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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风月 ...

  •   柏玥司抖了抖袖子,轻咳两声,凑到诞青近前,嬉皮笑脸道:“我说诞青,你说这话实在就有失偏颇。袖花阁那些女杀手,哪一个不是久经风月,身经百战,跟我分明是半斤八两,怎么就吃亏于我?当然,‘久经风月,身经百战’得除去我姐姐,她是母夜叉,没什么人敢惹的……哎呦!姐,别拿剑割我腿!痛…痛…”他揉着腿,往前朝诞青凑得更近:“再说了,诞青,你说我孟浪风流,可我从未负过你,还是你想明白了,打算给我一次负你的机会?”
      他这话讲得一气呵成,逻辑严谨毫无漏洞,流利连贯好似真的一般,诞青扁扁嘴摊手道:“柏大管家,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们这般互相打趣嬉闹已是寻常,却正被站在角落中的花千放尽数看进眼里。花千放无可奈何地笑笑,抬手抚了抚手臂上蚯蚓一般面目可憎的伤疤,不由自主地朝角落里缩了缩。“柏玥司……”
      远处,她的表哥花慕容任由身边人拌嘴打趣,顾自仰躺在席垫上饮酒,柏玥司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话间,已是有一众女子簇拥在花无颜膝下。
      名门大派的掌门带着各家千金小姐,已行至花慕容座下行礼拜会。
      话说这些名门正派的掌上明珠,或已是少宫主,或是既定的继承人,她们虽心中倾慕于花阁主,但毕竟出自名门望族,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抛头露面,被爹爹带着当众求亲,还是羞赧踟蹰的,皆是迟疑着不敢开口。
      俗话说,木秀于林,林子大了总会有出头鸟。
      这一众人连掌门带继任掌门,连宫主带少宫主,虽皆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却无一人愿打头说起提亲之事,毕竟武林大会,摆明了带头提亲还是有失体统的。只见众人中,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裙,明橘色绣花小坎儿的姑娘忽而走至花慕容近前,展开了肩膀,挺直了胸脯负手而立,昂着下巴偏头直直地将花慕容望着,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绯红色:“阁主好,我叫钟晴,是一百三十三届武林大会夺冠者钟南慈的孙女,因为爷爷做了英雄,所以打小我便仰慕英雄。我自幼便听着阁主故事长大,梦想着有一天能亲眼见一见阁主,嫁与阁主为妻。”末了,她的脸上挂着一片绯红色的云,眼神也没有之前那般直勾勾的凌厉,低垂了眉眼,咬着嘴唇道:“呃…就是不知道,阁主会不会给钟晴这个机会。”
      一旁柏玥司拉高音调道:“呦!那你的童年可当真不算幸福啊!你可知你爷爷与阁主什么渊源,你可知你爷爷被阁主秒杀……哎呦!你踢我干嘛!好疼。”
      柏玥司疼得“嘶嘶”吸气,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这次诞青未开口,是柏樱抬腿踹了他一脚。
      柏玥司拍拍腿回头,一脸委屈对姐姐道:“喂,姐,你干嘛啊?”
      柏樱瞪着他道:“干你屁事!要你多话?”
      柏玥司瘪嘴道:“我在帮阁主解围……哎哎,姐,疼,疼!”
      钟晴不愧名门之后,涵养甚好,听着柏玥司的几句话她脸色都未变上一变,仍旧作娇羞状道:“我听闻阁主夫人五年前已过世,我亦听闻拿了武林大会的第一,就可嫁给阁主为妻。”
      花慕容眉眼从容,儒雅似画中人般听钟晴把一颗少女心扉吐露完,唇边含笑似三月春风,垂首抚了抚衣袖,将身边站着的苏年年一把拉入怀中,白玉般的手轻拂着她的发丝和尖细白皙的下巴,朝面前少女轻描淡写温柔笑道:“这是造谣。”
      本来钟晴满腔热忱,一腔热血,信心满满地对花阁主表明心迹,却被花慕容这淡定从容,轻描淡写,毫不委婉地拒绝了,她看着阁主怀中慢条斯理地搂着别的女人,自知无趣 ,却又莫名地觉得委屈。她低着头站在原地,手仍是向后挽着,却是左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互相搅着指头,右脚的鞋子不安分地碾着地面。
      相比钟晴的不淡定,躺在花慕容怀里的苏年年反而从容许多,她一双眼中柔波流转,对着花慕容顾盼生情。
      柏玥司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噤若寒蝉,看着花慕容的一张脸上面无表情,跟死了没两样。
      柏樱用剑柄戳着他的腰,低声道:“喂喂,柏玥司,你那是什么表情?”
