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不*

2、楔子 二

　　岚烟缭绕，小溪蛇行，绕林而过。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行走在这树林子里。
　　个个懒散的样子，忍不住教人一叹，这家镖局的镖，怕是被人劫去，来人亦可说是探囊取物那般轻松。
　　“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只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嗓音，在这万般寂寥时，响彻林中。与其说是响彻，不如说是林子太静，竟得，有些出奇。这就衬着少女的声音，在此时听来，比常人陡然高了不少。
　　“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放眼看去，一杏红衫子穿着的小姑娘，坐在镖车上，耷拉着两条腿，一阵晃悠。瞧着年岁，不过豆蔻年华。再细看，姑娘有着悦耳的声音，想必其人必是不一般的俏丫头，然而，侧身一瞅，却独独见着她眼下那颗不大的泪痣。
　　“三只青蛙三张嘴，六只眼睛十二条腿。”小姑娘歪着脑袋四下环顾，这才瞧见了她的“庐山真面”。
　　眼，普普通通。鼻子，普普通通。嘴，普普通通。哎，你说五官这么普通的小姑娘，咋就瞧着这般好看呢？哦，对了，什么都普通，就是不普通了。
　　在姑娘坐车后边儿，正驾车的小三儿，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看这小三儿，年纪也不大，不过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而看见他身边的家伙时，却不得不叹一声，小小年纪就出来走江湖了。
　　“全队听令，现在此处稍息片刻，再行赶路。”领队的一声令下，众人便停车止步。不敢擅离职守，各人俱是留守各处。
　　小姑娘仍是坐在车上，晃悠着两条腿。小三儿看着姑娘，心头一阵紧张。姑娘许是觉察到迥异的目光，回头一看，就与小三儿的眼，对了个正着。
　　小三儿偷看人家，又被人家发现，不觉神色大窘，猛地别过头去。姑娘却似不以为然，一手撑着车板儿，一使力，整个身子就轻巧着地了。
　　“你方才在看我，对不对？”姑娘跳到小三儿跟前，仰着脑袋望着小三儿。
　　小三儿面上一阵通红，料不到这个小姑娘竟是如此直接。他愣在一处，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心中矛盾到了极点。
　　谁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的来头，来头可是小三儿这等趟子手不敢轻易看一眼的娇贵。此女不是别人，就是少总镖头从小指腹为婚的表小姐。问为什么身份如此娇贵的小姐，怎会在押镖路上，这也是谁都知道的事。表小姐是跟着镖师回未来夫家，再过一年就和少镖头成亲。
　　小三儿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怎可有如此妄想呢。在自责时，却忍不住又看向表小姐。
　　小姑娘一见小三儿脸红，笑呵呵地说道，“可是我猜对了？”说完，就转身跳着离去。待到镖车前，手一撑，又坐了上去。
　　小三儿看着姑娘的笑，老早就痴了，似乎已经忘了方才自己还想着忏悔的事。可一想到这次表小姐去夫家长住后就成亲的，心里又似掉了什么一样，空落落的。
　　等镖头下令车队起行，却突如其来地响起微微的几声声响。没多少人听见，只有武艺较高的几位镖师及镖头有所察觉。
　　“仔细了！”镖头提声喝道，“敢问朋友是哪条道儿上的，如此鬼鬼祟祟，岂是男子汉大丈夫行经。”
　　无人回应。这就是镖头运气喊出的回应。
　　这时，全队业已蓄势待发，各自操着家伙，就等着那一战的到来。小三儿心里想着表小姐不谙武艺，便握着随身兵器，近身保护。
　　越来越近。在哪儿…究竟在哪儿！镖头凝神细听，不禁有些沉不住气，又喝了一声，“有胆子做小人，没胆子干事儿！”
　　“连你爷爷都不认识，看来，你这双招子，是该废了！”骤听一啸，于林子深处传出。镖头还未应变，就听闻一声惨叫。
