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不可平》丸子大魔王

22、第二十二章

　　唐嘉宁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一点吓到，愣了好一会，才抬起手，抚上他的后腰，浅浅地圈起来。
　　“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过得不好。”
　　唐嘉宁听见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低沉沙哑。而说话时他身体微微的颤动和起伏，却又抵在她胸前。她的每一处感官，都要被他的悲伤感染了。一下子那些过往的有着相似情绪的画面全都涌现到脑海里，那些一个人去过的城市、一个人看过的风景、一个人吃过的饭馆……
　　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干巴巴咽了咽口水，堵上了回忆的那扇门。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她顿了下，接着说：“你也一样。都过去了。”
　　他微微松开她，握着她的双肩，将她放置在自己极近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嘉宁，以后一直待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好吗？”
　　他的目光热得炙眼，唐嘉宁心底的那些担忧和害怕，都被烤得无处遁形。她无法面对，只能转移话题。
　　“以后也不知道我会去做什么……”
　　说着她轻轻挣脱了他的禁锢，往旁边的沙发里一陷，一只手撑在额头上。
　　“今天我跟爸提了，最好还是找个职业经管理人。我这样半路出家的，真的是赶鸭子上架，吃力地慌。”
　　时东也收起了情绪，半倚在她这一边的沙发扶手上，姿势潇洒而慵懒，很好看。他看着窗外华灯初上，若有所思。
　　“吃力就算了，你也不喜欢这个不是么？只要你能够放下这些负担，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国外也行。那里没有我们应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只有我们想做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上翘，仿佛是看到了那样的画面一般，不自觉地握上了唐嘉宁手。
　　可此时的唐嘉宁心里却打着鼓，她不由想起昨晚楼下的那辆车。车里坐的是谁她心知肚明，她只是不愿意去深究昨天他那样的举动。不过隐约的她还是有些担忧，总有预感沈纪行蒸发的这大半个月，并不是真的想要放过她。

　　唐嘉宁思绪飘了出去，眼神放空地落在茶几上，一缕刘海从紧绷的发髻重掉落下来，晃到眼前。她突然回过神，伸出手捋了下，却在耳后碰到了另一只干燥的大手。
　　时东的脸就那样倏地放大在她面前，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像教小孩儿写字一样，手把手握着她，将刘海挂到耳后。
　　唐嘉宁有点不知所措，略显尴尬地抿着嘴笑了笑。他的吻就那样落下来。
　　他微凉的薄唇轻轻地印在她的唇边，并没有直入主题，不一会儿又悄悄放开，蜻蜓点水一样。整个过程唐嘉宁没有触碰到他的牙齿和舌头，像是被谨慎地盖了个章，轻按一下就拿开了一样。
　　“现在觉得我像你男朋友了吗？”时东松开后，踮着脚蹲在她面前，笑得有点痞。
　　“啊？”唐嘉宁没反应过来。
　　时东笑着直起腿，慢慢站起来，高大的身躯马上就将她完全笼到了他的阴影里。
　　“我知道你还没进入状态，拉你一把。”
　　说完他敛起笑容，眼神一暗，一只腿跪上沙发来，将将好卡在唐嘉宁的身侧。他就那样俯下了身子，一只手撑在沙发的靠背上，探过头来亲吻她。
　　他仍旧没有开门见山地冲进去，只在她的嘴唇上慢慢研磨，一圈一圈地打转。唐嘉宁有些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见他动情的脸就在眼前，每一下粗重的呼吸都打在她的脸颊上。
　　也许是人高马大的身体半折在低矮的沙发上实在有点累，他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这样严丝合缝的姿势，他轻易地敲开了她的贝齿。唐嘉宁以为他要霸道地入侵，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地舔了一下她的舌尖，便又辗转到了她的薄唇，一下一下抿咬着。之前还是微凉的他的唇，现在已是滚烫，一张一合地追逐挑弄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唐嘉宁望着他微红的脸，一双眼睛早已染上浓浓的情欲，深不见底，她不由地有些害怕。而这样的神情看在他眼里，却又分外显得娇俏，那扑闪地长睫毛，好像就一下一下扫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的眼睛愈发暗沉，彷如万丈深渊。唐嘉宁看着愈发心底发毛，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能看懂他眼神中的意味。
　　他又一次缓缓地倾身而来，这一次他的吻没有落在她的嘴唇上，而是她的脖颈中。
　　当那温热的触感从脖子传入大脑时，唐嘉宁一下子惊醒过来，她恍然地睁开眼，抬起双手要将他推开。
　　正在这时，不知谁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人像是突然被施了咒语一般，同时定住了，只听得那一声声伴随着焦躁震动的铃声，不断地催促。
　　最终时东先打破了这样的对峙。他有点泄气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一大股热气便喷吐在唐嘉宁的耳下的皮肤上，让她忍不住颤了颤。
　　“真是及时。”他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说。
　　然后站起身，把桌上唐嘉宁的手提包提过来，放到她腿上。
　　这会儿唐嘉宁才反应过来，赶忙掏出手机，接起来。
　　是方初。