      柏玥司道:“你不懂,我在鄙视他。”
      柏樱听了弟弟的话,显然是恼了,手中的剑由一下一下的戳到最后渐渐变成了捅:“你给我好好待着!怎么站得老实看着一表人才,脸上看起来却像死无对证一样!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再敢对阁主放肆,我就把你从这里一脚踹下去!”
      诞青一如既往表情严肃,但很明显是在憋笑。
      柏玥司想咬牙切齿,又不敢对姐姐放肆,他不回嘴也不动,脸上无数细微肌肉抖得像诈尸。
      沈白音对着花慕容长叹了一口气,扶额故作为难道:“唉,我都替你头疼啊!”
      花慕容挑眉看了他一眼道:“你头疼什么,横竖不是你的女人,横竖又不是我的女人。”
      沈九音朝远处抬了抬下巴:“喏,你的女人来了。”
      再说一旁花千放根本没有心思看钟情于哥哥的痴情少女告白,这种表白戏码打从花慕容十一二岁时便日日不断,次次翻新,处处有惊喜。花千放从小看到大,看着一众少女醋坛花样翻新的多了,也并不觉得有甚新颖稀奇。加上她自己不解风情得厉害,就只剩觉得哥哥这一生坎坷艰难,长大成人得颇为不易。
      花千放眼下想趁着武林豪杰在场,上前揭破神娃娃的身份。
      她朝他走去,却又停住。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女子,同样朝花慕容走去,白衣胜雪。
      那是一个刚刚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不止是花千放注意力在她身上,几乎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女子吸引。那女子就像是纷扬在晨风中的一块儿素白绢纱,柔软,洁白,撩人心弦,拂过每一个人的脸,拂过每一个人的心。
      那女子走过花千放,在万人瞩目中走向花慕容。
      花慕容柔然将她望着,尽管面前是思慕他的女子,尽管身边围着武林豪杰,尽管怀中还抱着苏年年。
      念一一形神优雅,步下生莲,一步步踏在众人心上,也一步步踏进了花慕容的眼睛里。他的眼眸锁着她的身影,她的身影也摇曳了他的眼眸。
      几乎主台上的每一个女人都在心中猜测她的身份,为何花阁主会待她与众不同,对她另眼相看,她究竟是何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在阁主心中又是什么位置,嫉妒像一簇簇火苗,从一众女人的瞳孔里,燃烧到她的身上。
      她走到花慕容近前,却用了最卑微的姿势朝花慕容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念一一参见阁主,阁主万福金安。”
      自从她登上高台进入花慕容的视线中,他的眼神就没有一丝一毫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她有多像那个会在灯火阑珊处对花无颜回眸浅笑的女子,轻轻地唤他慕容,背影又悄然消散在烟雨之中。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白衣如雪,手中拈了一把油纸伞,在烟雨中将他柔然地望着。
      连花千放都看得出,她很像已经亡故的水云笺,如她般温良恭俭,如她般知书达礼,如她般清雅宁静,如她般气若幽兰,如她般与世无争。
      念一一跪在地上依旧是叩礼的姿势,朝着花慕容正礼卑辞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阁主千岁,二愿一一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晨风吹起她耳际柔软的发丝,一丝一缕,像雾霭中的缠绵情思,像情动时的呢喃低语。
      她一句一顿,声音朗朗,言辞有序,尊卑得体。行礼处对花慕容尊敬从容,言辞中又是莫名的亲切暧昧,在场众人不由心生疑惑,这番实在让人看不出她与阁主亲疏远近。
      然,花千放将念一一看在眼中,却与旁人生出了不同的心思:这念一一虽看上去弱柳扶风一般的样子,脚下却是步履轻盈,身影并不飘忽,她敢断定她是习武之人,而且武功绝不在花千放之下。
      她究竟是什么人?她会是哥哥的什么人?