　　回头一看，倒下的不是别人，正是离自己最近的王镖师！对方还未露面，就已动手除去己方一人，这等眼法之精，手法之准，不得不教人叹服。
　　“小子，认出爷爷了没！”那声狂笑，就响在林间。那人在林子深处，而此处距林间足足有二十丈，想不到一上来就是个精于内功的行家。
　　镖头头上一抹冷汗，涔涔雨下。这等杀人眨眼之间手发，除却一人，还能有谁。镖头也是老江湖了，再蠢，也不会没有听过那个人的大名。
　　他还未喊出来人姓什名谁，却见一黑影，凌空点足于枝叶之上。瞧那身轻若燕的功夫，不止镖头看得心惊，连场上的镖师、趟子手们也看得心神剧震。莫说大伙儿其上不是来人对手，就是少总镖头亲自上阵，也在来人手下走不过一百招。
　　三十余岁，玄衣劲装，没有任何布料遮面，坦坦荡荡示人。其人最特别的是一双眸子，亮得出奇，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一般。
　　“是一起上，还是我一个一个动手。”来人挑衅地看着众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敬先生是武林一代翘楚，断断不与我们这些寻常之人为难吧。”镖头面上一沉，看着来人说道。
　　来人轩眉一挑，戏谑地哼了一声，“在下不才，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他看了看天色，又道，“时间不早了，阎王爷的小鬼，还等着你们呢。”说完，不待众人反应就自主来攻。
　　镖头沉声一喝，“布阵！”
　　眼前方才还一身懒散的队伍，此时却仍是一派懒散，处处透漏着一片空隙。黑衣人冷笑道，“岂凭尔曹挡我！”那一声说完，就见其一掌拍在一名镖师天灵盖上，那人登时软下了身子。
　　众人一见同伴遇害，均是义愤填膺之色，然而，那阵形却是一如方才，毫无更变。
　　左右二人夹攻，一人攻其下盘，一人袭其上身。黑衣人面上仍是一副漫不经心，随性朝着其中一人空隙点去，就这等功夫，与他过招，简直就是自找死路。谁知——
　　明明点到檀中穴，而自己出手一向狠绝，却没有置对方于死地。那人腰身一扭，反手劈开敌手。原来，这就是处处空隙的作用，处处空隙的意思就是，毫无空隙。来人低估了这套阵法，可是总镖头倾心数十年钻研出来的。
　　来人攻势一受阻，便也为后续之人赢得了变阵之时，从而也换上了一拨人来攻。
　　“想不到几年不见，郑老头子竟创了此等阵法，还真是教人开了眼界了。”来人长笑，接着目光一狠，声如寒铁，“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见得能奈我何！”提上一口气，竟已换了身法。
　　他游走在剑阵之中，空隙之内，如鱼得水，无可奈何。但凡近身之人，必是一招之内毙命，若功力较深者，尚可抵挡两招，两招过后，死相极为惨烈。
　　就在对方得势时，镖头拼着最后一口气，从怀里掏出旗花火箭，猛地拉掉引线。只见一朵榴红的火花儿，开在黄昏里。
　　小三儿一直呆带表小姐身遭，便也未加入战斗。表小姐此时已花容失色，咬紧了嘴唇，眼中惊恐万分。小三儿见己方不能与对方相抗，猛地回头看向表小姐。
　　“小姐，您快走，不走就来不及了！”小姐急，小三儿比她更急，恨不得一把拉起小姐的手就跑。
　　姑娘脸上一白，口齿不清道，“可是…我若是走了…”小三儿见小姐犹豫不决，惊惶地抓起她的手腕儿，“快走！”
　　“走得了吗？”不知何时，敌人已欺身而至。他来了，那镖头他们…
　　小三儿不敢往下想，只是提着剑指着来人，把表小姐护在身后。
　　来人一声冷笑，似是不想再浪费时间，手掌凝上一层内力，隔空打在小三儿身上。小三儿身子一震，睁大眼不可置信地软了下去。
　　一掌便足以说明其人功力之深厚，小三儿身后护着的是表小姐，而这时，表小姐在小三儿倒下去后，也终于合上了她好看的眸子。
　　来人看着渐渐暗去的天，正欲离去。提脚走了一步，不经意间，竟见着远出躺着一个青衣人。
　　他纵身一跃便已站在那青衣人不远处，此时定睛看去，心头不由地大喜。此人不正是…
　　他正要俯身带此女走，谁料到一身白影迅疾而来，他还未反应，就见着眼前一空。
　　什么人，身法如此精奇！
　　他偏头看去，见来人抱着少女就站在远处，已是离他极远了。再见来人足尖儿一点，便已落在十丈开外。
　　“竟是来晚一步，这仇，必报！”白衣人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