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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海上 ...

  •   无尽的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无光的黑暗中视物,然而她确确实实在黑暗中看见了什么。稻草?还是树木?她看不清,只知道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挡在身周,围成无法跨越的坚实墙壁。
      在这片无声的黑暗中,她莫名的感到心慌。恐惧如潮水一般上涨,迅速没过她的头顶。
      她不能停留在这片黑暗中。必须要跑,要赶紧逃跑。
      奇怪的念头疯长,迫使她迈步,越走越快,最终朝着未知的前方仓皇逃命。
      ‘它们’组成的墙壁阻挡在她的脚步前,绕不开,躲不了,翻不过,打不碎,将她封死在原地不得前行。
      必须要跑,要赶紧逃跑,不管用什么方法!
      带火的弯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心,她握紧弯刀,熟练的旋身劈砍,蓝紫色的焰光中,黑暗破开了一道口子,墙壁向两侧坍塌,形成了一条小路。
      她抓紧了弯刀,沿着小路一刻不停的向前狂奔,一次又一次的劈开阻挡在身前的高墙,耐心十足的开辟着自己的逃生之路。
      时间在无声的黑暗中毫无意义。她麻木的挥舞着双臂,机械的迈动双腿,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因何要这样做。
      她累了。
      停下疲乏的脚步,她席地而坐,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环视四周,无尽的黑暗中,她的身边只有断壁残垣。奇怪的情绪在蔓延,她怎么也想不起这种令人难受的情绪的名字。
      不做点什么,讨厌的情绪就不会消失。
      意识到这一点,她再次站起身。不过这次,她不用再急着向前狂奔了。漫无目的的行走在残破的黑暗世界中,她搜寻着能缓解不适的良药。
      遥遥的,她看到有人影走来。忐忑的站在原地,她将弯刀藏到身后,悄悄期待着来人要寻找的是她。人影逐渐接近,最终停在她面前,友善的朝她打招呼。是杰里米。
      她高兴的笑了起来,不舒服的感觉消散了些许。
      远方,又有人影走来。丽莎大姐和老花匠笑着走近前,亲切的拍拍她的肩膀,和杰里米一起围拢在她身周。更多的人影走来,围坐在她身边,在没有声和光的世界中大笑、畅谈;她则坐在一旁,虽然无法加入这场听不到的热闹谈话会,却依旧感到了温暖。
      只是,在寂静的祥和中,她还是感到了异样。慢慢的,她发现自己无法看清周围人的面孔了。她竭力眯起眼睛,依旧没法看清他们的面貌和身影。
      突然,杰里米和老花匠在她面前融化,血肉消融,瞬间没入了地下。她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站起身,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等她想出对策,又有人影出现了融化的迹象。她惶急之中,她伸手去拉拽身前的人影,却害得人影消融的更快了,一个个相继化作血水渗入地面。她收回手,无措的站在原地,想向人寻求帮助,却发现只有丽莎还站在她面前,而丽莎大姐也在消失。
      她没有任何救下丽莎大姐的方法,唯有眼睁睁看着丽莎大姐融入大地,再寻不到一丝踪迹。在丽莎大姐完全消融前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一双极度怨毒的眼睛!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哈,哈……”梦玘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倒吸着冷气。在意识自己回笼前,细细密密的疼痛先一步从后背蔓延到每一处神经,帮助她快速恢复了清醒,重新确认自己的存在。
      是梦
      她还活着。
      梦玘仰躺在床上,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面颊。她看向身侧,雪白的枕头上徒留一根半长的发丝——飞坦已经起床了。她难得比飞坦起的晚。大概是因为做梦导致她昨晚睡得不踏实,稍微有点儿缺觉吧。
