灵魂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仿佛翅膀被困住、永远失去飞翔能力的天鹅。

      第八章

      夜深人静,冀素素却很暴躁,骂骂咧咧辗转反侧,想附身不能附身,想脱离又无法脱离。

      厉无咎却像是失去所有生机,除了胸膛起伏,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连个身都不翻。

      冀素素真想放弃算了,如果任凭厉无咎睡死,她是不是就能解脱?从背后灵的状态变成……游魂?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清风穿过半开的窗子,吹入厉无咎的床榻,放在床内侧的《玄庭经》被风吹动,书页开始刷啦刷啦的翻动。

      不知怎的,书页翻到最后,居然自动掀了过来,书页的一角碰到了厉无咎露在外面的手指。

      厉无咎一个激灵,突兀的睁开了眼睛。

      起初,他的模样有些呆怔,直到他听见了冀素素的话。

      冀素素:“ 你的出生是个你必须花一辈子矫正的错误。”(*)

      冀素素:“ 精神濒临崩溃的症状之一,就是相信自己的工作非常重要。”(*)

      冀素素:“好好活下去,每天都有新的打击!”(*)

      厉无咎听着听着,气若游丝的回了一句:“别叨叨了,头痛。”

      冀素素:……

      她没想到,她出口成毒鸡汤,居然把他弄醒了。

      “叨叨?”她冷冷一笑,“太好了,以后我会多叨叨的,以防你老年痴呆。”

      厉无咎极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像是要散去噩梦般的一夜,想要透出压抑到极致的愤懑,虽然他还不明白自己气的是什么。

      他有点迟钝的说:“随你吧。”

      莫名其妙,听不懂,但感觉委屈。

      冀素素有点惊讶的歪了歪鼻子,气笑道:“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可真有趣,来,表演的痕迹再重一点,叫我多欣赏欣赏你的伪善。”

      瞬间,本来心里沉甸甸的厉无咎忘记了如鲠在喉的悲哀,一下子就炸了:“谁伪善了?我哪有伪善!”

      胸不闷了,头不痛了,就连喊声都有劲了。

      “你要是真善良,早干什么去了?”冀素素冷笑,“难道你执政这么多年,就从未有人给你提过民生困苦,想让你手下留情?”

      厉无咎登时语塞。

      “……那还是有的。”他嗫嚅着说,“但我也没想到会困苦到这种程度啊。”

      冀素素冷哼道:“何不食肉糜?”

      厉无咎:……

      看他不吱声,冀素素本来就没消气,现在更是烦躁。

      “你怎么不死了?”她冷笑道,“不觉得罪孽深重、该死至极么?”

      厉无咎委屈的回答:“你是不是上天派来气我的?”

      为啥每句话都怼他?

      孩子无助.jpg

      冀素素顿了顿,而后回答:“是。”

      紧跟着,她愤愤的说:“总之你想办法,把我从你身后弄走,越快越好!”

      当游魂都比当他的背后灵舒坦!

      她快烦死眼下这种状态了。

      厉无咎气恼的翻身坐起:“你以为我不想?”

      他不嫌弃她叨叨,她居然还嫌他烦?世上有比他更霸道的人吗?有,是她!

      这时天还没亮,宫人们在外面伺候,谁也不敢在未经传召的情况下靠近皇帝陛下,显然,大家都只有一个脑袋,都很珍惜它。

      冀素素不屈不挠,执着的说:“快想想办法,你也不想被我烦死吧?早点把我弄走,你好解脱,怎么样?”

      这时,厉无咎感觉自己的手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一口一看是《玄庭经》经书。

      就是这本书,把他从无法唤醒的濒死沉睡中带出来的。

      “好,我想想办法。”厉无咎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他缓慢的说,“来人,宣白云观林真人。”

      他的声音不大,刚刚能够让冀素素听清,但在空荡荡的宫殿,却很容易的传到殿外。

      门外迅速传来高虚灵的声音:“遵旨。”

      不打折扣,不质疑不驳回,无论多么难的要求,也当下照办。

      厉无咎脸上微微露出满意之色,这么多年了,还是高大伴深得朕心,忠心不二。

      “这个高虚灵还真是你的一条好狗,”冀素素嗤笑道,“你说东他绝不说西,执行力够强的。”

      厉无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沾沾自喜道:“还行吧,他确实挺忠心的,从朕三岁一直陪朕到现在,简直相当于……”

      他突得住口,有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

      “相当于什么?”冀素素追问,“不管你觉得他相当于什么,我要说——这个人绝对是个小人。”

      “你这张嘴脸就不能喷出点好话吗?”厉无咎一把将《玄庭经》抓你在手里,无语的起身更衣,“朕知道谁对朕好。”

      这一次,冀素素懒得理他。

      一叶障目的傻家伙,不值得她浪费口舌。

      白云观在城外,宣旨需要时间,林真人领旨入宫更需要时间。

      冀素素望眼欲穿,又度日如年,只能选择继续叨叨:“你那位林真人真能把我从你身后弄走?”

      那这异时空还挺玄学。

      厉无咎现在的样子,像是有些心神不宁,他勉强回答着冀素素:“他肯定能。”

      终于,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手拿拂尘的林真人施施然到来。

      行礼过后,厉无咎看着林真人,欲言又止。

      谁知他没开口,林真人却先说话了,一出口就惊人:“陛下,恭喜您刚刚躲过一劫,但更大的劫数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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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把他弄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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