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春红》拿鹤

3、青梅煮酒初相见（中）

　　一阵巨响，我觉得脚下的木板都再微微的震动，一惊之下又朝那里看了看，那季五已经倒在地上，一把大刀订在一旁的桌上，那女子一脚踩在那人的胸口，一手持剑，剑尖直指那人的脖颈，剑锋上透着寒光，看的我心里发慌。那剑只要再往前一寸，那汉子就没命了。我是个从小就在小镇上长大的人，从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更别说是杀人了，就是平日里杀只鸡都是少的。
　　“休得伤我兄弟！”就听楼下另一人一声剧吼，一个翻身也到了楼上，一道金属的光在我眼前闪了一下，那女子的剑便被打到了一边，这才看清方才的那抹光是一根长鞭，细细的铁杆，一节一节的，用小铁环一样的东西连着。
　　楼下不知是谁先动了手，一时间也开始打了起来，乱作一团。周围都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桌椅被摔碎，间或还可以听见人的惊叫。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真的很后悔今天进来了，家里虽然需要钱，但是现在娘生了病，我又没有父亲，还有年老的爷爷，如果我今天要死在这里，那我家里可能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了。
　　轻柔的布料在我脸上擦了擦，那少年看着我，把手上的帕子塞到了我手里。
　　“别哭啊，你要是怕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周围吵的厉害，他这话说地倒是也不算响，可已经足以让二楼那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了，刚才那汉子突然停了手，看了我一眼。
　　“小子！你以为这里你说走就走？刚才的帐老子还没和你算，就想走？先把命留下来再说！”
　　我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深怕那把刀下一刻便看在了我的脖子上，那少年却还是气定神闲的。我心里就想希望他会武功，反正今天会武功的人这么多，也不多他一个吧。可越想新越慌，他就算会武功又怎么养，这么多人他打得过吗？他会救我吗？
　　心里还在七上八下的，那汉子已提刀看了过来，我只看见一股白光从那少年的腰间射了出去，架住了那人的刀，静下来一看，我才发现那竟是一柄剑，剑身通体银白，剑柄的地方是一个精巧的蛇头，蛇身的一部分盘旋在那里，正好扭成一个手握的凹槽。
　　“小子，武功不错啊！看招！”那人说着又提刀砍了过来，我只觉得心脏快要停下来了，身子突然被人一揪，脚已经离了地，刚回去的眼泪又被吓了出来。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看见有人在这里吗？算了算了，不和你打了。”说着将手放到嘴里，一声长啸，一手收了那剑。我刚着地的身子又被他拎了起来，可是这一次我看见的不是酒馆的地板，而是大街！他抱着我从二楼跳了出去！
　　我本以为要没命了，闭上眼睛害怕地等着，身子却稳稳地落下。等我睁开眼，那马儿已开始向城外跑去。危机一过，我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的背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想要挣扎，可是我一动就发现身下的马儿晃的厉害，我根本不会骑马，只好由着他圈着我。
　　我们出了城，那些人也没有追来，马儿也停止了奔跑，驮着我们慢慢地走着，我暗暗庆幸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
　　“好了，现在安全了。”
　　他先下了马，又伸出手给我，我把手递过去，让他把我拉下了马。
　　“谢谢你，我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
　　“回家啊。”
　　“现在回去？城里现在肯定还乱得很，你现在回去？而且从这里走回去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你确定你要走回去？”
　　“可是，我家人还在那里啊，我总要回去的。”
　　“放心，我把你带出来的，一定负责把你送回去。等天暗了，我再带你回去，那帮人到时应该也已经走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现在回去也不安全，干脆等会吧。”
　　“好吧。”
　　现在天色还早得很，他带着我到了湖边，两个人坐在草地上说些有的没的，那匹马儿就在一边吃草，偶尔还会到他身边用头蹭蹭他。
　　“姑娘，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这么会让你出来工作？”
　　“我家除了我，就是母亲和爷爷，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好，母亲一年前也得了病，我们家穷得很，根本没钱看病，一拖再拖，现在只能在家里躺着。我要是不出来做事，我们一家人都要饿死了。”
　　“这样啊，很辛苦吧。”
　　“辛苦是肯定的，可是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命啊。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说不定哪一天我也撑不下去了。”
　　“谁说的？你看我，不是照样活的很好。”
　　“你和我不一样，看你的穿着就知道，你就算不是大富大贵，家境也是不错的。”
　　“家境？我根本没有家，哪来的家境？我四岁就被遗弃了，因为家里太穷了，就把最小的我丢在了山上。我被一个老乞丐捡回去，陪他出去骗钱，他吃饱了才会扔块干的发霉的馒头给我。我跟着街上的小乞丐一起偷东西，和狗抢东西吃，因为我不想死啊。”
　　“后来呢？”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吧，要不怎么会？
　　“后来，那老乞丐死了，那时候我也八岁了，就在大街上要要饭，偷偷吃的。浑浑噩噩的就过了两年，后来遇到了我姐，她把我带回去，给我吃给我穿，还教我武功。我才有了今天！”
　　“至少你十岁以后过得不错啊。”总比她穷一辈子好吧。
　　“姐姐对我很好，我要什么她都会想办法满足我，可是有的事是她也办不到的。”
　　“你姐姐很厉害吗？”
　　“是啊，我姐姐她很厉害的。”
　　“那你要什么？”
　　“我要家人。他们不要我，但是我并不恨他们，那个时候，可能不扔掉我，全家都会死，他们没有做错。以前做小乞丐的时候不觉得，那时候能活下去就是我最大的追求了，后来姐姐收留我之后，我的生存有了保障，我才想起，我还有家人。”
　　“你去找他们了？没找到？”
　　“找到了，可是我一家人已经都死了。他们逃过了饥荒，但是却逃不过那些强盗的恶爪。我回去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几乎没人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村子里被杀的人统埋在一起，我连为他们立个墓都不能。”
　　“不要难过了。”
　　“我没难过，姐姐说过，人活着是为了活着的人，不是为了死了的人。人死了，你再伤心，他们也看不见，只会让活着的人难过。”我想我没有看错，他的脸上只闪过一点点的笑，那种很好看的笑，就像……那种感觉明明在嘴边，可是我就是想不出来一个适合的词语。也许我们三个人的缘分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错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