      梦玘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已经有很久没做过梦了,甫一做梦就是糟糕至极的梦境。她没能救下的人,还有因她而死的人,所有人,全是她无法逃避的噩梦的一部分。即使已经清醒了,一想起梦中那双怨毒的眼睛,她还是忍不住害怕,下意识的往后瑟缩。
      她记得那个充满恨意的声音,还有声音主人那头火红色的头发。她以为自己忘了,但她没有。莎莉曼沙罗,她杀手生涯的开始,她必须背负的罪孽之一,也许,还是她余生没法摆脱的诅咒。
      衣料狠狠擦过后背,又带起一片疼痛,粗暴的打断了她对梦境的回忆,再次将她带回安心的现实。
      虚幻的、已逝的、不可捉摸无法确定的一切都在真实的痛感面前败下阵来。躯体上的小毛病比精神上的大困惑来得更紧迫,强烈要求身体主人优先处理解决。
      身为这副躯体的主人,不用看梦玘都知道,后背肯定全红了。这都是飞坦昨晚干的好事。他那哪里是亲吻,简直就是撕咬,犬齿几乎要刺穿她的皮肤,好像想把她连皮带肉全都吃进肚里一样,疼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虽然也很痛快。
      昨天晚上的情景顺势强占了她的大脑——梦玘不禁脸上微微泛红。昨晚,有点儿闹过头了。她难为情的向里并紧了双腿,连带着小腹微微抽动,腹部内还没消退的满胀感和依旧留存的异物感再次顺着神经传入神经中枢,让她彻底羞红了脸,臊得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里。
      昨天晚上果然闹腾的太过了。
      被子里一股的石楠花味。梦玘有些无奈的翻坐起来。她就该知道,指望飞坦做清理是不可能的事情。斜眼看向随便塞进垃圾桶的床单和废纸团,梦玘不禁失笑。至少飞坦也有了‘要清理’的意识了,不是吗?具体的工作还是她自己来吧,飞坦就是做了她也不放心,总会担心清理的不够细致。
      首先,得先把她自己清理干净。
      浴室里,梦玘很认真的将自己从里到外洗干净。对着蒸汽腾腾的镜子,她勉强看清了遍及后背的红色,沿着她的旧伤疤爬了一身。脖子和腰腹部也是重灾区,细细密密的痕迹叫人看着都觉得疼。不过,咬的再狠,也没见哪处被他咬破皮了。
      飞坦昨天晚上有些亢奋
      她擦干头发上的水,快速将屋里收拾整齐,边手洗衣物,边琢磨着。
      和她所想的不同,飞坦没有因为她主张放了糜稽而生气。不,还是生气的,他凶人的样子梦玘还记得,眼神凶狠,头发根都立起来了。
      气来得也快消得也快。
      她找飞坦自我检讨时,都已经做好会被切片的心理准备了。她都想好了,分手她是坚决不接受的,飞坦只要不提这件事,他想怎么发脾气都随他,她解下刀,绝不还手。放过糜稽是她一个人的决定,那么随之而来的风险和枕边人的不满也应该由她这个专断独行的人来承担,她没有抱怨的资格。
      然而原谅来的意外的快。飞坦原谅的太快了,梦玘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幻视了。飞坦嘴上说着她任性,行动中却没带出任何恼怒的意味。
      亢奋,梦玘只能想到这个词——她不太确定能不能用‘兴高采烈’,毕竟飞坦刚刚还是一副要急眼的模样。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动作急切,刻意的弄疼她,在她忍痛的低喘声中愈加兴奋。并非带有侮辱性质的玩弄,梦玘很确定这一点。非要说飞坦的做法是出自什么目的,梦玘觉得更像是为了试探和确认。
      确认什么?确认她既任性又固执,一点都不管身边人的安全非要放过一个隐患吗?这,不是什么值得兴奋高兴的好性格吧。梦玘有些糊涂。连她这么糟糕的性格都能包容吗?那也太宠她了,肯定是她误会什么了吧。
      再说,之前飞坦还发那么大的火。要是连固执任性都能轻易获得原谅,飞坦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生她气?她身上还有哪些比任性固执还糟糕的毛病而不自知吗?
      笨得要死?犹豫不决?矫情麻烦?或者……
      梦玘攥紧了手里的被单。
      要不要单刀直入的问问飞坦?还是,就这么含含糊糊的放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坏了,会被发现的!
      “梦玘,该起……你起床了啊。”飞坦走进屋里,身上还穿着那套西装衬衫。他疑惑的歪歪脑袋,向梦玘身后看去:“你往背后藏什么呢?”
