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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三月 ...

  •   闻得身后之声,花千放猛地转身,只见站在洞口的人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嘴角噙笑,朝她走过来。
      他乌黑的墨发如瀑布一般垂落在腰际,眉目间像是染过一层金色的沙砾般贵气。
      花千放想起了之前在地宫门口他那副亲昵的样子,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一跳三尺远。
      她抬手阻止他道:“不要过来,你先离我远一点。”
      仇三月当真就停住了。
      他站在几步之外,眯眼笑看花千放捂着胸口,拍着心脏对自己说:“你吓死我了。”
      花千放一边轻拍着胸口,一边暗暗地打量仇三月。仇三月看上去仍旧是在地宫门前初见时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花千放眼尖地发现,他手上的那枚金色的戒指不见了。
      就是那一枚刻着倒钩形图案的金戒指。
      究竟仇三月戒指上的图案与地宫宝藏有什么关系,本应在地宫入口的仇三月又为什么出现在出口这里?花千放着实好奇这其中曲直缘由,然之前巫马十一的话终究是戳了花千放的心,千头万绪终是问不出口。
      人一旦变得成熟,便开始有了芥蒂和羞耻之心。
      末了,她只问他道:
      “你怎知我是花千放?”
      仇三月将手中折扇合了,轻笑一声,“呵,花小姐可还觉着这地宫中的事,有什么是我仇三月不知道的么?”
      花千放眼波一转,不着痕迹后退两步,问道:“那你可知,终四娘还在念着你?”
      仇三月闻言,突然敛去了笑容,双足点地,施展轻功袭上近前。他一把拉过花千放,将花千放搂进怀中。
      他与她轻贴着面,用折扇撑抬了她的下巴,将唇附在她耳边轻轻吐纳道:“花小姐可知,柏玥司终究是念过你的?”
      他面上仍是不修边幅的样子,而花千放却陡然瞪大了双眼。
      他抱着她席地而起,衣袂飞扬,晚风拂过耳旁,她同他一起撞入鹰群中。
      软羽惊散,看着眼前人一副澄澈的眼睛,一抹邪魅的笑爬上仇三月的嘴角。
      花千放本以为自己心下已是十分明了,洗尽铅华之后必可以坦然处之。之前巫马十一所说种种,明示暗示,却总归是没有将这话明晰地讲出来。可她没想到,当仇三月一句话一针见血,将这一层窗户纸挑破时,她竟仍旧是惊慌失措。
      她慌若惊弓之鸟。
      柏玥司终究是念过你的。
      仇三月的话响在她耳畔,却烙印在她心里,让她觉得自己是一块深陷在赤红火焰中的玄铁,无法自拔,无地自容,无处自处。
      仇三月,三月啊,三月。
      让她记起,三月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哥哥们说,她脸上绽放的笑容如同三月桃花一般漂亮。
      哥哥们说,她酒过三巡后,脸上的酒窝甜过这世间最好的桃花酿。
      自打那时候起,她便做了个桃花坞里的桃花仙人,是个用桃花换酒钱的桃花仙人。
      那时候,她是自信的,也是自负的;她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
      可如今听了这话,让曾经洒脱的娃娃觉着,桃花并不是什么值得赞誉的好花,桃花上污点斑驳,影影绰绰。
      苍穹浩瀚,朗月高悬,繁星点点。
      鹰群振翅淹没了花千放心中的躁动不安,水声湍急让黑夜更加寂静。
      仇三月的脸陷在无边的暗夜中,他的一双眼眸晦暗如渊:“你要逃,亦休要戳我的痛处。说到底,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
      他抱着她在鹰群中极速地下坠,花千放的情绪却忽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急切,鹰群未惊,她已迫切地喊出来:“在你心里,女人就是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夜空里她声音朗朗,仇三月脚下使力急转了下坠的方向,扬手扯住了绑在鹰爪上的绳索,他抱着千放的身子几个翻转,那绳子便紧紧缚在他手中。
      他停在半空里,低头迫近怀中千放的容颜,反问道:“她已嫁作人妇,我还当如何?难不成我仇三月就该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花小姐莫不曾扪心自问,若不是你哥哥,若不是公子无颜,她会嫁与第五郎么?我应当把她放在什么位置?花小姐如今站在这里,是同我说笑的么!”
