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君颜》江笑

36、龙凤斗

　　“母妃。”十三走进静妃宫，看到躺在床上出神的母妃。
　　听见十三的唤声，静妃转过头，有些木然的看着十三。十三在静妃身边坐下，握着静妃的手想起今天自己的这双手，已经握着两个人的手了，若是以前，她根本连碰都不碰别人的。
　　好奇怪不是，人死的时候，忽然让她看到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让她觉得似乎温暖起来了，温暖的时候，感到了悲伤。
　　“十三，你父皇……”静妃痴痴的看着十三，脸上还；留着泪痕，看的出刚才伤心的哭过了。
　　“母妃，父皇临行前提到了您。”十三伸出手，触及母妃的脸颊，接住母妃又留下的泪水，冰凉的，湿润的。只是母妃为父皇流的泪，刺痛了她的手。
　　“是吗？他说了什么？”静妃问道，止不住留下的泪水，实际上，皇上的心，她怎么会不明白，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心里执念太多，所以她只能为自己建了一座香堂，来转移对皇上的爱，可是，身处那样的境地，她还是忍不住思念。
　　宫里，是不允许爱存在的。
　　“父皇说，他对不起您，他能给您的只有平安。”十三想着父皇说的话，然后看见母妃眼里流下的泪水，淹了面容，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母妃哭倒在床上，“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十三看着母妃在床上抽噎的身体，看着那都抖动的双肩，喉咙忽然有些哑，眼眶发热。
　　这样的感情，不需要言语了。即使身处两地，心意相通是吗？

　　十三有些恨，却不知道该恨谁，最后，只是更加讨厌这个宫廷，这座牢笼。
　　“小初，照顾母妃。”不忍心看着母妃哭泣，十三叫过小初，独自走出屋子。多少难过，母妃能够流泪也好，流干净了心里的伤痛，才能更快的恢复过来。

　　十三走在自己的院子里，在往常坐着的躺椅上躺了下来，看着皇宫的天空，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父皇并没有安排的这么仔细，只是给了传位诏书，然后，让史官和皇后来配合十三，且不说皇后没有那么容易掌握，要她十三清君侧，肃宫廷，给未来的皇帝一个干净的皇宫，谈何容易。
　　父皇说的恳切，也太看得起她十三了，就算她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父皇，怎么会给了她这么一个担子，留给她这么一个破碎的棋局呢？
　　父皇到底哪里来的笃定，她可以做好父亲给她做的事情呢？
　　希望给二哥的信函可以拖几天，不要太快回来，否则，她的所有计划，都来不及了。