      众人疑惑中,花慕容竟然放开苏年年站起了身,挽了念一一的手,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他众人惊诧中挽着念一一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畔。江湖中人从未见过有女子与袖花阁阁主平起平坐,也没有见过杀伐决断的花无颜曾对谁这般柔情,处处体贴小心。
      这样花慕容身边坐着不染纤尘念一一,站着风情万种的苏年年,挑眉对站成雕塑的钟晴道:“怎么,你还不走?”
      钟晴啜泣两声,捂着脸跑掉了,剩下的一众人,看到了钟晴的下场,也都朝阁主按规矩一一行了礼,讪讪退下去了。
      沈白音垂头用手支着额头,手掌盖着眼睛和半张脸,他的头看起来更疼了。
      花慕容却是放开了念一一的手,偏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白音,道:“我说,别装了,不要捂着脸在那里偷笑,肩膀快要抖到我的酒杯里去了。”
      沈白音收了撑着额头的手,慵懒地抚着面庞上的面具,黑色的蝴蝶羽翼在晨风中妖冶夺目,他轻笑着对花慕容说:“花阁主好手段,好生英明,沈某人甘拜下风。若论逢场作戏,阁主若认第二,绝不会有人敢说第一。”
      花慕容执起念一一的手,抬起两人挽着的手臂朝着沈白音晃晃,亦是轻笑着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你头疼。不然这些成百上千,争先恐后要嫁入袖花阁的千金,我娶不了,你这九天琴神要悉数收了去?”
      沈白音抚着面具的手臂更加慵懒,脸上的笑意更浓:“人家可都是见袖花阁阁主夫人之位空了许久,虚位以待,争先恐后要嫁给你花阁主的,请恕沈某爱莫能助啊!”
      花慕容继续调侃沈白音道:“江湖皆说你九天琴神沈白音天命风流,整日里风花雪月处处留情,反正女人对你而言,多多益善,要么我就行行好,把她们都唤回来赐给你,也省得你有空闲来戏谑我。”
      沈白音放声大笑,道:“我怎么听你言下之意,倒像是女人对我来说,是虱子多了不痒,账多了不愁啊!不过话说回来,念一一姑娘在你身边时间已不短了,你让人家替你挡掉别的女人,无端惹了许多女人的嫉恨,却让人家这样一直没名没分不明不白的,莫不是太欺负人家了?”
      念一一闻言,柔然笑了笑,对着沈白音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她又看着花慕容,眼眸温柔若水,温柔里却不由得多了几分羞赧,似微风入空谷,撩得满谷幽兰花开。
      花慕容望着念一一,亦是唇畔莞尔。他抬手为念一一理了理耳际发鬓,举手间自然得如同两人已是相守数十载的恋人。他一边为念一一理着云鬓,一边又挑眉朝沈白音道:“这么多年没见,你当真还是老样子,喜欢拿女人找我麻烦。”
      沈白音故作认错状朝花慕容俯首作揖道:“阁主高抬贵手,是你自己桃花泛滥成灾,沈某只是顺便凑凑热闹,只望阁主可莫要迁怒于我。”
      “罢了罢了,横竖十几年都过去了,我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在嘴上占你这些便宜。”花慕容敛了笑意正色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办你的正事去了。”
      说罢,花慕容放开了念一一,他仰头看着天空的朝阳,朝阳已经完全升起,云翳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被秋吹散开,愈发像是片片鱼鳞的样子,将日头的光几乎都要遮掩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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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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