      梦玘尴尬的笑笑,将藏到背后的手伸出来,喃喃道:“……床单。正准备晾上。”
      不甚理解的点点头,飞坦随意应声道:“哦,随你吧。晾完了去食堂一趟。这艘船的厨师没上来,得你来做饭了。”
      梦玘乖顺的点点头。“嗯,飞坦,就是……”见飞坦急着要走,梦玘赶紧开口。她看到已经一脚踏出房门的少年停下了脚步,眉头微皱,耐着性子等她说话。她咽下了询问的话。
      “没什么,就想问问得准备多少人的饭。你快去忙吧,我去问问船上的船员。”少女抱歉的笑笑。
      飞坦不明所以的蹙起了眉。他以为梦玘叫住他不是为了说这件事。他抿抿嘴,说:“船员55人。别跟他们走太近,别忘了我们跟他们是敌对关系。要找我就去船长室。” 他不再多问,径直离开了房间。
      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比如盯着那个不老实的船长。
      无知而无畏,人类总是同样的地方犯错。那个小鬼就不会折腾出那么多幺蛾子,被狠狠收拾一顿之后小胖子老实得很,一晚上乖乖蹲在动力室拆炸弹,大气都不敢出。
      对付傻大胆,就该把弱肉强食的规矩刺在他们脑门上,用疼痛教会他们学聪明点呐。
      飞坦快步走进船长室,顺脚将匍匐蹭到门边的客船船长踹进屋里。
      大开着窗子的船长室里灌满了海风的咸味,室内温度比洒满阳光的甲板还低。客船船长冻得涕泗横流,嘴唇发紫。
      “冻清醒了?那就再给我说说这船能开到哪。”飞坦拽过扶手椅,坐到船长对面。“多雷港,当我不知道猎人协会的据点么。”
      船长打着哆嗦,眼中露出丝丝恐惧,蠕动着嘴唇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猎人协会可救不了你和你的船员,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懒得再陪你墨迹一晚上。”他灌下早就放冷的凉白开,润了润嗓子。
      “……鱼头港。中途不停靠可以一直航行到鱼头港。”船长畏惧的看了眼前的恶魔一眼,犹犹豫豫的说。
      飞坦转过身,皱着眉头在铺了一整桌的航海图上搜寻着‘鱼头港’这个名字。
      兜兜转转,飞坦总算在卡金帝国的边界线上找出了这个奇怪的港口。
      卡金帝国。飞坦眯着回忆了一下团长曾经给他们普及过的世界各国常识——世界的东北方向上,国土面积广袤,人口众多,历史悠久,坚持使用象形文字而非通用语,服饰奇特……蠢猫那个小本子上用的就是象形文字吧?
      蠢猫的家乡吗?那就去看看吧。
      “去鱼头港。”飞坦俯下身,把捆住船长的长绳解开,语气冰冷:“滚出去告诉你的船员老老实实的往东北行驶。要是我发现船没到鱼头港,你们就陪着这船沉海吧。”
      他看着船长瘸着退跑出船长室,皱着眉头又在地图上检查了一遍。
      航海的事情他一窍不通,所有事情都得交给这船上的原班人马来做。命被攥在别人手心里的感觉让飞坦隐约有些烦躁。
      能信任的只有自己和蠢猫,其他人都是敌人。虽说这群人也翻不出大浪来,但他也不能真出手干掉心怀鬼胎的家伙……啧,蟑螂就在眼前乱爬还不能一次性全灭干净呐……@!#%¥*¥%*@##%¥……破烂地图上画的都是什么狗屁!乱七八糟的线加杂在一块儿也不分分颜色做标记,成心让人看不懂么!
      怒踹了桌子一脚,飞坦彻底放弃了和地图较劲。
      一会儿就把揍敌客家的小子抓上来让他看,敢说半个不字就抽死他!
      狂暴状态的飞坦猛地推开了门,险些和门外的梦玘撞个满怀。
      梦玘端着餐盘快速的闪向一旁,好悬没把手上的午饭扔到地上。
      “飞坦?怎么了?”她疑惑的看向面带怒容的男友。
      空气中熟悉的饭香唤起了飞坦的饥饿感。他这才察觉自己许久没好好吃上一顿饭了。
      “没事,进来吧。”他将梦玘让进屋内,关好了门。待他转过身,梦玘已经简单收拾好了桌面,就等他上桌了。“要不要关上窗子?饭会凉。”蠢猫偏着头问他。
      飞坦不由失笑:“那就关吧。”‘要不要’?‘能不能’才对吧。今天她还真是格外的乖巧,昨天晚上被他吓着了?