　　“十三。”正坐着，忽然有人进来了，十三抬头一看，是老七，站在宫门处，看是十三。
　　“七哥。”十三叫了声，坐起身。老七进来了，坐在十三的对面，看着十三。
　　“好久不见，十三出落的更加娉婷了。”老七笑着说道。
　　“十三也好久不见七哥，七哥看上去，风姿更甚从前，更有男子的担当了。”十三笑着说，天蕴看上去，似乎比以前粗犷了，也更加强健了，感觉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了。
　　“是吗？”天蕴笑着，“十三喜欢这样的七哥吗？”
　　“喜欢的，我一直很羡慕七哥可以逍遥的生活。”十三坦诚的接受天蕴的目光，比之从前，天蕴的目光更加光明，更加温暖了。
　　“嗯，我以前不知道宫外的生活是这样的，也不了解皇朝子民的生活，现在，我了解了，也明白了。”这几年一直在外奔波，看的多，想的多，皇朝要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他开始看清自己的力量，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十三有趣的看着皇兄，“七哥在宫外，看见了什么？”
　　“皇朝太乱了，身为皇族，太对不起皇朝的子民。”天蕴说道。
　　十三收回笑容，“七哥，如果现在让你做皇帝，你想要这个位置吗？”十三忽然问道。然后见天蕴皱起眉，探究的看着十三，“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这样一问，我以前也问过七哥的。”十三淡淡说道。
　　“十三，上一次我告诉你答案，这一次，我会直接等待结果。”老七说道。
　　“七哥这样说，我明白了。”十三脸上泛出笑意。
　　天蕴还是看着十三，眉头纠结没有松开，“你明白了我是什么意思？”
　　“嗯。”十三淡淡说。
　　“我什么意思？”事实上，他自己还没有想好，如果父皇真的传帝位给他，他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为什么十三却说她明白了。
　　“我只是明白，七哥看事情的态度不一样了，结果对七哥其实并不重要。”十三看着天蕴迷茫的眼，笑着解释，“七哥以前，在意得失，为了目的，可以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现在，七哥只会等待结果，然后接受他，这一年的经历，磨平了七哥的执念。”
　　天蕴不可思议的看着十三，是吗，他是这样的人吗？十三怎又看的出。
　　“七哥，或许相由心生吧，你看上去，没有以前来的奸险了。”十三笑着说，双眼慧洁的看着天蕴，有些调皮。
　　天蕴被她这样一看，有些明白了，继而大笑出声：“十三，这个你，七哥也比较喜欢。”这样的十三，才露出些小丫头的调皮，而不是看上去老成的，严肃的，少了小女孩的天生喜气活泼。
　　两个人静静的欣赏着这皇宫的夜空，也不觉得烦闷，似乎相处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似乎他们两人以前就这样相处过。
　　“十三，”老七忽然打破沉默，“我不知道父皇选择了谁，只希望，父皇选择的人，你也认同。”
　　十三一愣，看着老七，然后嘴边泛着笑容，“七哥，你跟父皇，都高估了我。”
　　“父皇？”老七低头看着十三，为什么十三这样说。
　　“我们都看错父皇。”十三低笑摇头，感慨自己的无知，“父皇，或许是这个皇宫里面，看得最清的人。”
　　“是吗？”老七看一眼夜空，父皇是这样的人吗？
　　“不管如何，十三你有这种本事，值得我们信任。七哥不管在什么位置，都记得十三说过的话，在其职，谋其位。”老七说道。
　　“谢谢七哥。”十三真诚的说，到头来，七哥竟是跟他最投缘的人吗？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你也早点休息，照顾好你母妃。”天蕴站起身，跟十三道别，十三送了老七出去，心情有些好，转身走回屋里。

