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不可平》丸子大魔王

2、第二章

　　唐嘉宁看了下表，时不时向门口张望。
　　今天晚宴她是主角，好歹要收拾一下门面。约好的五点半在丽颖这边见面，这都快六点了还没见方初的影子

　　“哎哟我去！堵车堵死我了。”
　　刚还在心里念叨着这方初怎么还不出现，就看见她风风火火地从不远处赶来，
　　“怕你等急了，我刚才在拐口就下车了，一路奔过来。”
　　方初扯着脖子上的围巾往椅子上坐，气喘吁吁。
　　唐嘉宁看了看她，若有所思的端详着刚做好的指甲，嘴角扯出一点笑意。
　　“你这都快成老板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没正形。”
　　“没良心！”方初明显听出了她的揶揄，白了她一眼。
　　造型师给她端了杯水，她接过来示意可以开始，然后抿了口水，说：“行了，一来就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了。你猜我下午忙到现在，干嘛去了？”
　　唐嘉宁看了一眼眉飞色舞的方初，露出一个假装疑惑的表情，随之也挑了挑不怀好意的眉毛说，“你该不会又在你们老板的床上滚了一下午吧？”

　　唐嘉宁这么说，也是有理有据的。
　　方初毕业后没有听从家里的安排进电视台，转而进了一家私营传媒公司，就是现在这家有线传媒。
　　老板陆易是S市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方初在看到陆言的第一眼，就深陷在他的美色中，无法自拔，决定要将这条道走到黑。
　　眼看着两年过去了，有线传媒已经摇身一变，从初具规模的影视宣传公司，做到了现在集影视制作、电影宣发、投资于一身的有线集团，但方初的那条道却还没见到光明。
　　不过好在，她强行给自己搞了个路灯——她在陪同陆易出差的时候，把握机遇，爬上了他的床。
　　只是陆易那种万花丛中过的人，哪里肯因为不小心的一夜，就被人套牢。
　　几经挣扎之后，方初还是决定曲线救国，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关系，“炮.友”。
　　当然，方初是绝对不肯承认她迷恋的是陆易的美色，她总是能找到那些令她欲罢不能理由，比如陆易的人格魅力、比如陆易的工作能力。
　　后来又多了一项：陆易那方面的能力。

　　“你看你才是没个正形！”方初轻哼了一声，转而感慨道，“我下午可是去做了沈纪行的选题。啧啧，当初我可怎么也没想到，离开你之后他能变得这么厉害！”
　　方初看唐嘉宁脸上笑意没了，不再调侃。
　　“不过我看他现在过得也挺没劲的。钱虽然越来越多，人却越来越寡情了。陆易上次告诉我，他这两年愈发狠厉，几次投资和并购，完全不顾对方死活。万启医疗的万总你知道吧？快八十了，拉下老脸上门求情，结果怎么着？——眼看着他清的盘！”
　　说到这里，方初摇摇头，唏嘘不已，“而且你看大家都怎么传他的私生活，流水的女明星，铁打的沈纪行。”

　　唐嘉宁一言不发，她又怎会不知道，沈纪行早就不是曾经的那个沈纪行了。
　　那一年，她为了那场不明不白的爱情，伤筋动骨，一冲动就放弃了保研。然后独自出去背包旅行，半修行半疗伤的渡过了一个gap year。
　　在回国的飞机上，唐嘉宁一眼就看到了他。
　　财经版的沈纪行，意气风发；娱乐版的沈纪行，风流倜傥。
　　可是，她却觉得他身上少了什么，后来唐嘉宁才总结出来，他是少了灵魂。他的工作愈发得意，举止愈发规范得像个机器人，越来越像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上层名流，一切完美的无懈可击，却少了点人间烟火的气味。

　　“我差不多了，过去还有一些准备工作，先走了。”
　　唐嘉宁拨了拨头发，拿上包准备往外走。
　　“对了，你早上托我问的事情，确实比较难办。”
　　方初用手撑着桌子，将椅子旋转180°，面对着唐嘉宁。
　　“下午我在海能碰到了沈纪行的秘书张曦月，之前我们合作久了也算比较熟。人可给我指了条明路，说这事儿如果是你唐嘉宁负责的，那还真没人能帮你。”
　　唐嘉宁的脸上略过一丝惊讶，转而归于平静。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

