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诗歌集》且当归

1、 长相思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秋日的月色最为凄凉。就连门外的打更声，也一声声的带些凄怆的意味。

　　这样想着，苏越却是笑了。去年今日，自己还曾对身边人感慨过秋月：“圆满之味，只数秋日之月。”那人怎么回答的？苏越喝了玉杯中的最后一口酒，才逐渐想起。

　　“哈哈，我哪懂那些！苏兄说的，都是对的！不是那些光会耍耍嘴皮子挥挥笔的文客，我秦秋信得过！”

　　他说他信得过！咳咳，苏越想要大笑，却仿佛是被喉中的酒烫伤了，止不住的咳了起来，鲜红色的血滴落在青石砖上，如同早开的梅，艳的心碎。

　　有些东西，本以为早该记不得了，只是一想起，却清晰得如同刚在上一秒发生过。

　　苏越和秦秋的相遇，是在去年的彩灯会上。

　　秦秋是个莽撞的汉子，喝醉了酒撞到了苏越，还一脸的愠怒，嘴上大骂着杀光你们这些白斩鸡，一把还扔了手上的酒壶，就要动手打人。谁料想瘦弱的苏越只是本能的一拳反击，就打晕了本来就不甚清醒的秦秋。看着倒在地上跟死猪一样的秦秋，又看了眼灯会上其他人怪异的眼神，最终还是认命的，一把拎起死猪般的秦秋，扛到了肩上，带回了府中。

　　谁知秦秋醒来后还不放过苏越，说昨日不过是自己喝醉了，才会大意败下阵来。但后来一次又一次的败下阵，秦秋也是个爽快人，很快就服从了强者，开始把苏越当做了知心人。而苏越，从头到尾都觉得自己是迷迷糊糊地，被牵着走，怎的上午还在书房打了一架，下午就跑来同自己要结拜兄弟了。

　　但后来，苏越知道，当初秦秋口中的白斩鸡，是那位抢了他未过门也未曾谋面的妻子的书生。虽然并不爱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但是未过门的妻子同一个弱鸡书生逃了婚，还是一件足够羞耻的事。导致秦秋成了整个村里人的笑话。秦秋这才背上包袱，收了行囊，走出村子，发誓定要找到那对逃婚的狗男女，谁知来到永宁县，碰上了这里的灯会，又碰上了一个书生打扮得苏越，还是自己喝醉了酒的时候，于是发生了一连串的乌龙。

　　秦秋在解释的时候很不好意思，被烈日晒得黝黑的皮肤透着一层薄红，不知为何，看的苏越有些口干舌燥。

　　接下来的日子，秦秋入住了苏府，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相处的日子过的稀疏平常，但若流水，但秦秋这两个字，却越渐在苏越心中刻画深明。

　　然而，一切的一切，终了结在了那一个月圆之日。两人坐在亭中对酒当歌，实则只有苏越一个人对酒当歌罢了，秦秋着实对诗文音律一窍不通。

　　“圆满之味，只数秋日之月。”明朗的夜色中，一轮秋月高挂，淡色的光晕一圈圈的散开，打在青石板上，透着一种诗意的美，而桌上浓郁的酒香更是四处飘逸，带动了苏越的某种情思。然而，这样一幅画面，是别指望秦秋懂得。

　　“哈哈，我哪懂那些！苏兄说的，都是对的！不是那些光会耍耍嘴皮子挥挥笔的文客，我秦秋信得过！”秦秋又拿起石桌上的好酒，狠狠地灌了一口。在月色之下，秦秋厚实的唇盖上了一层光亮，苏越痴痴的看的，脑中像是崩断了弦，瞬间有些不清醒。

　　“秦秋。”“啥？”“明年三月我就该迎娶堂妹了。”“哦。”

　　“可我不想了。”“啊？”“我们走吧。”

　　秦秋的身影瞬间僵直，杯中的酒洒了一些出来，苏越仍是那样傻站着，不敢回头看秦秋，更是错过了秦秋面上那一瞬的灰暗。

　　“哈哈。不想陪兄弟我喝酒就直说好了！还讲得这么内敛。刚好我也累了，走吧，回房里睡觉去。不然明天苏老爷看见，我可是又拿不到好眼色了。”秦秋笑声如往常一般，苏越这时也是把脑中的弦接上了，虽庆幸刚才的话秦秋没听懂，却也是一阵的失落。嘴上仍是应道：“既然累了就回房去，放心好了，爹还是很宽容的。”“嗯。是吧。”秦秋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漠然的看着远处凉薄的月色。

　　第二日起来，苏越四处找不到秦秋的人，仅在客房的书桌上看到一封展开的信：苏兄，你兄弟我秦秋今个儿回去了，家里的田该秋收了。就此告别，有缘再会，勿念。没有最后的署名，也没有地址。而对于在苏府中的两个月的生活，更是一笔未曾提到。看到信的那一瞬间，苏越就明了，昨晚，秦秋并非不懂，只是没有当面拒绝。

　　春来的三月，苏越并未迎娶堂妹。苏老爷也不再逼亲，只是一味的守在苏越的床边，不停的说：好好养身体，好好地养身体...问了大夫，也只有一句回话：相思成疾。

　　哈哈，多可笑。不过两个月的时日，却失掉了藏了二十来年的心。苏越瞒过趴在桌边熟睡的苏老爷，来到了院中石亭独酌。

　　“秦秋，秦秋，秦秋...”苏越口中呢喃，手中的玉杯落地，在夜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似是一声绝响。而那浅浅的鼻息，也在重物落地的那一刻，在苏老爷慌忙跑到院中的那一瞬，消失殆尽。只有天上那轮已经不圆了的秋月，一如当初，散发着淡淡的光。寒鸦的身影淹没在黑夜中看不清，仅有那一声嘶哑的鸣声在苏越落地时响起。

　　何如当初莫相识......莫相识......秦秋，若再有一次，我苏越绝不会，再去灯会...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