　　母妃已经止住了哭泣，坐在床头，看着十三。
　　十三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十三，然后指指身边的位置，“十三，过来坐。”
　　十三走到静妃身边，坐下身。
　　“十三，母妃想过了，母妃想去陪你父皇。”静妃看着十三，静静的说道。神情平静，有着不容质疑的决然。
　　十三看着母妃的神情，两人目光胶着，就这样忽视着，然后十三摇头：“母妃，十三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母妃，可是这件事，绝对不会答应。”
　　静妃皱眉，不明白十三，“为什么，我随你父皇去，是心甘情愿，没有谁逼迫我。”
　　十三点头，“我明白母妃的心情，可是母妃有没有想过，父皇是怎么看待母妃的。父皇那么努力的让母妃好好活着，母妃怎么可以就这样辜负了父皇。”
　　静妃看着十三，明白十三说的是实话，可是，她……
　　“公主，淑妃想要见您。”小初忽然敲门进来，打断静妃的思绪。
　　十三看一眼小初，“你去回了淑妃，就说天色不早了，我与母妃都已经休息了。”
　　“是。”小初福了福身，出去了。
　　十三回头看着母妃，口气变软：
　　“母妃，你并不是只有父皇，你还有我，还有二哥。”十三接着说道，看着静妃，“不管母妃你是如何想随父皇而去，这件事情，我不会答应，二哥也不会。”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吵闹声，“她以为她现在是谁，我好歹也算是她的母妃，她这样打发我，是什么意思？”淑妃尖利的声音传来，十三皱起眉，“母妃，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外面看看。”
　　淑妃瞪着眼前拦着她的大胆的丫头，一看就是跟十三一丘之貉，真是令人讨厌，兰喜跟在主子身边，也讨厌的看着小初，装清高，淑妃高昂的声音呵斥，“你这个奴婢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拦着，去叫你……”
　　“我就在这里，淑妃娘娘有什么事情，这么晚了也要过来？”十三倚着门，嘴边挂着讥讽的笑容。
　　淑妃一见十三，立刻换上笑容，“我也想过来看看十三，哪知道这个丫头拦着我，我……”
　　“是我让她拦着，母妃睡了，我不想闲杂人等打扰母妃。”十三冷冷的截断淑妃的话，然后欣赏着淑妃脸上青红相接的尴尬。
　　“呃，是吗，姐姐睡了也吵不醒了，那又怎么样呢？”淑妃冷笑，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害怕看见十三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看穿了她什么事情一样。可是，好歹她是长辈，怎么能让一个小的这样压制着，想到这里，淑妃正正面容，强装正色道：“本宫找你有点事情，我们借一步说话。”
　　十三不置可否，耸耸肩，然后看淑妃转身向外走，十三抬脚跟上，正好，她正想找淑妃，既然她自己上门来了，她乐得轻松。
　　走到门外，淑妃让兰喜去守着门，自己转过身，盯着十三，目光炯炯，“十三，你老实告诉我，皇上是不是传位给天清？”
　　十三好笑的看着淑妃，这个女人还真是直接，“淑妃，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来问我，是不是觉得天清已经做皇帝了？”
　　淑妃一愣，“我怎么会这么以为，不过你父皇这样安排……”
　　“诏书还没有公布，谁都不知道传位给谁啊？”十三笑着说。
　　“可是你知道啊，你只要看一下就明白了，传位诏书上写的是谁。”淑妃着急的说，恨不得自己就看了那诏书。
　　“嗯，说的也是。”想了想，十三看着淑妃，“淑妃，你觉得天清当皇帝好吗？”
　　淑妃不明所以，“当然好，天清善良单纯，做皇帝当然好。”
　　十三失笑，“淑妃，你真令我佩服。那我再问你，你觉得天清有资格当皇帝吗？”
　　淑妃一惊，终于心里起了悬疑，有些惊惶的看着十三，“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十三目光灼灼的看着淑妃，“这要问你，淑妃，你觉得天清有资格当皇帝吗？”
　　淑妃眉头皱起，目光死盯这十三，心跳变得很快，十三竟然这样说，她不会，不会……
　　“你这话，是你父皇说的，还是你说的？”淑妃盯着十三，像是蛇盯着猎物，随时会喷出一口毒液。
　　“父皇既然不在了，怎么还能问这样的话。”十三笑说，讥诮的神情看着淑妃。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天清当然是有资格的，宫里的每个皇子都是有资格的。”淑妃恨恨说，一甩衣袖，“兰喜，我们走。”
　　“既然宫里的每个皇子都有资格，淑妃，你先不要高兴太早了。”身后传来十三平稳无波的声音，淑妃更是气恼，恶狠狠的转身，“十三，你不要太嚣张了，一切还为成定局。”
　　“当然，淑妃还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呢。”十三笑说，也不气恼。
　　淑妃恨恨的瞪眼，终于还是转身离去。
　　“公主，你这又是何必呢？”小初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公主要惹恼淑妃，淑妃虽然不聪明，却是个狠厉的人。做事十足的小人作风，指不定会对公主做什么事情。
　　“就算天清能当上皇帝，我不能留下淑妃。”十三淡淡的说，看着小初，走进屋去。
　　树后，一个黯黑的身影站立在哪里，迟迟未动，就算天清能当上皇帝，不能留下淑妃吗？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