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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红与白 ...

  •   锦城,已经是有五年没有下过雪。
      五年时光一晃而逝,五年可以改变什么?
      五年可以让荒草长满水云笺与花慕颜的坟头,那么,五年又足以改变一个人么?
      可是,眼前人分明依旧是五年前的人。
      或许,五年的时间,什么都改变不了。
      因为人心,永远没有法子用时间去衡量。
      秣马山麓的湖水早已不见了往昔秋日微波粼粼的景象,湖面有些部分已经结冰冰封,从天空落下的皑皑白雪盖在结冰的湖面上,积起厚厚的一层,映在部分已经化开的水面上,高低起伏,像是冰雪铸起的浪涛,像是一望无垠的银镜上围起的白狐裘毯子。
      风比从前更小了,雪也比从前更小了。
      可是,山前那一抹撑伞伫立的红影,却比五年前更美了。
      那一抹红衣烈烈潋滟的影,与这五年来他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她站在萧瑟的西风中,身上艳丽的红色衣袍迎风扬起,在天地间桀骜而无所顾忌地飘扬。她乌黑如绸缎般的长发用一根红色的带子轻轻的在脑后挽着,已不至于同那轻纱般的红袍一起,在狂风中肆意地飘展。
      她的发梢间,红色的缎带随风纷扬,雾鬓风鬟,多了一分温婉孤独,少了几分昨日那般的桀骜凌厉。
      冰冷的风游荡过山坳,她站在秣马山脚下远远地望着山上的崇音寺,密林枝杈掩映,冰雪堆满枝头,在她的脚下,是开满白色大地的一片火红色的鸢萝花海。
      云雾缭绕的秣马山,山顶是她仇家的古刹和世代供奉的灵堂,山中是残酷江湖争名逐利的修罗战场,而山下在她的身旁,在冰封的南山湖畔,是她已经离世五年的同胞妹妹的坟墓。
      他一身白衣,站在落雪冰封的湖畔,远远地,安静地望着她。
      他是这天地间,同样孤独的人。
      她的手中撑着一把红色纸伞,但是五年前他在她手中所见过的,本是属于他母亲的那把红色的悯星剑却没有了。
      在她面前的雪地上,插着一把被红纱围裹,通体锈迹斑斑的利剑。
      那把剑,名子叫做喋血剑。
      那是一把这天下最嗜血、最无情、最邪恶的剑。
      如今,那一把喋血剑在红的波涛和洁白的雪中,绽放出更加强烈的光芒。
      那是喋血剑只有在杀了人之后,才会褪去锈迹而绽放出的嗜血的光芒。
      五年前她用悯星剑是杀人,五年后她用喋血剑依旧是杀人。
      她从来不悲悯苍生,她从来都嗜血无情。
      可是她的妹妹却不同,她的妹妹是这天地间最善良的、最好的人。
      五年前的今天,他与她别过,五年后的同一日,他又与她重逢。
      同样的落雪天,同一张脸,拥有它的却是不同的人。
      同样的落雪天,却成了永远的忌日。
      雪花飘落,花慕容没有撑伞,他独自一个穿着雪白的狐裘斗篷,沿着南山湖畔,走近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们又见面了,水姑娘。”花慕容对眼前人说的话语,裹着秋日已经渐渐将息的风雪,拂进秣马山坳中散不尽的雾气里。
      花慕容望着白色雪地里那一片红色的火海,眼中满是秋日落雪天依然怒放的鸢萝花的剪影。
      “桃在露井上,李树在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五年前一出可笑的李代桃僵,”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并没有回头看来人,只是一直一直地望着矗立在眼前雪地中的剑和花海中的墓碑:“如今五年一晃,花阁主别来无恙。”
      天气很凉,她的声音依旧凉似这万里冰封的大雪天。
      别来无恙。
      这四个字,是这世间最官方,最敷衍,最冷酷,最无情的客套。
      诚然,他跟她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他与她的交集,就是在她易容成叶熙时与他杀场交锋,运筹博弈,就是她一身戎装与他战场交战,就是在交战之时他冰冷的剑锋刺进她的骨肉,血溅黄土。
      听罢眼前人的话,花慕容从一片白与红中抬眸望向那张绝世倾城的侧脸,那是他朝思暮想了整整五年的容颜。
      五年前,她从中作梗,他错手杀死了她的妹妹,也同时杀死了他自己的妻子。
      五年来,他没有一刻不曾思念过水云笺,整整五年的时间,他的脑海中铺满了他与水云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他爱上的最后一个女人。
      五年很漫长,直到最后,水云笺在他脑海中的样子越来越模糊。
      而如今,在水云笺忌日,在水云笺坟前,拥有这张他朝思暮想的容颜的人,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那同时也是杀他弟弟的仇人。
      花慕容无声地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她墨发如瀑,青丝及膝,然一头如泼墨般的长发却在末尾两寸处,发梢皆白,在风雪中,在红色的缎带下,似柔柔流苏一样飘摆。
      旁的人若是在芳华正茂时白了头发,怕是要与毁了容貌一般丑陋相抵。可是,于眼前的女子,发尾的三寸雪白,却似一抹殷红泼墨画中的点睛之笔,在漫天落雪和红色鸢萝花海中,更加美得不可方物。
      花慕容瞧得一时竟有些出神,情不自禁将心中所想问出了口:“你的头发?”
      “花阁主竟还在意女儿家这些小事?”水云轩的侧脸上朱红色的唇嘲弄地弯了弯,她依旧望着水云笺的墓碑同样出神道:“我这张脸很像她,对吧,花阁主?”
      她的声音依然是冷冽彻骨,她说得没错,她们毕竟是双生姐妹,那如出一辙的容貌,是任何人任何易容术都无法匹及的。与水云笺一模一样的这般容貌,世上除了水云轩,恐怕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找不到了。
      花慕容收了眼眸勾了勾唇角,两只手裹了裹身上披着的白狐裘斗篷,冷冷地笑道:“昨天水姑娘没有挥剑将我的手砍下来,本阁主已经很是感激不尽了。”
      “哦?”水云轩语气里依然充满嘲讽的意味:“这么久没见,原来花阁主还记得我。”
      “水姑娘说笑了,”花慕容淡淡道:“五年前初秋,倚红楼一曲惊鸿舞,姑娘翩翩红裙之上的潋滟芳华,至今还记在花某心里。”
      “是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究竟谁是谁了,”红衣女子冷冷笑道:“李树代桃僵,如今站在你眼前的我,不过是个冒牌货。我水云轩,可不是水云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红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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