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
喊出那声“报告”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嗡”的一声，整个懵掉了。是，袁朗他是过分，我几乎要以为他专门挖了个陷阱给我跳。但是我怎就能那么笨，毫不犹豫想都没想就直接跳下去了？愚蠢，愚蠢得可怕！我甚至失去了和他公平决斗的机会！就因为我这一刻幼稚的冲动！
安静。
他抬起眼看向我，脸带一丝惊诧。我和他对视着，心里苦笑，袁朗，你都没想到我这么带种吧。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我后悔的神情，我已经没力气和他对视，我也失去了理直气壮的资格，如果这是场游戏，我输了。
垂下眼，我宽慰自己，平常心平常心，反正都是一样回去嘛，何必去跟个烂人争那口闲气？可是一想到他说的那些缺德话，干的那些缺德事，我却一样样都忍下来了，最后还是我输，忍不住还是满腹委屈。我下意识瞄他一眼，没想到他还在看我，吓得我赶紧收回目光。他眯着眼睛，表情是我所陌生的，没有一丝不正经的样子，简直是太正经了，他好像很愤怒，又好像很无奈，他好像在沉思，又仿佛带了一点温柔，温柔？不是吧！我的心跳霎时飙上一百八，我看错了看错了。
唉，吴哲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调侃敌军的心思，想想呆会怎么走潇洒点才是真的。现在的情形真是诡异，“报告”过后，居然没了下文？那我要怎么办？是不是应该跟姓袁的说点好话，给自己个台阶下？
打死也不要，我才不要他施舍我呢！
没想到头顶上突然一声暴喝：“没有报告，不许废话！立刻执行，你要是看不惯现在滚蛋也不迟！”
所有的伙伴都雷鸣一样吼出“是！”我不由跟着张了张嘴，齐桓随即收起了记分簿。我有点呆，袁朗这是在给我台阶下吗？还是只是他懒得再听我聒噪？难得的是，这样苛刻的任务，我的同伴为了我答应得那么干脆有力，所有人直接忽略了我那声“报告”。那一刻，我心里腾起感动。
一公里以后，水开始变冷，越来越冷，冻得我嘴唇不住地发抖。
我的耳边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和我一下一下的呼吸，跟在后面的叫嚷和汽艇马达声都渐渐模糊了。身边的同伴已经前的前，后的后，我也没力气去看了。手脚冰凉，失去知觉，我只是在重复一个动作，机械的划动着，避免自己沉下去，至于标不标准，已经完全顾不上。
绿色的水好像一块大果冻啊，黏乎乎的，每拨一下都要用尽我全身力气。该死的负重越来越沉，像一块大石头，一个劲把我往下拽。袁朗这该死的家伙当初为什么不把我踢出去算了？弄得我现在在冷水里做垂死挣扎，真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是故意的吧，故意恩赐似的给我个机会，然后在最后的泅渡中货真价实的把我淘汰掉，好让他的嘲笑显得更加理直气壮？不行了，我好困，我想睡觉，体内热量已经下降到最低，我知道身体保护机制开始启动了——唉，早知道不要懂那么多。不不，吴哲，不能睡，睡了你就输了，等你睁眼时，就会看到袁朗那张不屑的可恶嘴脸。
唉，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恨不得用火柴棍撑着眼皮，简直太形象了。
烂人，你想淘汰我出局，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我要睁着眼睛跟你对峙，我要……告诉你……我吴哲……唔，先别想那么复杂，思考也消耗热量啊，保存体力保存体力，弄点简单的想……烂人，我要报仇，烂人，我要报仇，对，就是这个。慢慢的，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袁朗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容，他一脸戏谑的表情，还有两个刺激我不要睡过去的词汇：袁朗——烂人。
三公里什么时候才到头？我已经完全没有概念，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头很晕，胸很闷，呼吸由缓变急再缓下来，沉重的，吐纳间胸口生疼，一股血腥气在嘴里弥漫。又开始反胃了，一阵阵的让我头皮发麻，可我什么都吐不出来。阿门，耶稣受难也不过如此吧。
仿佛一个世纪之久，我终于看到了3km的里程碑，那个熟悉的身影斜靠在碑旁，指间夹着一根烟，正悠闲的吞云吐雾，还时不时掸掸烟灰，那粒橙红的光，在幽暗的树荫下显得格外明亮，在我的视野里晃啊晃的。水浅了，他扭头看向我，我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也不想去看，反正我闭着眼都能想象出来。
脚碰到了水底，我挣扎着站起来，蓦然失去浮力，十几公斤的重量一下子勒到身上，我一个不稳又跌下去，一口水瞬时灌进喉管，带着水藻的腥味，呛得我天昏地暗。泪眼朦胧中那橙色的亮点在空中顿了顿，没有动。
扑腾着站起来，稳住重心往前走，一步一步，他的轮廓开始清晰起来，我走到了他的面前。强迫自己不要倒下去，我抬起胳膊指住他的鼻尖，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你……你这……”
他好像端过一杯什么东西，举到我眼前，“可以休息了，士兵，任务完成。”轻柔温暖的，好像从远处飘来，又好像离得很近，带着笑意和令人放松的气息。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终于支撑不住，任自己一头堕入黑甜的沉睡里。唉，野地青草的气味真是太好闻了……
耳边朦胧不可辨的一声轻笑，我咬牙切齿，这烂人……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