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色蜜橘》水工鸟@庶民坊

2、邂逅

　　part.1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忧郁。淡黄得如同琥珀一样得眼睛深邃得看不见边际。

　　而他，坐在几米之外的地方，却长久地被那双眼睛所吸引。

　　好美的眼睛，美得简直不象人间之物。

　　但是美的并不只有他的眼睛。他的面容，他的身形，乃至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美的不可言喻，与那身精美的白色丝衣搭配得天衣无缝。

　　当然，以上感受均是在有对比得情况下成立的。

　　他又看了看四周，满目晃荡的酒水唾沫大胡子将那甜美的气息破坏得一丝不剩，瞬间的落差几乎刺瞎了他的双眼。

　　然，正忙于欣赏之际，雪白的丝衣却晃动了一下，白皙的手臂缓缓举起。

　　“小二哥。”柔和但依然忧郁的声音。

　　连叫个小二都叫得如此深情款款，深情得差点让他一口茶水喷将出来。

　　“什么事，客官。”小二满脸堆笑地迎过来。

　　“你这里都有些什么菜色？”

　　菜色？

　　他一面啜饮着茗茶一面往墙上看去。店里所有得菜目价格全都一字不差地写在那里了，难道最近的贵族真的都不识字吗？

　　“客官，不是我吹的，只要客官您能想到的菜色，管他江南江北河东河西的，本店全都有。”小二夸口道。

　　“那就好。”他轻轻颔首道，“那就先上一份双龙蛟凤吧。”

　　宛如一个霹雳在小二和他的头顶炸响。

　　不愧是有钱有势的人，点个菜都这么有魄力。他隐约记得这道菜只有王侯以上的人才有福享用，普通百姓根本就是闻所未闻，更别说做了。

　　“这位客官，”小二缓过神道，“做这道菜需要上好的材料，可惜本店暂时没有足够材料，请君多多包含，另点菜目吧。”

　　不会做就是不会做，要说谎也要找个有创意点的吧。

　　“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他叹息道，“那就给我来碗阳春面吧。”

　　话音刚落，那边厢就传来被茶水呛到的剧烈咳嗽声。

　　阳春面，确是此店价钱最低的食物，低的连一般人都不屑于买的那种。

　　贵族的心思果然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再怎样落差不至于这么巨大吧。于是他无奈地招了招手：

　　“小二，也给我来碗阳春面。多放点葱花。”

　　不久，一碗雪白光溜的面便端了上来。虽是光面，味道还是可以入口的。

　　匆匆塞几口，腹中有了些实感。当然，他时不时抬头向那边望去，欲以一窥贵族的进食礼仪。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那碗面一箸未动，就被那白皙的手捧起，放在地上。

　　真是怪异的进食方式，难不成还要跪在地上吃？他一面自顾自地联想一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那白色丝衣下端动了几下，兀地跑出来一只雪白的小狗？！

　　只顾着看人，却没发现他脚边还卧着一只狗。

　　“吃吧，小望。”他用充满怜爱的声音说道。

　　看着那狗贪婪地大嚼，那碗阳春面似乎突然变了味道。

　　他轻轻放下双箸，心中被一种难以抑制的感情占据。

　　贵族，就是因为有这群人的存在，这个国家才会变得如此乌烟瘴气。

　　更重要的是，他那一族人的毁灭，据说也是某个贵族的杰作。

　　这些有着美丽躯壳的人。

　　“小二哥哥～”他急切地呼喊道，声音神态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什么事，客官。”小二亦急急地赶过来。

　　“那个，”他扶着胸口微微皱眉，“我的心痛突然稍稍发作，可有客房与我休息一下？”

　　“有有，后院处即是客房，只是要收点小钱罢了。”

　　就这样，小二爽快地把他带入一间宽敞安静的房间。

　　“客官您慢慢休息，小的要去了。”

　　小二说完后正欲离去，却有一双手紧紧扯住他的胳膊。

　　“客官，您这是……”

　　“不要走……陪陪我好吗？”说着又用可怜楚楚的眼神看着小二。

　　实际上，虽然他一开始对那个美丽的贵族表现得很有兴趣，然而他自身得容颜亦不亚于彼。再加上他暗中略施一点魅术，纵使那小二是个正常得人此刻也不得不怦然心动了。

　　“可是，客官，你看我还要为店家做工……”