      桃花灼灼,可是甜腻的桃花酿;桃花灼灼,亦是夺命的胭脂烫。
      千放被他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仇三月却仰头顾自笑了,全然是从前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花小姐不必拿这些话来刺探我,地宫之事,不该你知道的,我一个字也不会对你讲。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小姐请上船吧。”
      花千放也扬手抓了那绳索,狐疑道:“所去何处?”
      仇三月眯眼鄙夷:“你去便知,花小姐,不会是不敢吧?”
      千放伸直脖颈,昂首挺胸,“开玩笑,我怎会不敢?”
      三月搂住她俯身以请,“请花小姐上船。”
      千放在他怀中连连后退,“我的脚崴了,使不出轻功来。”
      仇三月突然松开挽住绳子的手臂,搂紧了千放往下坠去,“来,我帮花小姐上船。”
      仇三月这一松手,两个人的重量便全然在花千放抓着绳子的手臂上。两人在绳子上荡得欢快,眼看就要掉下去,花千放身子后倾,一只手臂往上伸着死死的挽着那绳索,另一只手从仇三月怀里抽出来往外推着他,嘴里讪讪道:“不用,不用!我的脚突然就不疼了!”
      千放说话推却这刹那,仇三月却已上前,欺身一手揽紧千放的腰,一手持折扇敲打了千放握绳之手。千放手上吃痛,松开绳索来,仇三月却以此借力,翻身回旋,两人便坠入船中来。
      仇三月这一搂一抱一敲一坠动作干脆利落,轻功路数如行云流水一般,尚且不过须臾,待千放坐正扶稳船舷欲发作时,仇三月已抽身离船而去,衣裾翻飞,终只余繁星中一抹孤影。
      鹰隼振翅,逆水行舟,两人距离愈来愈远。千放伸手一抓,波光水影,不免只落得满手星辉来。
      三月啊,三月。
      她站起身,晚风吹散了满船星辉,吹散了回忆里桃花片片芳菲,她的脑海中越发的想起柏玥司的脸来。
      或许是因为,五年来她第一个重逢的亲人是柏玥司,所以九死一生时她唯一想要依靠的人也是柏玥司。
      或许是因为仇三月实在像极了柏玥司,仇三月这一番暧昧的情状,忽然让花千放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柏玥司虽然纨绔不修边幅,却从未对她花千放有一丝一毫的巧言令色过。
      五年前她尚且不懂事,可是五年后再回想五年前,她便已不能将此自私地归咎为不懂事。五年前她不懂事时可以依靠柏玥司,而五年后她既然已明了柏玥司之心思,再一厢情愿地依靠他的做法,是为玩弄。
      玩弄。
      她断然不能这样做。
      花千放将两臂支在船舷上,双手撑着下巴,呆呆望着徐徐后退的两岸青山。
      她看青山是黑黢黢的影,而青山看她,必然也作了黑影一点。
      她百无聊赖回身恣意躺在舟中,看着飞在舟前的鹰鸮。原来独木舟的前面还有一只鹰鸮,鹰鸮贴着水面向前滑行,准确的引导了蒙眼的鹰群,从而引导了独木舟前行的方向。舟行极快,看得出这鹰鸮和蒙眼的鹰群都是受了严格训练的。
      一炷香功夫后,花千放认得,前面是秣马山畔的溪流。秣马山截断了溪流,舟行至此便是终点。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影一抹日边来。
      天已破晓,而拂晓的秣马山,夜幕才刚刚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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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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