　　酒店的贵宾堂，一身黑色小礼服的唐嘉宁挽着父亲唐启中的手臂，温婉大方地向每一个来宾露出标准规格的笑容，然后尽量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和他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好在“表演”大家闺秀是她的拿手好戏，所以还算能应付。
　　今天的晚宴，来的很多都是重量级人物。
　　大家都心知肚明，年迈的唐启中身体抱恙，这时候匆忙提拔上来的唐嘉宁，无非就是准备接手中启集团，所以必须得有这次正式的会面。
　　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是人精，不绝于耳的都是大差不离的场面话，“唐总虎父无犬女啊”“小唐总巾帼不让须眉”云云。

　　流光溢彩的水晶大吊灯在地面上折射出零星的焦点，唐嘉宁看着有一点出神。
　　突然有人说：“你看，那是海能控股的沈纪行吗？果然真人更帅更有魅力啊！”
　　唐嘉宁心里一惊，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门口。
　　沈纪行一身藏青色的西装，精神焕发的出现在人群中，真的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
　　他手上挽着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唐嘉宁看着很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估计是某个明星吧，她想。
　　沈纪行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唐嘉宁，眼神幽深，他只觉得今天的她尤其显得消瘦。

　　他堪堪地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礼貌地伸出手，悠悠的开口：“唐总、小唐总，恭喜。”
　　完美的商务礼仪，没有一丝逾矩。
　　唐嘉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深呼吸一口，伸出手与他交握。
　　不知到底是谁的手有些湿滑，唐嘉宁只觉得这个手握的汗津津的，他袖扣反射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嘉宁，以后要多向沈总学习。”说着唐启中拍了拍沈纪行的肩膀，“年纪轻轻打下那么大一片江山，后生可畏啊！以后还劳请你多关照关照我们嘉宁。”
　　沈纪行听着连忙礼貌地应承。
　　唐嘉宁看在眼里，怎么都觉得这时的沈纪行确实已经蜕变，变得成熟稳重、左右逢源，浑身上一股商场金贵的精英范。
　　可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那股生气，唐嘉宁已经从他身上味道了腐朽的味道。那是陈年未经打理的内心，早被尘土掩去。
　　唐启中走开去招呼别人，只留下他们。

　　唐嘉宁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踌躇着。
　　突然她猛地喝了一大口红酒，紧紧地握了握拳头，又看了眼沈纪行身边的女子，说：“沈总，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她叫他“沈总”？
　　她居然叫他“沈总”！
　　多少次午夜梦回，总觉得那声糯糯的“纪行”就在耳畔不断回响。
　　而这四年来她切实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竟然是“沈总”。
　　这多少让沈纪行有点无法适应，心里不由地升起一股烦躁。

　　“那我先过去吃点东西。”
　　沈纪行的女伴倒是知趣，招呼着准备回避。
　　于是沈纪行回过神，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的说“我马上过来。”
　　果然是风度翩翩的沈纪行，举手投足间依旧充满了世家公子的优雅，每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缠绵的情话。
　　估计很少有女人能抵挡这样的魅力吧。

　　“她走了，你可以说了。”沈纪行转头对唐嘉宁说。
　　唐嘉宁握着酒杯的手有一丝丝颤抖，她直直地盯着沈纪行清明的眼睛，说话的语气就像小学生背课文那样生硬：“今天下午我们公司公关那边接洽了贵公司旗下呼麦网，打算……”
　　唐嘉宁的话才起了个头，沈纪行便伸出手掌，示意停止。
　　“你看今晚的气氛，怎么也不适合谈公事吧？”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血红的液体在杯子滑出一个美好的弧线。
　　“而且说实话，我很少亲自对下面的子公司进行干涉。如果可以的话，我看你还是直接联系呼麦网的梁广文，他可以帮你。或者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明天早上联系我的秘书。”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唐嘉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等着她的反应。
　　如果你说的方式可以的话，也用不着我现在来这样巴结你！
　　唐嘉宁默默腹诽，气不打一处来。
　　“那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唐突了。”
　　她吸了吸鼻子，松了口气说，“我还有事，先失陪。祝您玩得开心。”
　　她看着沈纪行云淡风轻的端起了酒杯，冲着自己表示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想，她真的不是他的对手，每次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真是丢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谁认真谁就输了！

　　晚宴已接近尾声，人也散得差不多了，起码有分量的人都先走了。
　　唐嘉宁觉得今天晚上这两三个小时，绝对顶得上开一整天的会！
　　推杯就盏的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杯，头竟然也昏昏沉沉的，估计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就是比较容易上头吧。
　　她正放下手中的酒杯，打算拿出手机打电话让人来接，这时一个服务生递过来一张纸。
　　唐嘉宁接了过来，打开：“城北万豪2807”。
　　这个刚毅有力的笔迹，虽然潦草模糊，可她却能一眼就清晰地辨认出。

　　那是出自沈纪行的手。
　　并且是烦躁的沈纪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