　　“求求你了……”一面继续装腔作势，一面又将魅术微微提高。

　　这下小二完全无法拒绝，只得乖乖就范。

　　轻轻闩上门，回来轻柔地挽住对方的脖颈，在脸颊上温柔地一吻。

　　可怜得店小二，此时三魂已被迷走了六魄，几乎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不过似乎还残留了一点。

　　“要……钱得话……我……没……”小二断续说道。

　　厉害厉害，普通人的话早已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他暗暗佩服道。

　　“不要紧，我不要钱。”他娇媚地笑将起来，“我只要你告诉我，那个穿白色丝衣的人是谁？”

　　“我……不认识……他是刚来的……”

　　算了，反正也没指望会知道。于是他嬉笑着玩弄着小二的双唇。

　　“啊，对了。你刚刚给我上的那碗面真是有够难吃的。所以～”

　　“所以？……”小二痴痴地望着他。

　　“所以你现在要好好补偿我哦。”

　　突然，他托起对方的下颌，噙住那两片嘴唇。良久，待他再次松开双手，对方如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床上。

　　“看来你的生气比那碗面还难吃呢。”他冷笑着丢下这句话，便从打开着的窗口处消失了。

　　part.2

　　他靠着墙根长久地打着哈欠，头上戴着一顶十分不相称的帽子。

　　这帽子是方才从小二房间里随手取的，而他也自知戴上后会产生多么诡异的效果。

　　不过此时却不得不这么做。

　　就在他打哈欠之际，街上已冲过去三个捕快模样的人。火急火燎的，丝毫没注意到路边的店下卧着人。

　　“喂！你要在这里躺多久啊？！”豆腐店的老板娘终于不耐烦了。

　　“噢，对不起……”目送着那三个捕快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他便安心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手将帽子丢在地上便离去了。

　　“喂，你的帽子……”老板娘拣起来喊道。

　　“送给你了。”他回眸淡淡一笑。

　　一时间，那老板娘怔住了。虽说看起来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但他的魅惑力岂是一般人能媲美的？可是，习惯使用魅术的他对自身真正拥有的魅力并不了解。

　　“以后还是节制点使用魅术为好。”他思忖道。

　　从方才冲过去的三个捕快来看，八成是那小二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了。实际上，在这个平凡的小镇上，已经连续十二人这样离奇死去了，其中大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女，既没有挣扎的痕迹，也没有痛苦的表情。

　　不消说，这些案子都是同一人干的，而且这个人此时还颇逍遥地在大街上晃悠。

　　“公子要买风车吗？”卖风车的老者笑呵呵地递上来一支。

　　“好啊。”他欣然道。

　　反正是小二的钱，不如快快花光免得让人盘查。

　　“公子要买冰糖葫芦吗？”

　　“好。”

　　“公子要买小说吗？”

　　“行。”

　　“公子要买XX吗？”

　　“要。”

　　“公子要买YY吗？”

　　“买。”

　　……

　　昏头转向的一圈走下来，袋中银子其实并未减少许多，他开始不得不佩服那小二的储备量。

　　既然如此，若想快点把钱花光，那有个地方是最好不过了。

　　那就是……

　　part.3

　　“小哥你是押大还是押小？”

　　“小！”他几乎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没错，这里就是那臭名昭彰的赌坊。凭着他的经验，在这种地方，纵然你有再多的钱也能在一夜之间一贫如洗。而且输的越厉害的人，越是想赢，越是想赢的人，输的越厉害。于是，同样的悲剧循环上演。

　　但，正所谓事与愿违。此时的他越不想赢，却怎么都输不了了。

　　白色的骰子在透明的水晶罩中渐渐静止，整个赌场的气氛似乎一触即发 。

　　“二三点，小！”

　　连续几十场下来，无一失手。新一代赌神横空出世。

　　因此，不但小二的钱没花出去，反而又多了几笔不清不白的钱。他亦心下明白，手上却再也无法停止。而且，由于他一直忙于下注，因而没有注意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赌坊之中人来人往。他每换一台，便有一人跟着他换过去，直到现在都默默地坐在他的对面。