　　“我分手了。”
　　突突的一句话传来，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只是陈述。
　　唐嘉宁半遮起手机话筒，抬头看了时东一眼，只见他了然于心地略微歪了下头，示意她“请便”。于是唐嘉宁便轻手轻脚地往阳台走去。
　　“怎么了？跟谁分手了？”唐嘉宁边走便问。
　　“陆易要订婚了，就在下个月。”方初的语气和语速都没有变化，一如之前的陈述，像在讲述一个无关痛痒的事实一般。
　　唐嘉宁回忆起昨天晚上那个憔悴的陆易，好像那样反常的狼狈都得到了解释。她才知道，原来泥足深陷的，从来不只是方初一个人。于是她也没有追究缘由，只关切地问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他都开支票给我了。我也是蠢，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我跟他走过这么长的路，全他妈都是套路。”
　　方初说话时仍旧一副痞里痞气的口气，好像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唐嘉宁却一眼看穿了她。
　　“那你收钱了？”
　　“当然不，我为什么要收？凭什么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我就要让他亏欠我。我不仅不会收他的钱，我还不会删他的好友，不会拉他进黑名单，不会取消关注，也会不删他电话。我要做的就是，不温不火、不冷不热、不悲不喜。我要的就是他看着所有一切的动态，都与他无关，却又在他身边不吵不闹阴魂不散！”
　　一口气倒出了心底所有的不舒爽，方初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呼吸也由急促也逐渐变得平和。唐嘉宁则在这样的平静中默默感慨，方初就是方初，连失恋都比她勇敢。
　　她又想起照片里的那两年，她一个人躲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自怨自艾。时而觉得自己深爱不悔愿意等待一生，时而又觉得那只是自己的不甘心。心情瞬息万变，不停地纠结悲伤崩溃自责。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走出来。
　　想到这儿，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无能。而这微不可察的叹息，却被方初逮个正着。
　　“叹你妹的气，出来嗨！我手上两张演出的票，好不容易订到的，还有两个小时开场，你赶紧吃吃饭，换个礼服，我在大剧院门口等你。”
　　唐嘉宁正犹豫着，但想到她昨晚烂醉的那个样子，又想到客厅里的时东，还有刚才没做完的事……于是她快刀斩乱麻。
　　“好，回头见。”

　　客厅里，时东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双肘撑在膝盖上，把玩着手上的一个长条的盒子。
　　“说什么了？让你走个路都这么心不在焉。”
　　唐嘉宁抬起头，只见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冲着她缱绻温柔地说了句：“过来。”
　　她步履缓慢地走过去，在靠近他的时候，被他又使坏地一把把她拉带到怀里。待她坐正了，他才将手里的长盒子举起来，晃了晃。
　　“这个给你的。”
　　唐嘉宁接过来，打开看了下，是一条项链。看起来不甚起眼，平实的链子，底下坠着一小颗钻石，看起来成色很好。
　　“刚才方初打电话……”
　　“我帮你戴起来。”
　　两人同时出声。

　　她的语气有些犹豫的，时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接过她手中的盒子，将里面的项链拿了出来。
　　“打电话说什么？”
　　说话的同时将她的身体扳转，背对着自己，双手提着项链的两头从她头顶上落下来。唐嘉宁眼皮随着那颗闪亮的钻石耷拉下来，满怀抱歉地说：
　　“方初失恋了，约我等一会儿去看一个演出。”
　　话刚说完，项链也已经戴好了。他轻轻地将圈在链子里的头发拨弄出来，揽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然后捻起那颗小钻。
　　“真好看。这条项链我买了七八年了，到现在才戴在你脖子上。”他的目光没有落脚处，仿佛在想着遥远的事情。虚握着项链的那只手转移到她的脸上，他用拇指来回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说：“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终于回来了。”
　　唐嘉宁听着又微微一震，然后看到他回很快了神，扬起嘴角，站起身。
　　“好了，我晚上还有点事情要准备，明天一早飞香港。你回头在外面别太晚，演出结束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他拍了拍微皱的裤管，扣上了西装的一粒纽扣，往门口走。唐嘉宁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如林大赦，却又有些许内疚，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到门口时，唐嘉宁随意问了句：“这么赶怎么不从B市直接走？”
　　“因为太想你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带上了门。
　　唐嘉宁站在屋里，有些怔忡，许是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太平淡太自然，反而有了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