      桌上,四菜一汤,全是他爱吃的,没见着青椒。嗯,果然被吓着了。是不是多吓她几次,饭桌上就再也见不到青椒哩?……还是算了,吓哭了蠢猫头疼的还是他。吃完饭,哄她两句吧。
      祭了五脏庙,飞坦满足的靠近扶手椅中,看着梦玘熟练的收拾桌子,随口问道:“早上你想说什么来着?”
      “其实,也没什么,就昨天那点事。”梦玘犹豫了一下,眼见飞坦心情不错,才把到嘴边的“是我矫情了你别在意”换成自己想说的话:“飞坦,你最初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我总是想不明白。”
      被他猜中。飞坦懒洋洋的反问她:“你觉得呐?”
      梦玘愣了一下,胡乱答道:“啊,因为我执意要放了糜稽?可,要是因为这个,你应该不会很快消气吧?”
      飞坦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梦玘也不收拾碗筷了,她拉过椅子,坐到了飞坦旁边。
      飞坦没回答她,反而换了一个问题:“梦玘,昨天我要是非杀小鬼不可,你怎么办?”
      梦玘认真想了想,谨慎的说道:“大概,会很伤心吧,然后悔恨一辈子。”
      “会恨我吗?”梦玘没反应过来。
      “会想离开我,把我抓起来,或者杀了我吗?”梦玘瞪大了眼睛。她被这些问句打了个措手不及,语无伦次的说:“怎么,不是,飞坦你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也是为了消除安全隐患,你和糜稽也没什么交情……那话怎么说来着,亲亲相隐……”
      “如果我就是想杀人呢,你会那么做吗?”飞坦问的认真了些。
      梦玘把脸埋进手心里狠狠的揉搓了几下,最后放弃似的摊开手:“唉,你这是难为我呢。”
      她直视飞坦的目光,知道自己没法回避这个问题了,只好如实说:“我不知道,如果你是为杀而杀,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先不说我做不做得到,我,首先就舍不得把你捉进牢狱,也没法下手去,杀,和我同床共枕过的人。友人过世就够折磨我的了,你再出事……我肯定没法那么做的。我只是不知道,到了那时候是跟在你身边更痛苦,还是离开你更痛苦。飞坦,我没法恨你的,人怎么会恨和自己相爱过的人呢?如果,真发生了那种我没法接受的事,我大概只能是不再爱你吧。”
      飞坦慢慢翘起嘴角:“所以我不生气了。”
      梦玘听的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就……不是,飞坦你说实话,你不是那种杀人享乐的变态吧?以折磨人为乐的,一见到血就浑身激动的打哆嗦什么的。”
      “不是。”飞坦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我是盗贼,不是杀人狂。”
      梦玘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就是说,想要的东西到手了就好,对吧?对的,你肯定不是那种疯子。我这些日子还是攒下点钱的,最近做了不少活,买东西的钱还是出得起的,奢侈品还得再等等……”她喃喃的盘算着自己手头的戒尼,怎么算钱都不够使,真恨不得一天能做八份工,秒收入几十上百万戒尼的。她急急地看向半晌没有动静的飞坦,想叫他等些日子手头宽裕了再买东西,入眼的却是飞坦熟悉的睡颜。
      少年背靠着扶手椅,在午后暖暖的阳光里睡得正香。
      梦玘停下了念念叨叨的嘴。仔细想想,飞坦从外面回来开始就一直没歇过吧。甫一到家就被她叫去救丽莎大姐,结结实实的忙活了一整天。昨天晚上估计也没休息好,这才刚刚有个休息的机会。
      结果,她还是不知道飞坦到底是因何生气。
      她悄悄从衣柜里取出干净外套搭在飞坦身上,自己则从书架随便取了一本书坐在飞坦旁边慢慢的翻看。
      毁在她手里的,她没能挽救的人太多了。最后一个,最重要的人,她决不会放手。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更的好艰难……卡死我了……
    积攒了一个星期,我总算把这章酝酿出来了。虽然依然不尽人意,但我暂时写不了更好了……奴家尽力了……
    另外,毕业论文好TMD难写啊啊啊啊啊!!!简直比十万字连章还要难办……喵要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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