　　而他，只顾着大把大把地收钱，完全无视这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子。

　　你若说他贪财，其实钱财对他来说根本是和泥土差不多的东西。赌博中的乐趣岂是能想象的到的？

　　“来来，全都拿过来！”他忘情地喊道，原先的打算早已抛至九重天外。

　　不过，他的头脑发热也该到此为止了。

　　一阵冰凉的凤吹来，如醉似梦的头脑立刻清醒了一半。

　　“怎么了？”见他稍稍有些出神，旁人问道。

　　“没什么。”他装作若无其事道。

　　然后，一阵比刚刚更为强劲的凤袭来，插在他腰间的风车也转动起来。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它并没有正着转，而是不可思议地逆向转动着。

　　能制造这种玄风的人，他大概知道是谁。于是他甚至不敢抬头便匆匆离席而去。

　　“你要哪里？”旁人惊讶地扯住他的的袖子。

　　他没有回答，用力甩开那只手，头也不回地冲出店外。

　　原本一直混在众人中的高大男子趁着众人喧闹议论之时站了起来，追着他走出店外。

　　赌坊外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哪里还有他的身影？然而，男子却微微一笑，径直向城郊走去。

　　城郊并不遥远，却出奇的安静。而在这树林阴翳的山中就显得更加清静了。

　　高大的男子拨去挡在眼前的繁茂的树枝，一个正在忙于喘息的青衣少年便进入他的视野。

　　少年微微吃惊地回头，但心中已有八九分猜到他的到来。

　　“真是的……”男子慢慢靠近道，“每一次都躲在相同的地方。这种越安静的地方反而越藏不住你的气息。”

　　冰冷的声音，和男子脸上的表情一样，几乎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与冷漠傲慢比起来，这种没有感情的生物反而更加使人畏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镇上？”他亦冷冷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男子冷笑一声。“你说呢？”

　　“……”

　　看着他不自觉地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男子显得很不高兴地托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直视自己。

　　“你以为你制造的那些案子能藏的住你吗？你现在有名得很。”男子冷笑道。

　　“……”

　　这一点他早已料到。只要他还在不停地制造所谓得“连环杀人案”，他就永远不可能摆脱这个阴影。

　　“几个月不见，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男子一面轻抚着他的脸颊，一面继续说道，“不过，你以为你有人类的外表就真的是人类吗？你以为你假装成人类就能改变什么吗？你可以把你那幼稚的想法收起来了。看吧，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就是证据。”

　　“……”

　　他没有反驳或反抗的意思，任凭他肆意抚摸自己。

　　其实他也很明白这些道理。虽然他向往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普普通通的生活，终了普普通通的人生，但他的血统却决定了这一切都与他绝缘。要他停止杀人，是不可能的，离开冰池的暗族注定要以活人的生气为食。这也是暗族与人类不共戴天的主要原因。

　　然而，这可怕的一族如今几乎灭绝，只剩下这两个，站立在人类的领土上。

　　“所以，回去吧，和我一起回到冰池。”男子的语气缓和下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期盼。

　　“就我们两个能做什么呢？”

　　“很多事情要做。”男子回答道，“我们两个都是同级里最杰出的，凭我们的力量一定能让暗族重新振作起来。”虽然语气依然凛冽，却已掩藏不住那份充满希望的冲动。

　　而他已经将这话听了无数遍，于是很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拼命回到过去？为什么要一次次地重复同样的事情？过去很好吗？还是你向再次目睹我们是怎么被灭族的？”

　　清脆的一记掌击，惊起几只飞鸟。

　　他略微一怔，便回头恶狠狠的盯着男子。

　　“你以为你打我就能让我跟你回去吗？！”

　　“当然。”男子又恢复到那种不带任何情感的语调，“如果把你打晕，马上就能带你回去。但是暂时我还不会那样做。我会再给你一些时间考虑。”

　　“不过。”男子忽然冷笑一下，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因为你擅自趁我不注意逃走了，我要给你一点惩罚。”

　　说罢便俯下身，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

　　“恩？……”

　　由于没有任何准备，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接受了这一吻。

　　一时间，体内似乎又东西源源不断的被抽走，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全部吸走一般。同时，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终实在无法支撑，他便闭上了双眼。

　　男子将他轻轻放在地上。

　　“你就在这里好好想一想吧。三天后我会回来。”

　　复而解下身上的披风为他盖上，又再俯身亲吻了他的额头，再他的耳边低喃着。

　　“叶……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永远不会放弃你。”

　　然而男子并未发现，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一颗晶莹的水珠早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